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葉博文,火鍋繼續吃著,手機就放在臺子上,不多時,一個電話便打了進來。
歸屬地是美國,不出意外的話,便是那PNC的總裁了,看了一眼,林楚隨手接通。
“哪位?”
“林先生,您好,我是李斯特先生的助理,剛纔委託葉博文先生給您打過電話,我想要回之前李先生交由金秉奏先生保管的東西。”
對方的聲音顯然是開了變聲器,有種電子音的感覺,聽上去透露著一股子冰冷。
慢條斯理的剝著蝦,林楚聲音平靜的說道:“李斯特在哪?”
“抱歉,我也不知道,即便知道,這個問題,我也不能回答您。”
林楚:“那等你知道了,且能回答了,再來找我。”
留下一句話,林楚掛斷電話。
局勢發展到現在,倒不是說“優勢在我”,而是自己確認,不行可以掀桌子。
下午在思考時,其實想了很多東西,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就是關於——“有產階級的軟弱性”。
在很多時候,和李斯特交往時,包括現在,自己很多時候都是落於下風的,雖然在局部上佔點上風,但大體上,還是屢屢被動。
雖然存在諸多客觀原因,但深究其根本,還是因爲自己的起心動念。
——自己要不覬覦俱樂部的資產,這些破事,和自己何關?甚至在第一次李斯特發出邀請的時候,都不會去。
——他監控自己的電話,幹就完了!從一開始就幹!哪怕幹不過,幹著幹著就能幹過了!明火執仗,何必媾和?
當然,自己的這種軟弱性,繼續深究的話,也有很多原因。
比如有基於民族主義的開疆闢土,想要拿到國外通過正常渠道無法拿到的優質資產;
比如有出於資本自身的增殖,這是資本的第一屬性;
比如有自己的私心,想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
比如在最開始時,也有出於自保的訴求。
但到現在這個程度,林楚當真是覺得,路走偏了。
因爲自身的軟弱性,一開始選擇了走彎路,於是路越走越彎。
因爲想省事,抄了近道,結果發現,近道,纔是最遠的那條路。
而且,平心而論,這一路走的,並沒有那麼開心。
這些東西,一開始是看不出來的,沒有經歷過,也永遠無法真切體會,只有回過頭來看,只有當走到沒路可走時,再去覆盤,於是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起來。
自己還是吃在年輕的虧。
林楚掛斷之後,幾分鐘後,電話旋即便又響了起來。
還是他。
林楚再次接通。
“林先生,那件東西,對於老闆而言非常重要,你也可以視爲,這是老闆對你的最後一項考驗,克隆體是最後的保底計劃,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守護它,而不是破壞它。提前擁有它,對於你而言,是不合適的舉動。我希望你立刻叫出來。”
“當然,你能獲得的獎勵,絕對是非常豐厚的。但凡完成,等到一年期滿,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老闆的遺囑已經擬好了,如你所見的是,在老闆給葉先生的密碼箱中,也寫清楚了這點。”
“剩餘的部分,在合適的時候,自然都會交給你。我向你保證。”
聽著電話裡的聲音,林楚嘴角微微上揚。
“聽著,我想要的東西,我會自己去拿,而不是等著別人賞給我。”
“告訴我他在哪,或者告訴我他的屍體在哪兒,東西自然會給你,我要一根破腳指頭,也沒什麼用。”
“在你沒有明確的信息和做出決定之前,不要再來給我打電話,就這樣,拜拜。”
掛斷電話,林楚一時間驀然有幾分如釋重負的感覺,想到一句佛偈,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以前的種種“鬥爭”,都是爲了給自己增加籌碼和分量,以鬥爭來求獲得更多的東西。
現在嘛……
你想拿這些東西控制我,就要做好被我全部搶走的準備。
一陣風吹進門,拉西德匆匆忙忙走進來,邀請他入座,吃起火鍋,林楚還開了一瓶酒,主動破戒,小酌幾杯。
從前年到現在的種種自律,無非也是因“有所求”。
有所求,就落了下風,失了自在。
……
“什麼情況?那邊說你態度很惡劣,似乎要採取一種強烈對抗的姿態?”
