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凱瑞本能聽到,異界的靈魂威脅道,他會把你打成小餅餅。
——好像你不用這具身體似的,巫妖悻悻然地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儘快想出個辦法離開這兒比較好,新王還是個公爵時只有一名法師能夠跟隨他進入王庭,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高地諾曼的國王,他的法師正在應召前來,再過一會兒,這兒的法師就會像獵犬那麼多。
梅蜜蜷縮著身體,握著自己的兩隻腳,儘可能地讓自己變得更小些,他們屈居在一蓬猶如巨熊巢穴般大小的刺蕁麻叢裡,它是蕁麻的一種。普通的蕁麻莖葉上生滿了蟄刺,人類或是動物一旦碰上了就會感覺如同被蜜蜂蟄刺了一樣的疼痛難忍,紅腫潰爛——這種刺蕁麻的毒性則更勝一籌,幼兒和小獸如果誤入其中,甚至會被蟄刺活活殺死——所以雖然它也能被抽出纖維紡織成布,但只有最低等的奴隸纔會在身上抹滿了厚厚的泥巴前去採集——而在王都,即便是僕人也能穿上綢子和亞麻,所以它們得以生長的鬱鬱蔥蔥,漫山遍野。
由於精靈的存在,這種植物對他們還是非常友好的,葉子上的蟄刺在碰到它們的時候會溫順地倒伏,枝條悉悉索索地移動,爲他們擴容出一個密閉的深綠色空間,從那些細小的縫隙裡,弗羅的牧師能夠看到狗和士兵正在跑來跑去——她本想謙卑地詢問一下施法者爲何不繼續(xù)施放幻術,讓他們保持獵犬的外觀與聲音,直到他們跑出王都爲止,但她不敢做出哪怕一丁點兒有可能激怒那個黑髮法師的行爲,她很清楚在這個臨時隊伍裡自己是最無用的,葛蘭是個經(jīng)驗豐富手段老道的盜賊。精靈遊俠與施法者無需贅言,伯德溫是他們的摯友,而路澤爾大公價值五十萬枚金幣。只有她,她沒有任何能夠打動以上任何一人的特別之處——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話能夠取信他們多久。她近似於麻木地,小心翼翼地窺視著緊靠著她席地而坐的灰髮男人,他遍體鱗傷,面色灰白,但在那個騎士想要砍下她的頭時他還是衝出來救了她一命。
梅蜜警告自己,伯德溫或許只是擔心她被殺死後會導致法師施放的法術失敗,以至於暴露出他們的蹤跡,又或者是爲了她的證言。但她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雀躍不已,那種喜悅,不是金幣抑是別的什麼帶來的,而是更爲純粹,更爲高尚的那種,她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幼兒時感受過,從她的母親那裡,但自從她開始學著成爲一個弗羅的牧師,這種美妙的感受她就再也不曾領受過。
如果不是身處險境,梅蜜可能會做出連她自己都會感覺驚訝的事情來——但現(xiàn)在。她將注意力投向外界,獵犬被養(yǎng)狗的僕人與士兵驅使與監(jiān)視著,在兩道雙重城牆間疲於奔命——梅蜜輕輕地吞嚥了一口腥甜的唾液。她知道爲什麼法師不再維持那個幻術了,因爲在一輪搜索無果後,得到了些許喘息機會,滿懷疑竇的僕人開始點數(shù)分辨它們。
兩隻獵犬在他們棲身的刺蕁麻叢前停留,它們擺著尾巴,不敢跳進那些綠茸茸的葉子裡。
“這兒?”士兵問。
“不知道,”養(yǎng)狗的僕人說:“它們沒有吠叫,如果真的嗅到了罪人的氣味,它們會叫喚的——可能裡面藏著一隻兔子或是土撥鼠……”
士兵試著摸了摸那片葉子。隨即如同被火燙著那樣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一根手指已經(jīng)開始紅腫。轉眼間就腫成了一根胡蘿蔔,充滿了水。晶晶發(fā)亮:“看來沒人能躲在裡面。”
“試試好了。”士兵之二說,和另幾個士兵舉起長矛,向刺蕁麻叢刺去,刺了有好幾十下。
克瑞瑪爾微微地擺動手指,梅蜜緊緊地閉著眼睛,長矛雪亮的矛尖就像是隨時都會將他們戳穿,但每一下都落了空,距離梅蜜最近的一刺她嗅到了混雜在一起的油脂、金屬與血的氣味。
“沒有人。”士兵說,他們很快離開了,因爲他們的同伴已經(jīng)疼的快昏倒了。
