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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四十九章

這一下,那隻馬兒大受驚嚇,一聲長嘶,拔腿就跑。小燕子大喊:“馬兒!馬兒!不要跑啊……”她怕摔,緊抱著馬屁股。趴在馬背上。

馬兒就帶著一個倒騎著馬的小燕子,飛奔起來。

小燕子覺得不妙了,大叫:“救命!救命……不好了!救命啊……”

小燕子的喊聲,驚動了簫劍,奔了過來。一見到這種狀況,大驚,喊:“小燕子!你這是在幹什麼?表演馬術還是特技?小心……”說時遲,那時快,小燕子已經從馬背上摔了下來。簫劍衝上前去,急忙一接,小燕子落在簫劍懷裡。

這時,永琪也聽到了聲音,衝了過來,正好,看到小燕子躺在簫劍的懷裡。永琪頓時臉色一變。

馬兒還在奔跑,小燕子大喊:“永琪!你趕快攔住那匹小器馬!別讓它跑了!我們只有這兩匹馬,還要它拉車呢!”

簫劍放下小燕子,驚魂未定,瞪著她問:“你到底在做什麼?爲什麼要倒著騎馬?”

永琪拉住了那匹馬,牽著馬走過來,也納悶極了,問:“你好端端的,怎麼惹了這匹馬?”

“我跟你們說,這匹馬太不夠意思了!”小燕子氣呼呼的喊:“我不過要拔它幾根毛,它就對我又踢又踹,害我摔了一個大斤斗!我騎上去,它也不許我碰它的尾巴!”

永琪驚愕得張大了眼睛:“拔它幾根毛?你要拔它的毛?它怎麼得罪你了?”

“不是得罪我了……是要幫紫薇做琴呀!不是要馬尾巴上的毛嗎?我跟它商量了好半天,它還是不肯給我!”

簫劍聽了笑了起來,看著他們兩人,搖搖頭,走進馬房,拿了一把大剪刀出來。

“如果做琴的人,都像你這樣去拔馬尾,大概全體被馬踢死了!哪有這麼笨呢?”簫劍舉起剪刀,說:“你看好了!拿一把大剪刀,乘這匹馬兒不注意的時候,‘唰’的一下子,剪下一撮毛來……”一邊說,一邊已經眼明手快的剪下一撮馬尾來:“剪下來了,再慢慢的挑!懂了嗎?哪有人倒騎在馬背上,對著馬屁股拔毛的?你沒有被踢死,沒有被摔死,算你命大!”

小燕子向簫劍投去了佩服的眼光,叫道:“呵……原來這樣簡單啊?我真笨!笨死了!簫劍!你好偉大!你好聰明!你什麼都會,你真了不起!”

簫劍深深的看著她,滿臉的笑意。

永琪看著兩人,突然落寞起來,覺得被什麼東西刺痛了。

但是,小燕子也注意到了永琪的落寞,她心中暗笑。

這天,大家都坐在房間裡,圍繞著紫薇,聽她彈琴。

紫薇的手指,熟練的滑過了琴絃,琴聲叮叮咚咚,美妙的響著。紫薇驚喜的說:“這馬尾做的琴絃,真的不同凡響!”

簫劍也驚喜的說:“這彈琴的人,才真的不同凡響!”

爾康用手託著下巴,只是癡癡的看著紫薇。

紫薇彈完前奏,就扣弦而歌,唱著:“夢裡聽到你的低訴,要爲我遮風霜雨露,夢裡聽到你的呼喚,要爲我築愛的宮牆,一句一句,一聲一聲,訴說著地老和天荒!一絲一絲,一縷一縷,訴說著地久和天長!夢裡看到你的眼光,閃耀著無盡的期望,夢裡看到你的淚光,凝聚著無盡的癡狂,一句一句,一聲一聲,訴說著地老和天荒!一絲一絲,一縷一縷,訴說著地久和天長!哦……天蒼蒼,地茫茫,你是我永恆的陽光!山無棱,天地合,你是我永久的天堂!