晚上的時候,葉博文親自過來一趟,若無其事的詢問。
“內鬥。”
對於這個舉動,林楚雖然有點詫異,但也可以理解,泡了茶,接待了他,雲淡風輕的笑道。
聽到這兩個字,葉博文眉頭微皺:“一點緩和的餘地都沒有?畢竟還有一年時間,這個時候,還是要穩一穩。”
“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心裡有數。”
“喝茶。”
林楚只是給他倒茶。
見林楚這個姿態,葉博文態度凝重了幾分,不過倒是也沒再多說什麼,旁敲側擊,聊了些接下來國內發展的路線,喝了幾杯茶,便也揹著手而去。
他敏銳察覺到林楚態度的變化,只是不清楚林楚接下來要做什麼,所以還是得再看一看。
倒是不著急,還有時間。
……
幾天後。
花旗銀行的線上董事會,林楚發表了簡單而敷衍的辭職感言。
“感謝各位同事在過去一年的配合,因個人原因,決定辭去花旗銀行董事及副總裁職位,相關工作交接,會在接下來完成。”
這個突如其來的發言,讓其他人都是感到懵逼。
在這之前,林楚沒有和任何人通氣,忽然之間就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還如此正式的說了出來。
不過,在經歷過最初的錯愕之後,他們似乎也都察覺到了什麼,聯想到最近李斯特的失聯,禮節性的勸了幾句,見林楚態度始終堅定後,便也通過了。
辭完這個崗位,林楚便立刻下線。
順勢和王哲飛交代一句,別浪了,回來吧,“組織”有更重要的任務交代給你。
自己都撤了總公司的職位,他還在留在香江分公司,自然沒有任何必要,反而容易被人穿小鞋。
玩了這一年多,也差不多夠了,再這麼玩下去,林楚都擔心他腰子保不保得住。
對於這個決定,王哲飛雖然詫異,嘟囔了幾句,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撤就撤嘛,無非也就是換個地方享受生活。
隨手寫了簡短的辭職報告,直接提交上去,然後拍拍屁股,立馬走人,從香江回了鵬城。
交接?
不存在!
本來我他媽也沒幹什麼活兒!
具體的事情,不都是由下面的牛馬在做嘛。
……
另一邊。
高海濤很震撼,非常震撼,但也有種莫名的興奮和恐懼。
因爲林楚在做一件大事,天大的事情,足以在全球都引發轟動。
幾天前,林楚給他下達的命令,讓他在李景賢的配合下,把曾經跟隨過李斯特以及有過密切接觸的人,名單全部列出來。
這部分人羣,根據親密程度,分等級處理。
該監控的就監控起來。
該審訊的,審訊,把所有的交往細節,全部都記錄在案。
該“邀請”到島上來的,那就邀請到島上,不願意來的,就用點手段,先帶到一艘公海船上,關起來再說。
至於非常重要的人物,先通知到位,說準備要搞他們了,今早做切割,否則勿謂言之不預。
以如今LC安保的覆蓋面,廣度,以及手下的人手,倒是完全可以做到這些,難度上不算很大。
只是,在現代社會,公然做這樣的事情,沒有被爆出來還好說,萬一被爆出來,那所面臨的壓力,簡直讓人害怕。
但,林楚對於這件事,意志極其堅定,一定要推,那便也只好照辦。
對於這個命令,李景賢也沒法,但思來想去,還是從了,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而自己也儼然是一顆棄子,林楚所做的這些舉動,雖然不清楚到底是要幹嘛,但明顯是大動作,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了,必須要做出清晰而堅定的選擇。
他提供了一份足足有三百多人的名單,交給高海濤,高海濤一狠心一咬牙,便下令,讓兄弟們開始行動。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張牙舞爪!
一張大網,已經展開!
