四大古族的隊伍確認全部離去。南天代表團也全員退場。整個古戰場中,仍存活的隊伍僅剩下九十八支仍馳騁於幹黃的大地。
烏雲翻騰卷涌。霹靂沉悶的響起,伴隨著每一道銀光顯現。不詳之象籠罩了天地,使見者無不心絃繃緊,神思跌宕。
由於戚燁殺死了田文,南天代表團全員淘汰,同時聖亞託代表團的座標位置也被暴露。於是戚燁衆人進行了戰略性轉移。玉牌引動的光柱消失後,在聖亞託八人面前的是一條古戰壕。戰壕足夠的深,深度大概有一公尺五十幾公分到七八十公尺的樣子,隱蔽性頗強,一般隊伍絕對發現不了其中匿身的人。當然,這裡所說的一般隊伍絕非將四大古族的隊伍也包括在內。
戚燁必須要休息了,之前那場戰鬥對他本身的損耗相當之大。那份可怕的力量將他的神能侵吞一空,並且對他這個宿主造成了十分嚴重的損毀。即便是經過千錘百煉的戚燁的經脈,也經不住這股摧壩之洪般的激盪力量,瀕臨崩潰了。
事實上,八人作戰的策略也確是以“避免戰鬥”爲核心。既然這是一場生存競賽,那麼決定最終勝利的必然條件就是【生存】。在這種關頭,心懷榮耀的聖亞託八人也不會——因這像是“怯戰”的戰術——而感到鬱悶?;蛟S本身有,但從現在起不再會有了,因爲指揮權已全權交由戚燁執掌,指揮官以隱忍著稱,其部下也自然應當服從安排。
但,真的是如此順利麼?
軒轅瑾文和巖戰以及童子航將視線投向戰壕外偵察敵情,戚燁盤坐下來進行回覆,林雪兒挨著坐下陪他,李馨柔也在他們對面坐下。張楚倩則在偵查和待命兩方的中間一段位置坐好,充當聯絡員的職位。
“戚燁,還不能動身麼?”徐雷望著地面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望向戚燁。
戚燁仍穩當的盤坐在那裡,神能在周身律動著,沒有一絲因徐雷的催促而擾亂的跡象。
徐雷沒有再說話,就這樣望了一會兒戚燁,然後撤回腦袋。
這時天空一道響雷如炮仗般炸開。
“不會要下雨吧?”林雪兒擡頭看了一眼積滿黑雲的天空。然後看了一眼戚燁的臉,確認沒有問題後撤過腦袋。但沒過一會兒,眼睛又悄悄地斜了過去。
毫無徵兆,徐雷像是跳一般的站了起來,猛偏過頭望向了戚燁,血絲如分流的水般在眼球內蔓延開來。
接著他開口了:“戚燁,你這混蛋給我睜開眼睛,我有問題要問你,你必須回答,喂,你聽到沒有?。俊?
“徐雷!”林雪兒也幾乎反射般的要站起來:“你突然之間說什麼,不要打擾阿戚恢復…”
眼瞼輕掀,周身浮沉的神能散去。戚燁偏過頭看向徐雷,沒有說話,彷彿在等待他的提問。
“我說,你爲什麼要殺掉田文?這是天驕大會,不過是交流切磋罷了,你爲什麼要弄成這樣!?”
徐雷怒視著戚燁,如一頭盛怒的獅子,而它的面前是更爲兇猛的存在。
“當殺則殺?!逼轃畈痪o不慢的從口中吐出這四個字,語調平穩,聽不出什麼情緒的波動。凝匯星雲的瞳眸靜靜地注視著徐雷。
“哈啊…”徐雷嘴巴微張,喘息聲扭曲出口。眼神微微渙散。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而腳掌落地時,險些站不穩當。怒色在臉上積聚。
“戚燁!你真的很反常你知道嗎?和那幾個人搏殺後你就變了…是,田文我也討厭,恨不得胖揍他一頓,是這樣恨得牙癢癢呢,但也絕不至於殺了他。我這種脾氣尚且下不了這樣的毒手,可你呢?戚燁,你,最不應該做出這種事的你,卻殺了他!爲什麼?!”
話語如疾風驟雨般悉數落下。徐雷開始喘粗氣,劇烈動宕的情緒未得平復,身體伴隨呼吸而顫抖。
“徐雷,夠了!”林雪兒沉著臉說道。
戚燁沒有再說什麼,緩緩撤回腦袋,再度合上眼睛進入冥想。
暴怒的徐雷踏出了腳步,李馨柔卻先他一步將他攔截下來。
“你幹什麼?”徐雷用嗔視戚燁相同的目光看著李馨柔。
“徐雷,你冷靜下來聽我…”李馨柔忙要道出原委。
“徐雷,發生什麼事了?”
這邊的動靜驚動了軒轅瑾文三人。軒轅瑾文趕忙過來,見到這邊的狀況,怔了片刻,轉而望向了林雪兒:“這邊什麼情況??”