爾康聽著紫薇的歌,看著她的人,更是如醉如癡,紫薇彈完了琴,停止了唱歌,大家仍然陶醉感動在歌聲裡,都久久無言。紫薇一嘆,說:“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了,我還能彈琴,還能唱歌,還能感覺你們大家對我的好……生命,還是很美妙的!”

正說著,外面傳來敲門聲。柳紅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人在家嗎?”

衆人全部驚跳起來。

永琪驚喊:“是柳紅!他們趕到了!”

紫薇就驚喜的站起身子,喜悅的喊:“金瑣!金瑣……是不是金瑣來了?”

“哈!簫劍!總算找到你們了!”柳紅嚷著:“你們未免太小心了吧?記號留得那麼少,害我找來找去找不到,跑了好多冤枉路,差點離開洛陽,繼續往南邊走。”

小燕子不等柳紅說完,就拉住她,嚷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柳青和金瑣在後面嗎?”

柳紅有一肚子的話要說,擡頭看紫薇:“紫薇,柳青有一句話要我帶給你,我這人肚子裡也藏不住話,我就直接說了!他說,他問你要了金瑣!”

“他……什麼?要了金瑣?”紫薇愕然的問。

“是呀!”柳紅歡聲說:“金瑣摔到懸崖下面,腳受傷了,柳青幫她接骨……”

“金瑣的骨頭怎樣?接骨?難道骨頭斷了?”紫薇驚問。

“你不要著急,骨頭沒斷,脫臼了!還好柳青會接骨,已經幫她接好了!不過,兩人經過這樣一場災難,不知道怎樣,就情投意合了……我看他們那個樣子,就像小燕子常說的話,是‘快樂得像老鼠’……所以呢,大概一時之間,他們也追不上我們了!”

柳紅直到這時,才發現紫薇有些不對勁,趕緊看著紫薇問:“眼睛怎樣了?紫薇,你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

“她的眼睛看不見了!”永琪難過的說。

“什麼?看不見了?怎麼會看不見了呢?有沒有看大夫呢?”柳紅急急的問。

“已經把洛陽的大夫都看完了!”小燕子小聲的說。

“還差點丟了呢!”永璇道。

永琪馬上捂著他的嘴,向爾康一看。

永璇馬上閉嘴。

家面面相覷,彼此互看,都爲紫薇深深難過著,卻沒有人敢表示出來。

爾康就下決心的說:“好了!柳紅已經歸隊,金瑣和柳青也有了下落,我想,我們不要再在洛陽耽擱了,這兒的大夫,都已經看過了!我們不如改道去均縣,從均縣去襄陽!蕭劍,你在均縣和襄陽有熟人嗎?”

簫劍想說話,小燕子馬上咳了聲,他了解了小燕子的意思,如果全天下都有朋友實在會讓人懷疑,便道:“雖然沒有,可以隨時建立!人與人之間,都是從陌生變成知己的,就像我們大家一樣!好吧!我們馬上動身!去均縣!”

簫劍、永琪和永璇坐在駕駛座,駕著馬車。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走了一大段,忽然,前面豁然開朗,來到一個山谷,只見一條溪流,婉蜒而過,流水潺潺,鳥聲清脆,水邊,巨石嵯峨,山明水秀,風景如畫。簫劍一拉馬繮,馬車停了。

驀然之間,四周巖石後,十幾個黑衣人飛撲而至,個個手持武器,直撲七人。簫劍大喊:“保護小燕子和紫薇要緊!”

