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妮娜的不對勁

看著妮娜腳步輕快地跑上樓梯，鄧肯一時間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只是有些困惑地抓了抓頭髮：“這孩子傻笑什麼呢……”

然後他便聽到莫里斯老先生的聲音從櫃檯旁傳來：“老實說，你和我印象中的大不一樣，鄧肯先生。”

“大不一樣？”鄧肯擡了擡一側(cè)眉毛，“你對我印象是怎樣的？”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櫃檯後面繞出來，去將“暫時休息”的牌子掛在門口，又搬了一把椅子放在櫃檯旁邊——在確認了對方是來家訪的老師而非普通客人之後，再讓人家站著顯然就不合適了。

“謝謝，”莫里斯點頭道謝，坐在椅子上之後看著鄧肯的方向，臉上帶著溫和儒雅的笑容，“我沒見過你，但我從一些渠道聽說過……妮娜的家庭情況。恕我失禮，但據(jù)我聽到的傳言，妮娜有一個酗酒、濫賭且暴躁的叔叔，那孩子生活在惡劣的家庭氛圍中，以至於她在學校甚至幾乎沒有朋友——其他學生都不太願意和她打交道。”

鄧肯正在一旁沖泡咖啡，聽到莫里斯的話之後他的動作下意識停頓了兩秒，隨後纔不緊不慢地完成手中活計，他端著兩杯咖啡回到櫃檯前，將其中一杯推給老人：“希望伱不介意我這裡只有這種便宜貨——下城區(qū)最好的咖啡也就這水平。”

他在老人對面坐了下來，一人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那柄古舊的匕首放在他們中間，但現(xiàn)在雙方的注意力顯然都暫時沒在它上邊。

“嚴格來講……這些傳言都是真的，”鄧肯慢慢說道，“我之前生了場病，好吧，比較嚴重的病——止痛藥不管用的情況下只能依靠烈酒來麻痹神經(jīng)，那是一段頹廢的日子，不幸的是那段日子也正好是妮娜青春期中的關(guān)鍵幾年，現(xiàn)在看來這對她的影響比我想象的還嚴重。”

莫里斯認真觀察著鄧肯，良久才若有所思地開口：“”是這樣麼？但我卻感覺你不像是剛剛從頹廢中走出來的人——而更像是一位從未陷入頹廢，一直都很積極樂觀的紳士，你與人交談時的機敏與幽默可不像被酒精影響過。

說著，他品了一口杯中的咖啡，沒有對咖啡作出任何評價，只是彷彿隨口提了一句：“我覺得我看人還是挺準的。”

“確實如此，很多人其實也想往遠處看，但生活中的高牆總會擋住我們看向更遠處的視線，”老先生感嘆著，“抱歉，在書本里泡久了，就總會忽略掉生活中的實際問題……你是一個很善於思考的人，看樣子我的一些擔心是沒必要的。”

坦白說，這想法多多少少有點出於“周銘”作爲人民教師的經(jīng)驗了……

“啊……哦，當然，”老先生這才反應過來，他似乎仍沉浸在某種震撼中，說話給人的感覺都慢了半拍，“據(jù)我瞭解……妮娜是一個很坦誠、很老實的孩子，你好好跟她說，她應該不會太抗拒。”

不過很快他便收斂起了這種“同行相見”的心態(tài)，思索了一下自己當前所處的環(huán)境之後，他微微搖頭：

鄧肯點點頭：“此外還有什麼情況麼？妮娜最近在學校裡還有別的不對勁麼？”

鄧肯尋思了半天，只能攤開手：“……說來慚愧，我想不出答案。”

“這個年紀的女孩，肯定不會跟你說太多的，”莫里斯搖搖頭，“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因爲家中出了什麼事情，或者是她那‘酗酒的叔叔’最近做了什麼，才影響了她在學校的狀態(tài)，因此纔來做這次家訪，但現(xiàn)在看來……不是這方面原因。”

鄧肯一聽這個，腦海裡頓時冒出個想法：“她會不會是談戀愛了？”

“妮娜最近經(jīng)常在上課的時候走神分心？”鄧肯皺了皺眉，“她倒是沒跟我說過這方面的事……”

老先生說著，搖了搖頭：“可惜我打過交道的大多數(shù)家長都不認同這一點——他們的注意力放在讓自己的孩子儘快畢業(yè)並找到工作上。”