“他們應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不在了。”克瑞瑪爾問,他做了一個手勢,將這個範圍內(nèi)的聲響降到了最低。
“新王大概不太願意讓別人知道是我們帶走了伯德溫。”凱瑞本說。
梅蜜觀察著他們,她試著碰了碰伯德溫:“我曾經(jīng)有個法師朋友……”她有些尷尬地說:“他曾說過,魔法能夠瞬間將一個人,和其他人傳送到很遠的地方……”
雷霆堡曾經(jīng)的領主溫和地搖搖頭,但在他說些什麼之前,葛蘭抓住了梅蜜,他的聲音輕微但又尖又細,就像是一根針刺進了梅蜜的耳朵。
“別的地方可以,”盜賊說:“但這兒,王都、領主的堡壘、法師塔周,公會駐地等等,諸如此類,重要甚至性命攸關的地方,都會有強大的法師設置限制傳送以及飛行類法術的魔法陷阱,如果有人膽敢,或是愚蠢到想要使用這類法術的話,不是會被位面風暴撕碎就是被拋到某個不可知的位面——其結果可能要比落入諾曼新王的羅網(wǎng)中糟糕一萬倍,我想我們的施法者是絕對不會那麼幹的,”他陰沉地微笑了一下:“退一萬步來說,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還是有機會逃掉的。”
梅蜜瞪著他,想要唾他一口,但她沒這個膽量。
而在他們忙於互相瞪視的時候,克瑞瑪爾已經(jīng)施放了又一個法術,這個法術能夠在即將到來的行動中給他些許有利的提示,他向凱瑞本與路澤爾大公提交了自己的粗略計劃,因爲這個計劃大公以及他的臣子——兩個法師的幫助是不可或缺的。
計劃異常簡單明瞭,更正確點說,有點粗暴直接,大公瞧著這個黑髮的施法者,變換不停的神色表明他在估算——不是在估算這個計劃有多大的成功機率,而是在估算克瑞瑪爾的瘋狂程度。
後來他是這麼想的。若是他又被抓住了,沒關係,他還是諾曼國王的貴賓。包括他的臣子,大不了多付一筆贖金;但如果這個計劃真的成功了。那麼他就不必提高領地今後三年的稅金並可以藉此大大地嘲笑諾曼的新王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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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找到他們了!”一個諾曼的法師大喊道。
然而並無卵用,異界的靈魂在心裡說道。
在路澤爾大公臣子的幫助下,他們奪取了富凱的塔。值得慶幸的是,路澤爾大公的兩個臣子都是法師,而且相當強大。
“我不知道是否該這麼做。”路澤爾大公的法師搖晃著腦袋,“這裡或許會成爲我們的葬身之所。”
“這不是很好嘛,”路澤爾大公說:“你會和一個大公躺在一塊兒呢。”
而他的臣子之二已經(jīng)施放了一個法術,密密麻麻的荊棘自地面升起。守衛(wèi)著富凱的高塔,諾曼的騎士與守衛(wèi)不得寸進——在精靈的幫助下,這些荊棘長勢喜人,接近根部的位置每一根棘刺都與騎士的寬劍相彷彿——富凱的法師投擲出一個火焰法術,火焰熊熊燃燒,火勢吞沒了四分之一的塔身,沒一會兒,磚石都被燒灼的滾燙髮紅。但很快地,他不得不投出另一個法術來遏制火勢,因爲塔裡除了弒君的罪人還有五十萬枚金幣(或是更多)——他投出的是一個令得周圍氣溫驟降的法術。它熄滅了火焰,凍結了荊棘,也令得磚石塊塊開裂。
守衛(wèi)們用小型的攻城錐敲擊著塔門。但門後是一隻路澤爾大公的法師製造出來的石頭巨蟾,可以吞下一頭巨人的那種。
塔裡的法師一邊聽著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一邊無奈地進入了施法前的失神狀態(tài),而他的朋友與同僚將手放在他的身上,同時釋放另一個法術,後一個法術僅有的作用就是增幅並保證被增幅者的法術瞬發(fā)。
老王的法師也被派遣來執(zhí)行這個他並不十分情願的任務,他的失職必將令得他的聲譽受損,並且老王的死去同時也意味著他的地位、特權與財富也會受到不可遏制的影響,他無法立即獲得新王的寵信——畢竟新王身邊有著他信任的法師。由他的外甥帶領著——他被派來追捕弒君的罪人而不是留在新王身邊。所以在情勢陷入僵局時,他是最不耐煩的那一個:“讓開!”他咆哮道:“這不是凡人能夠解決的問題!”