簫劍就拔劍在手,和那些黑衣人打了起來。柳紅、永琪、永璇立刻躍起身子,和敵人奮戰。

小燕子大喊:“又來了!以爲我們好欺負!你們人多,是不是?左來一次,右來一次?來!打就打!只要不用魚網,誰怕誰?我跟你們拼了……”小燕子就一頭飛撞過去,對方立刻舉刀相對,小燕子的頭,就對著刀鋒衝去。永琪、永璇和簫劍大驚,三人沒命的撲過去搶救小燕子。大家就大打起來。爾康抱著紫薇道:“紫薇!你不要怕,有我保護你!”說著,抽出了長劍。

紫薇拼命向四周看來看去,自己也想用武功,奈何什麼都看不到,自己的軟劍根本發揮不了什麼作用,畢竟聲音好亂,萬一傷到爾康怎麼辦!只聽到四周刀鋒劃空,武器相撞,乒乒乓乓,呼呼作響……嚇得魂飛魄散,動也不敢動。這次的黑衣人和上次完全不同,個個帶著武器,下手狠毒。有幾個黑衣人,就專攻爾康,招招進逼,爾康顧此失彼,其中一個,長劍一劍劈向紫薇頭頂,下手之狠,明顯要奪去紫薇性命,紫薇似乎聽到了,自己也知道,這一劍一定是劈向自己的,所以,他一定是敵人,馬上反了個身,往那人手上踢,那人一驚,脫口而出:“什麼?紫薇格格會武功?”紫薇聽到了聲音,知道了方向,腳上踢起一塊石頭點住了他的穴道,那人動彈不得,就這麼站著。但是,爾康知道紫薇畢竟眼瞎了,如何能抵擋的了這麼多黑衣人,他馬上回到紫薇身邊,伸手抱住紫薇,想跳出戰場,黑衣人一劍攻來,嗤的一聲,在爾康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另一個黑衣人,就揮劍對著他頭上砍。爾康抱著紫薇,就地一滾,躲開了那一劍,孰料另一個黑衣人,持劍直刺下來,紫薇忍不住了,腰間的劍又一次取出,揮了一劍,漂亮!

簫劍這時趕到,幫著爾康二人殺敵。紫薇聽著聲音,膽戰心驚:“爾康!你受傷了?是不是?不要管我?我沒事的,我會照顧自己。”

爾康抱著紫薇閃開,大叫:“你們是誰的部下?竟敢下殺手?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嗎……”爾康話沒說完,對方又一劍刺來。爾康沒有時間再說話,一腳把那人踢到了水裡,又開始全力應戰。

小燕子、永琪、永璇、柳紅、簫劍也和敵人打得難解難分。敵人一劍,直奔永琪面門,永璇馬上撲過來,彈開了永琪,但自己被劍劃傷了,滾到了地上。又有個黑衣人向永琪刺去,永琪一躲,後面又一劍刺來。永琪直跳起身,才落地,又一劍刺來,招招都要置永琪於死地。永琪急了,一面奮戰,一面大喊:“來人是誰?報出名來!對我,也敢下殺手?”

迎面的一個黑衣人,正是皇后的殺手巴朗,用黑巾蒙著口鼻,陰森森的說:“我們奉旨,格殺勿論,取你們的首級去覆命!無論是誰,一概殺無赦!”

簫劍見了飛了過來,大叫了聲:“爾康!”話音一落,已來到了爾康二人身邊將那人踢飛了。他對爾康說道:“爾康!你不能再顧念他們是皇室的部下了!來人個個狠毒,要取你們的性命!你還在那兒縛手縛腳,手下留情,那怎麼行呢?”

爾康被提醒了,知道這已經是生死關頭,再不拼命,會被趕盡殺絕,心裡一痛,他拔出了肩頭的劍,怒吼一聲:“皇上既然要格殺勿論,對我們殺無赦!我福爾康再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了!”說著,他就揮舞著長劍,滴水不漏的攻向敵人,瞬息間,殺了好多個。他紅了眼,再一陣猛攻,敵人竟被紛紛打退。