“沒什麼,是我衝動了,我不對,不該跟這傢伙多說什麼…走吧軒轅學長,讓他自己好好休息!”
徐雷拍了一下軒轅瑾文的肩膀,加入了偵查者的行列。
軒轅瑾文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唉…你去吧,軒轅?!崩钴叭徇@纔是放下手臂,輕聲道。
“啊…”
軒轅瑾文僵硬的扭過身子,最後看一眼戚燁纔將腦袋也撤回,緩緩走開,回到工作崗位上。
“唔…麻煩了,這下該怎麼解釋啊,壞事了呀柔柔!”李馨柔渾身無力的跌坐下來。
靜靜地注視著戚燁的側臉,林雪兒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
“阿戚,你到底…”
銀芒劃破了覆滿烏雲的沉寂天幕。之後怒雷到臨。
……
一個時辰後。戚燁結束了冥想。神能基本恢復,損傷的經脈有所修復。戚燁緩緩起身。
“各位,有隊伍接近了。”
軒轅瑾文的聲音響起。
當這句話在耳畔響起的一刻,衆人的心絃緊繃起來。林雪兒將目光投向了戚燁,等待他發出命令。當命令下達,敵人頃刻間便會被擊潰。
“先去了?!?
聲音仍在飄蕩,戚燁的身影卻已消失在原地。
“小心,前方隨時可能出現敵——人…”
這句話在“敵”字的時候,由於聲音主人的恐懼,“人”字音長長的拖了個尾巴。那名隊長在先前一刻展現給其隊員的所有輕鬆,在這一刻卻被面前突然出現的白衣身影給統統截回。那張俊美的臉孔像是冷厲的鋒面一般。
“敢問閣下是啊啊啊——”
話音再一次被中途截斷,轉化爲集含驚懼的叫聲。
冷鋒輕觸在脖頸上,其上的冰涼迅速傳入了神經。身體陣陣痙攣。那位隊長的臉頰上滑下一滴冰冷的汗珠,他一動不敢動,衣衫的後背部分已經被汗浸溼了。
他的隊員也爲突生變動所驚住,手足無措,滯笨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咕——”
那名隊長嚥下一口唾沫,喉結輕撫過劍鋒艱難的浮沉一次。就在這一瞬間,他的眼睛如猛獅般圓睜。
“攻擊!”
如雷般的喊叫。近乎嘶吼的聲音發揮了它的效果。隊員們被,猛地從怔滯中驚醒,神經瞬間做出反射,手指要捏出法訣。
黑眸染紅。
“戚燁學弟,我們…”
軒轅瑾文七人火速趕到。儘管知道戚燁的消失是因爲先行迎敵,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還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敵對的八人已全部倒地。手腕和踵部的衣物被利器劃破,傷口直入肌膚深部。鮮血如蜜漿般蠕動著擠出傷口。從他們因痛苦而扭曲的面部表情看來,恐怕是被廢去了手腳的經脈,剝奪了行動力。
“啊——唔…”
林雪兒的眼眥在瞬間放大。瞳孔緊縮。她本想要驚叫出聲,但下意識的捂住了嘴,便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劍鋒上沾著血,殷紅的液體成顆狀接連滴落到地面。戚燁甩了甩劍鋒上的血,不用眼睛確認是否甩淨,便將勿忘雪還回了腰間的鞘中。
“怎麼會這樣…這真的是…阿戚?”
心中當然有了答案,但林雪兒仍是不肯去相信。這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阿戚嗎?
從前的戚燁,那同樣也是狠厲的。落日之森的神秘男人,青峰鎮的惡霸、惡霸頭目,比武招親的不知名大漢,還有前不久的田文…林雪兒所知的就有好幾人被戚燁斬殺。林雪兒並不喜歡戚燁殺人,但這些人也確實必須爲他們的卑惡行徑付出相應的代價。
所以才從不去問責他。林雪兒當然明白,他已經很累很辛苦了。但當看到眼前的這一切時,林雪兒才發現,一直以來果然還是在自欺欺人。
他真的變了。明明擁有遠超他人的力量,卻將這股力量用在了暴行上。林雪兒不明白,面前的這些人,哪一個與他有過恩怨,有過深仇大恨?既然只是萍水相逢,只是作爲切磋的對手相遇了,爲什麼他一定要予以他們傷害,令他們致殘?
他是惡魔!
林雪兒突然很想笑。林雪兒啊林雪兒,就在剛剛你還因爲徐雷的出言不遜而怪罪於他,爲什麼現在反倒贊同起他的想法了?
徐雷看著因痛苦而蜷縮在地上口申口吟的八人,身體直髮抖。他幾乎要催動雷體般的大步走到戚燁面前,一把要揪住他的領子。戚燁後退一步避開。
“好,算我看錯了你這個人吧?!?
徐雷背過身去不再看戚燁。軒轅瑾文在安撫徐雷和勸說戚燁之間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前者。
“嗯…那把劍,是在那個位置的?”
童子航注意到了戚燁腰間的勿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