守衛(wèi)們敬畏地後退。沒有哪個凡人敢於與一個施法者爲敵——他們既不是領主,也不是國王。
但就在老王的法師以極快的速度陷入失神狀態(tài)時。另一個變化更爲快速地產(chǎn)生了——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震動,這種震動干擾了他,讓他的精神無法集中,他憤怒地睜開眼睛——震動還在持續(xù)著,平整光滑的石磚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不斷有碎石從塔身墜下。
在他看到地面上出現(xiàn)瞭如同貴婦絲綢衣服上的皺褶與裂紋時,他從次元袋裡抓出了一張卷軸,施放了一個保護性的法術,敏捷的反應救了他的命,因爲就在法術生效的同時,一股,更多股猶如暴怒的魔鬼發(fā)出的龐大力量從地下傳至地上,所有的人都被拋至半空然後狠狠摔下,有些人直接被地面的裂縫吞噬,而有些人則跌入了荊棘裡。
這或許算不得什麼,老王的法師已經(jīng)在這個世上行走了近五十年,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驚人的景象——富凱的高塔正在倒下。
不是如雷霆堡內(nèi)城那樣的崩塌,而是整個兒的——在強有力的荊棘與法術的保護下,它完完整整地,就像是塊巖石雕琢的巨人神祗般地倒下——將它與其他高塔連接在一起的雙重城牆延遲了少許時間,但最終還是無法挽回它的命運,伴隨著幾乎席捲了整個王都的訇然巨響與漫天煙塵,它從天而降,惡狠狠地擊中了外城牆,城牆瞬間倒塌。
它的塔尖隨之碎成了無數(shù)小塊,一個正準備往王都裡運去一堆肥鵝的商人張口結舌地看著這一幕,他的鵝籠被飛來的石塊砸壞了好幾只,兇悍的鵝們嘎嘎大叫,爭先恐後地從籠子的孔洞裡鑽出來。而商人根本沒注意到,因爲他看到灰塵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吹散後,幾個人正從裡面走出來。
路澤爾大公的法師從他的次元袋裡拿出黑曜石雕琢的小馬。放在地上,滴上藥水並且唸誦咒語。在一陣濃厚的煙霧裡,出現(xiàn)了幾匹與真馬看似並無不同的魔馬,它們的眼睛充滿了幽暗的黑色,身周繚繞著淡薄的霧氣,沒有繮繩也沒有馬鞍,但凱瑞本知道,這種魔馬無需繮繩也能依照騎手的指示奔跑,沒有馬鞍的脊背也能保證乘坐人如同被絲絨籠罩著般的舒適平穩(wěn)。
“就此別過了。我的勇士們。”路澤爾大公在法師的扶持下上了魔馬,向凱瑞本一行人微微鞠躬:“很遺憾不能繼續(xù)與您們同行,但假如您們有那麼一天來到了我的領地,請向我的子民們報出你們的姓名,我保證會以最崇高與最熱烈的儀式來歡迎你們,我保證,在我的箭矢能夠到達的地方,你們都將是安全無虞的,”他意有所指地說:“無論他人如何非議,切請記住這一點——路澤爾的路德是您們最忠誠的朋友。”
“願星光照亮您的歸途。殿下。”凱瑞本說,並向路澤爾大公淺淺地鞠了一躬,而克瑞瑪爾則與路澤爾大公的兩個法師依照法師之間的禮節(jié)互相行禮告別。
梅蜜坐在馬背上喃喃自語。向弗羅祈禱,得到了一個小治療術,她的腳受傷嚴重,一個小治療術還不能令它痊癒,但至少讓它不再流血和疼得厲害,盜賊坐在她身後,凱瑞本與伯德溫共騎——伯德溫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錯了,而克瑞瑪爾得到了單獨的一匹馬。
“王都的法術範圍有多大?”克瑞瑪爾問,風幾乎是立刻帶走了他的聲音。但凱瑞本還是聽見了。
他做出一個手勢,這個手勢在精靈中表示一輪。也就是十二,在距離上。它代表著十二里。
在即將脫離出這個範圍,卻遭到攔截時,異界的靈魂並不吃驚,畢竟每部電影都會出現(xiàn)這麼個小波折——他只希望這是個真正的小波折。
攔截他們的人大多穿著代表著法師身份的黑袍,而剩下的人,則是一身紅袍——比黑袍還要令人絕望的那種。
爲首的人向前走了幾步,繼而優(yōu)雅且從容地掀開了自己的兜帽,額冠上鑲嵌著的紅寶石在晨光中折射出豔麗而璀璨的光芒,“早上好,”他說:“伯德溫,我的兄長——或說,弒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