但是,他這樣一用力,肩上的血,就點點滴滴灑落地。這一邊,永琪、永璇護著小燕子,也打得非常狼狽。巴朗招招下狠手,打著打著,嗤的一聲,永琪手腕上捱了一劍。永琪的劍落地,巴朗就一劍直刺永琪心口。小燕子驚喊:“永琪!小心!”小燕子一時情急,就飛撲過來,空手去抓那把劍。永琪看到小燕子這樣拼命維護自己,大震,狂喊:“小燕子……”永璇早就被他們砍了好幾刀了,無力去救小燕子了。危急中,簫劍飛撲過來,撞開了小燕子,揮劍對敵人刺去,把那人刺倒在地。這一下,簫劍怒發如狂了,大喊:“我簫劍曾經對父親發誓,絕不傷人性命,今天,要違背誓言了!”簫劍喊完,就像閃電般,持劍迅速的刺向敵人,轉眼間,一片哎喲之聲,敵人倒了一地。巴朗眼看不敵,一聲呼嘯,其餘的敵人就跟著飛竄而去。

小燕子拔腳就追,大喊:“你們這些王八蛋!要逃到哪裡去?”

簫劍拉著小燕子道:“小燕子!不要追,我們這兒傷兵累累!快去看永琪和永璇怎麼樣了。”

爾康還在那兒殺敵,紫薇跌在地上,魂飛魄散的喊著:“爾康!爾康……你在哪裡?”

爾康的傷口早已血流如注。他跪落在紫薇身邊,扶起紫薇,手臂上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我在這裡,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他喊。

“我沒有!你呢?你呢?”紫薇喊著。伸手去摸爾康,摸到一手的血,立即尖叫失聲:“爾康……”

爾康咬牙說道:“紫薇,沒想到你那個皇阿瑪,對我們這樣心狠手辣!我一招招留情,他們一招招都是殺手……你不要急,我沒有關係,一點小傷,不礙事……”

“什麼小傷?”紫薇驚喊:“不要騙我了!你在流血,我的天啊!你傷在哪裡?在哪裡?”她又急又痛,一跪落地,仰首向天,淒厲的狂喊道:“老天!讓我看見!讓我看見……我要看到他,我要照顧他呀……老天啊!讓我看見吧!”

爾康臉色慘白,已經搖搖晃晃,聽到紫薇這樣一喊,就挺直身子,堅強的說:“紫薇!不要怕,流一點血,要不了我的命!我還要保護你呢!我不能倒下,也不會倒下!”說著,就一個踉蹌。這時,簫劍、小燕子、永琪、永璇、柳紅都跑了過來,簫劍一把扶住了爾康。

“爾康!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小燕子驚喊出聲。

紫薇一晃,就要暈倒。柳紅急忙扶住紫薇,嚷著:“趕快上車!簫劍,你駕車!我和小燕子來幫他們止血!”

簫劍看了看爾康的傷勢,當機立斷的說:“我們不能去均縣了!敵人已經掌握了我們的路線,往均縣走會自投羅網!他們兩個需要大夫,我們回洛陽!回四合院去!大家趕快上車!”

大家就匆匆上車。簫劍一拉馬繮,馬車飛馳。車裡,柳紅撕開一件衣服,作成繃帶,喊道:“小燕子!你扶著爾康的手,我要給他止血!”小燕子扶起爾康的左手臂,柳紅撕開他的衣服,檢查了一下傷口,看到傷口那麼深,心裡實在擔憂,看看已經急得面無人色的紫薇,不敢表示什麼,只得先用止血散撤在傷口上,再給他包紮起來。

“還好是傷到右肩和右手,但是流血這麼多,一定傷到大血管!爾康,你躺下來吧!”柳紅說。

紫薇緊張的聽著,害怕著,心慌意亂。爾康始終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握住她的手。紫薇小小聲的問:“還有沒有流血?還有沒有?你躺下來,躺在我身上!”

“沒有了,血已經止住了!我還是坐在這兒比較好!”爾康說,拼命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永琪!永璇!我也來幫你們包紮!”小燕子拿著藥和繃帶喊。

“永琪,永璇,你們也受傷了嗎?傷在哪兒?”紫薇更慌了。

“我沒事!只是手腕劃破了,一點點傷!”永琪趕緊說。

“紫薇姐姐放心,小傷而已。”永璇也說。

柳紅再給永琪和永璇上藥,綁住傷口,還好,永琪二人的傷口不深,流血也不多。永琪、永璇倒不擔心自己,非常擔心爾康,永琪急促的說:“小燕子!車上有紫金活血丹,有白玉止痛散,你趕快找出來,我們先吃了再說!”