名單上的人,幾乎涉及到全球各地,國內倒是明顯的真空處,沒什麼關係特別密切的人。
高海濤心中也有著預感和準備,這一次要是成了,那就牛逼大發了,可以稱之爲“全球知名”,或者“臭名昭著!”
但若是沒成,不管是自己,還是楚哥,絕對都逃不過去。
……
幾天後。
LC安保集團的各項行動中,第一位死者出現了。
位於洛杉磯的某個黑人保鏢,曾經是李斯特的私人保鏢,現在處於“退休”狀態,雖然才三十六歲,但已經算是財務自由,開始徹底享受生活了。
當安保集團的兄弟們找到他時,他正在自己的農場裡兜風,似乎感覺到情況不對,開車逃跑,途中還武器還擊,最後因子彈打中汽車油箱,爆炸而亡。
在全世界範圍內,這件事,不過是再小不過的一件小事而已,幾乎連一點波瀾都沒產生。
尤其是,負責善後的公關、輿論和法務團隊,大把錢灑出去,幾乎在很短時間內,便把事情徹底平息了。
一個複雜而強大,還很有錢的公司終極形態,開始展露出它的獠牙,遊走於人和人之間,國家和國家之間,以金錢開道,無往而不利。
這件事發生過後,也讓林楚徹底確定了——除了國內,全球別的地方,有錢有人,當真是爲所欲爲。
對於那個不幸的小黑,林楚表示遺憾和抱歉,但並不決定改正。
當你和我講弱肉強食的邏輯時,我在努力適應,現在我徹底適應了,和你講弱肉強食的道理,你可別雙標。
類似的事件,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又接連發生了幾起,不過林楚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他在捐款,以及收購。
以平均每天幾個億的速度捐款,並且簽訂了長期捐款協議。
只要不是和俱樂部相關的勢力,以及能在全球各地拋頭露面的社會基金,慈善組織,林楚統統都捐。
同時,也在收購和投資。
高海濤相當於自己的暗影,在全球各地,做著見不得人的事情,而自己,則在明面上,揮舞著支票本,廣結善緣,收購工廠,投資產業,招聘員工,促進經濟發展。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也順道編織起一張繁複而密集的人脈網絡。
……
大洋彼岸。
賓夕法尼亞州。
PNC金融集團的總裁丹尼爾在自己家裡,召開著一場秘密的會議。
與會的人,圍繞著一張長桌,都戴著特殊定製的金屬面具。
整個大廳裡的光線很暗,像是舉行什麼詭異的儀式,場上一共十二張椅子,只是落座的,只有九位,有三張椅子,已然爲之空缺出來。
蠟燭的光線微弱跳躍,氣氛顯得頗爲沉重。
最近發生的事情,已經波及到每個人的頭上,在隸屬於俱樂部的各種產業中,都有關鍵人物,出現了失蹤的情況。
一開始還以爲是意外情況,但隨著人越來越多,終於,到現在,徹底感覺到了不對勁兒。
有一股力量,在針對性的,對現在或者曾經爲俱樂部服務過的人,展開了秘密行動。
而經過從各種渠道彙總的消息,丹尼爾也很清楚了,這些事情是誰做的。
林楚!
幕後的最大黑手!
他很清楚林楚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爲了兩個目的。
第一個目的,逼迫老闆出來。
第二個目的,剪除俱樂部的人手,或者造成大規模的破壞。
第二個目的,歸根結底,還是爲了第一個目的服務。
平心而論,在這件事情裡,林楚做的很不光彩,幾乎是公然挑戰明面上的文明秩序,近似於某種恐怖行爲。
但,沒有辦法。
爲了守護一個更無法言說的秘密,自己甚至都沒有辦法,把目前的處境公之於衆。
也沒有辦法,在官方渠道,尋找更多的幫助。
當那些人介入的時候,事情會變的更加麻煩,甚至會影響到老闆的最終計劃。
黑吃黑。
當所有明面上的秩序都被徹底撕毀時,唯有暴力,便成爲最後的解決方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