鄧肯一時間沒有開口，只是認真回憶著這幾天妮娜在自己面前是否有表現(xiàn)出什麼異常，回憶著妮娜平日裡的作息起居，莫里斯則在過了幾秒種後又問道：“你是最瞭解她的人，那孩子最近有什麼異常麼？比如休息不好，身體不好之類的？”

莫里斯聽到這句話之後卻露出了有點古怪的表情，老人眼神怪異地看了鄧肯一眼：“那是一座女校……”

說到這，老先生頓了頓，又補充道：“前兩天的測驗中，她的成績倒是沒出現(xiàn)什麼下降，但如果這種狀態(tài)繼續(xù)下去，就很難說她畢業(yè)時的成績會怎樣了——雖說公立高中畢業(yè)之後能選擇的出路確實有限，但在下城區(qū)的工廠裡組裝機器和在上城區(qū)的教堂裡維護蒸汽核心還是不一樣的。作爲妮娜的監(jiān)護人，你應該重視起來。”

他是想不出答案——一個禮拜前他甚至還不認識妮娜呢！他哪知道那孩子最近和以前比起來有什麼變化？

莫里斯對鄧肯的回答好像也不怎麼意外，這很可能是因爲他來之前就根據(jù)坊間傳言調(diào)低了對“妮娜的叔叔”的期待，所以這時候也只是習慣性說了一句：“你應該對她多一點關(guān)注——尤其是對於這個年齡的女孩而言，僅僅物質(zhì)生活上的支持是不夠的。”

鄧肯想了想，一臉認真：“女校也是可以的。”

“她的成績一向很好，但最近……她確實是有些心不在焉，”莫里斯斟酌著詞彙，“她在課堂上走神，自習的時候睡覺，實驗課的時候還會分心——上週的化學課上，她甚至點燃了實驗臺。這在以前都是從未出現(xiàn)過的情況……至少在她身上從未出現(xiàn)過。”

“……不管怎麼說，這對那孩子而言是好事，”莫里斯深深看了鄧肯一眼，“她正在學業(yè)的關(guān)鍵階段，雖然很多人都說公立高中畢業(yè)出來也只能去工廠中擰螺栓，但他們總是忽略掉一點：知識本身就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它總會在你人生中的某一天突然展現(xiàn)出意義來，而那往往是在你已經(jīng)沒有機會返回校園之後。”

“或許只是我心態(tài)調(diào)整比較快，”鄧肯笑了起來，語氣格外坦然——他必須承認這位老人確實看人很準，但他相信再準的眼神也看不出自己這副軀殼中的秘密，所以壓根不慌，“妮娜已經(jīng)快成年了，我是她唯一的監(jiān)護人，我得拿出點責任感來。”

“因爲這裡是下城區(qū)，莫里斯先生——你的看法確實智慧而充滿遠見，但這裡的大多數(shù)人是真的很需要儘快還上上個月的賬單，你不能因此就說他們的目光不夠長遠。”

莫里斯微微睜大了眼睛。

“擔心？”鄧肯皺了皺眉，“說起來，是妮娜最近在學校裡出什麼問題了麼？她的成績退步了？”

這位一貫醉心於學術(shù)的老先生大受震撼！

“咳，好吧，我只是隨口一說，”鄧肯一看老人家的反應就知道這個話題可能有點超綱了，趕緊乾咳兩聲把尷尬打斷，“我會好好跟妮娜談一談的……她應該願意跟我說。”

鄧肯一聽到這裡就頓覺親切：老先生這番話他熟啊！類似的話他當老師的時候也經(jīng)常跟學生或者學生家長說，但沒人聽他的……

“十一年前的事故，”鄧肯說道，“官方記錄有這次事件，第六街區(qū)的化工廠泄露。”

“除了走神分心精神恍惚之外倒也沒什麼，”老先生想了想，搖搖頭，“今天我來其實主要就是爲了說這件事的，順便了解一下她的真實家庭情況……對了，說起這個，妮娜的父母是因爲……”

“原來是這樣，”老先生嘆了口氣，“我記得這次事故，當時我和我的女兒正好在十字街區(qū)附近，化工廠泄露的時候動靜很大，受到影響的人羣甚至一度衝到了上城區(qū)的邊緣……事後調(diào)查還說當晚有很多邪教徒在趁機作亂，化工廠也是他們破壞的……”

鄧肯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隨口說道：“當天晚上下城區(qū)是不是還發(fā)生了一場大火來著？”

“大火？我不記得有什麼大火，”莫里斯皺了皺眉，“你記錯了吧？”

“……看樣子是我記錯了，”鄧肯按了按額頭，笑著說道，“我真的應該遠離酒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