小燕子找出了藥,拿著水壺,柳紅忙著給三人吃了藥。

紫薇坐在爾康身邊,緊緊的握著他的左手,哀聲的說:“爾康,我認輸了!我們回去吧!我的眼睛看不見,你和永琪、永璇都受傷了,再下去,會碰到什麼事,我們都不能預料!那個大理,雖然很美,但是,離我們越來越遙遠了,我好怕……我失去勇氣……我覺得,我們已經被逼到生死關頭,走投無路了!”

爾康忍著痛,撐著自己,大聲的說:“怎麼能認輸?我不認輸!我不投降!我很好,好得不得了!你看不見,才以爲我傷得很重,其實,只是一條小口子!一點都不痛!哈哈,沒想到,我福爾康今天的敵人,是皇上!我真正的傷口,不在手臂上,在心裡!”說著,痛定思痛,就放開紫薇,用左手狠狠的打著胸口:“在這兒,皇上捅了我一刀,在這裡!”

柳紅急忙拉住他:“你不要再亂打亂動了,好不好?”

永琪聽到爾康這樣說,心裡的痛楚,就排山倒海一樣的涌來。他的傷痛,更勝爾康,怎麼會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父親,會派了殺手來殺掉自己?他激動的說:“皇阿瑪不止捅了你一刀,他也捅了我和永璇一刀,豈止一刀,捅了好多好多刀!在我的生命裡,他不止是一個父親,他也是一個神!記得我小的時候,額娘離開了我,他那年來到永壽宮,我也在那邊,那晚,他就抱著我睡,哪個阿哥可以和皇阿瑪一起睡過,我睡在皇阿瑪的懷裡,有些驚恐,但也有溫暖。過去的許多年,我們跟在他身邊,天天保護著他的安全,爲了他,可以拼命!今天,他卻要我們每一個人的命!”

永璇流淚不說話。

小燕子見爾康、永琪和永璇都受傷,紫薇的眼睛又瞎了,大家流血的流血,傷心的傷心,她再多快樂,這時都化爲傷痛,越看越難過,眼前,也浮現出一些,如果反清的場面,她不忍。哭了,悲從中來,她就撲到車窗口,對著窗外放聲大叫:“皇阿瑪!你真的要把我們通通殺了,你才滿意嗎?請你看看我們,看看我們,傷的傷,瞎的瞎……你還要做到什麼地步?你才滿意?”

其實,在深宮中的乾隆,一點也不知道永琪他們的慘狀。當爾康、永琪和永璇三人受傷的時候,乾隆正在延禧宮裡,思念著這些離家的孩子。

這天,他和令妃逗弄了一會兒小阿哥,乾隆就心神落寞起來。令妃抱著小阿哥,來到乾隆身邊說:“來,永琰,叫皇阿瑪,跟皇阿瑪說,皇阿瑪你不要難過了,在外面流浪的哥哥姐姐,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知道皇阿瑪這麼想念他們,到時候,他們就會一起回來了!來,給皇阿瑪作揖,說‘皇阿瑪萬歲萬萬歲’。來……”

乾隆抱過了小阿哥,說:“這麼小,這麼脆弱的小生命,一點一點地長起來,等你長大以後,會不會跟朕一嘔氣也離家出走啊!”

令妃忙道:“不會不會,皇阿瑪那麼心疼小阿哥,怎麼會讓小阿哥‘嘔氣’呢?”

乾隆聽懂了,說:“是啊!看來,不是你不能‘嘔氣’,是朕不能讓你‘嘔氣’啊!”

令妃抱過小阿哥,說:“小阿哥纔不敢跟皇阿瑪‘嘔氣’呢!可是,如果皇阿瑪‘氣大了’,小阿哥又弄不清狀況,那可就麻煩了。”令妃又話中有話的說:“永琰,記住,任何事,都要跟皇阿瑪溝通,也要給皇阿瑪機會,讓他跟你溝通,如果連溝通都沒有就敵對起來,那豈不是冤枉嗎!”

乾隆嘆了口氣。

令妃向奶孃使了個眼色,奶孃抱走了孩子。乾隆站在窗前,對外面的天空遙望著,久久無言。令妃察言觀色,就走到乾隆身後,坦白的問道:“皇上,最近,有他們幾個的消息嗎?上次,說是他們之中,有人掉懸崖,有人摔馬車,到底是誰?證實了嗎?”

乾隆向令妃看了一眼,道:“沒有!這些天,一點消息都沒有!”

“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吧!最起碼,他們應該是安全的!是不是?”

乾隆擔憂的看看窗外,搖了搖頭,忽然回頭看令妃,激動的說道:“朕就是想不通,他們幾個,跟在朕身邊這麼久,對於朕,還有什麼不瞭解?明知道朕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個性!當時發了脾氣,過後就忘了!多少次他們闖禍,包括劫獄在內,朕不是都原諒了?現在,香妃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朕已經昭告天下,香妃去世了!他們應該瞭解朕不會再要他們的腦袋了!只要他們幾個自動回來請罪,在朕面前好好的磕個頭,認個錯,保證下不爲例,朕也就算了!爲什麼他們就是不回來?紫薇是不是朕的親生女兒,朕也不在乎了!小燕子是誰的女兒,朕也弄不清楚,還不是當自己女兒一樣疼嗎?這樣待她們,她們居然忘恩負義到這個程度,實在太沒良心了!”

令妃完全沒料到乾隆有這樣一篇話,興奮得眼睛都亮了,說:“皇上!您原諒他們了?”

“香妃的事,只要朕想起來,還是恨得牙癢癢!”乾隆終於坦白的說了:“可是,他們幾個真是牽動著朕的心!朕再怎麼恨他們,卻不能不想念他們!人,都有弱點,他們幾個,是朕的弱點!”

“那不是弱點,那是皇上最珍貴的地方!”令妃感動的說,就鼓起勇氣問道:“臣妾一直有個問題壓在心裡,想問皇上!不知道能不能問?”

“你問!”

“皇上那天下令把兩位格格‘斬首示衆’,我們跪了一地,請求皇上刀下留人,皇上仍然說‘殺無赦’!當時,是不是完全沒有轉寰了?如果爾康他們不劫走紫薇和小燕子,她們是不是死定了?”

乾隆默然片刻,終於一嘆,說:“那天,我確實氣大了,確實恨不得殺了她們……尤其當我聽到獄卒說:‘說不定爾康也變成蝴蝶飛走了’,這種話,對朕而言,真是難堪!但是,她們還沒有到法場,這是斬格格呀!就算到了法場,就算劊子手拿起斧頭的時候,照例還要等朕最後的命令呢!何況,那天,朕心裡知道,傅恆已經在法場等候,如果朕的‘刀下留人’命令不到,傅恆也會用他的金牌令箭救下她們兩個!”

令妃眼睛更亮了說:“這麼說,紫薇和小燕子,到了最後關頭,皇上還是會刀下留人的!”

乾隆又默然不語了。

令妃不禁悲喜交集,喊著:“皇上啊!他們幾個,一點也不知道皇上是這種心態啊!他們並不是‘離家出走’,他們在‘逃命’啊!你怎能希望他們冒著生命的危險,來自投羅網呢?就算他們想念著皇上,後悔自己的錯,他們也不敢再回來呀!”令妃說中了要點,乾隆望著天空,更加出神了。令妃又說:“臣妾有個提議,皇上斟酌看能不能行!”

乾隆忙問:“什麼提議?”

令妃鼓起勇氣道:“讓福倫或靈逍去找他們,只有他們倆才能說服他們幾個回宮。”

乾隆愣了。

永琪、永璇和爾康等人,又折回了洛陽,回到四合院。

這天晚上,大夫診治過了爾康、永琪和永璇,傷口都妥善的上藥包紮了。永琪、永璇的傷口不深,大夫說是不礙事,大家安心不少。但是,爾康失血很多,傷口也很深。大夫再三叮囑,一定要好好休息治療,否則,整隻手臂都會作廢。大家聽了,真是憂心重重。尤其是紫薇,恨不得以身相代,雖然她的眼睛看不見,她堅持守在爾康牀前,衣不解帶。

入夜之後,爾康就開始發燒了,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神志也不清楚了。大家都守著他,不斷用冷帕子,壓在他的額頭上。紫薇站在牀邊,因爲看不見,只能摸索著給他換帕子,又是著急,又是心痛,又是無奈。

爾康昏昏沉沉,嘴裡喃喃的囈語著,每一句囈語。都是喊紫薇:“紫薇……不要走那邊,那邊有懸崖……我攙著你……紫薇!紫薇……”爾康大喊著,從牀上驚跳起來,大家急忙按住他的身子。

紫薇恐懼的說:“他燒得神志不清了……他會不會死?”

簫劍說:“別說傻話了!紫薇,你去休息!”

紫薇堅持的說:“那怎麼可能?他傷成這樣,就是用一百匹馬來拉我,也沒辦法把我從他身邊拉開!不管我看得見,還是看不見,我都要守著他!”

柳紅拿了一個托盤,裡面放著飯菜,放在桌上,著急的說道:“紫薇,你吃一點東西,我們來照顧他!”

“我吃不下!”紫薇傷心的說。

柳紅把她拉到桌前來,按進椅子裡說:“你吃不下也得吃!現在已經三更了,你一直不吃,會把自己累病的!眼睛沒好,腦袋上的傷也不知道好了沒有?還不愛護自己,如果大家都病倒了,怎麼辦?”

小燕子也急急安慰紫薇:“紫薇,你不要急,大夫不是說了,發燒是正常現象嗎?爾康身上有個大傷口,一定會發燒!我們大家都在照顧他,你把自己放輕鬆一點,趕快吃東西,嗯?”

紫薇這才勉強的吃著東西。因爲看不見,碗盤碰得叮叮噹噹響。

爾康在枕上不安的蠕動,喃喃囈語著,忽然又大喊:“紫薇……紫薇……你在哪裡?”

紫薇聽到爾康一喊,就像彈簧般跳了起來,本能的往牀前奔去,眼睛看不到,就撞翻了桌子,杯杯盤盤,全部落地打碎了,她自己也腳下一絆,跌倒在地,大家急忙撲過來,攙扶紫薇的攙扶紫薇,收拾碎片的收拾碎片。

永琪著急的說:“紫薇,你會把我們大家弄得更亂……你也是病人,病人就不要照顧病人了!讓我們來吧!”

永璇也道:“是啊,紫薇姐姐,你還是去休息吧!”

柳紅說:“永琪,永璇,你們會說紫薇,你們呢?身上、手腕上也有傷,大夫說,也要好好休息,你們怎麼還不睡?”

小燕子就心痛的嚷:“就是!就是!永琪,永璇,你們趕快去睡吧!我們這兒人夠多了!”

“唉!我怎麼睡得著呢?”永琪看著昏昏沉沉的爾康,嘆氣說。

紫薇充滿了挫敗感,無力感,摸索著來到爾康牀前。

爾康在迷迷糊糊中掙扎,喊著:“皇上……皇上!請饒了紫薇和小燕子!請不要……請不要趕盡殺絕……她們……她們……”

聽到他在病中,心心念念,還是自己和小燕子,還是皇上,紫薇心裡的痛,簡直無法形容。簫劍看看紫薇和爾康,就把紫薇的琴,拿了過來,放在桌上,再拉了一張椅子,來到紫薇身邊說:“彈琴吧,唱歌吧!彈他最愛聽的歌,唱他最喜歡的歌!”紫薇神情一振,順從的的來到了琴邊,坐了下來,扣弦那首《夢裡》。

爾康在這樣的歌聲中,逐漸平靜了,不再囈語。

爾康癡癡的看著她,紫薇也癡癡的“看著”他。

爾康蠕動著嘴脣,無聲的說:“紫薇,你的眼睛好美!”

紫薇一個悸動,停止了唱歌,放下了琴,“看著”爾康。

爾康想說話,喉嚨裡乾乾的,好渴!他無聲的說:“水!”

紫薇突然跳起來,驚喜的應著:“你要喝水?來了!我就來!”紫薇奔到桌邊,從茶壺裡倒了一杯水,端著茶杯,奔回到牀前。

“我扶你,我扶你……”她說,就扶起了爾康,把杯子湊到他脣邊。

爾康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努力的撐持著,讓自己坐起身子。忘了喝水,他不敢相信的、呆呆的、屏息的看著紫薇。

這時,簫劍已醒,驚愕的看著,一動也不敢動。

紫薇著急的問:“你怎麼不喝呢?”

爾康的心急跳著,幾乎從口腔裡跳出來,他低低的、急促的回答:“我喝!我喝!”就用沒有受傷的手,顫抖的扶住杯子,一口喝乾了水,盯著她,小心翼翼的說道:“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杯?”

“是!”紫薇又奔到桌邊去倒水。

這樣的聲音,把小燕子、永琪、永璇、柳紅都驚醒了,大家看到紫薇在倒水,個個驚愕得張大了眼睛。小燕子忍不住驚呼道:“紫薇……”

簫劍急忙阻止小燕子:“噓!”

小燕子就用手堵著嘴巴,睜大了眼睛觀看。永琪、永璇、柳紅、簫劍也屏息看著。

紫薇倒了水,又捧到牀邊。

“來了!來了!”她扶起爾康,看看那包紮得密密的手臂,繃帶上仍然印出血跡,心痛得不得了:“你流了好多血!怎麼辦?怎麼辦?”

爾康凝視著她,目不轉睛的說:“哪兒有血?”

紫薇看著那染血的繃帶:“還說沒有……繃帶都染紅了……”

紫薇這才呆住了,猛然驚覺,自己又能夠“看”了,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她張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瞪著爾康。爾康的臉,爾康的眼神,爾康的傷,爾康的人!天啊!她看到了,她又看到她心裡的人了!她小小聲的、顫抖的說:“爾康……我看見了!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的眼光,看到你的血,看到你的臉,看到你看我的眼神……我真的看到了!”

爾康狂喜的、感恩的閉了閉眼睛,虔誠的喊:“感謝天!感謝上蒼!感謝所有的神靈!”

紫薇再睜大眼睛,仔細的看爾康,陷進巨大的震撼中,不住口的說著:“我看見了!我又能看了!爾康……”她貪婪的摸著他的臉:“你好蒼白,你好憔悴……”急忙推開他:“我碰到了你的傷口!痛不痛?痛不痛?”

爾康含淚而笑:“痛!好痛!真痛!可是,痛得好!讓他痛!”說著,就用左手把紫薇抱得緊緊的,不肯鬆手,大聲說:“若非一番痛徹骨,哪有紫薇撲鼻香!”

小燕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從椅子裡直跳了起來,手中的帕子往空中一扔,滿房間又跑又跳,放聲大叫了:“玉皇大帝!如來佛!王母娘娘!觀世音……所有所有的神仙,鴻燕給你們磕頭了!紫薇看見了!紫薇看見了!萬歲萬歲萬萬歲!”

永琪走向紫薇和爾康,含淚帶笑的說:“爾康,紫薇,恭喜恭喜!我現在明白了,什麼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

小燕子聽到永琪用成語,索性再來一句,歡聲大叫:“對啊!‘蜘蛛死了還會生’!我們是打不倒,死不掉的蜘蛛!”

永璇驚奇地“啊”了聲。

柳紅臉上,已經爬滿了淚。眼睛裡,充滿了笑。

簫劍站在一邊,看著他們,臉上帶著深深的震撼和感動。

幾天後,爾康已經可以下牀行動了,紫薇也完全復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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