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崢起來的時候,糖馨因爲昨天晚上玩的太瘋,所以累壞了,現在都快日上三竿了,都還在睡覺。
因爲心疼女兒,再加上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在身,程崢並沒有叫醒糖馨,給蘇紫發了一條短信讓她一個小時之後給糖馨去酒店叫點外賣,便收拾收拾,出門了。
C城著名古鎮,處處都是一片宜人的江南水色,傾聽溪流潺潺,令人心情也不知不覺變得輕鬆愉悅起來。
程崢驅車來到C城的公安局,早早便有一位身著警服的男JC等候在那裡。
黑色的路虎在公安局大門口緩緩停下,程崢從車內一打開門出來,那位男JC便立即笑臉迎了上去:“是程總麼?”
“嗯。”
程崢淡淡的點了點頭,他昨天就已經跟這裡的人聯繫好了,所以有人在門口等他,也並不奇怪。
“那個人在哪?”
“我們已經把他單獨提出來送到了詢問室,我帶您直接過去就可以。”男JC態度很好,大概是因爲程崢的身份有所顧忌,而且上面還特意交代了,一定要對這位爺禮貌相待,所以他根本不敢越距啊!
“麻煩了。”
“哪裡的話,您請,您請。”
由著那位男JC帶路,程崢直接進入公安內部詢問室,雖然平時不準外人進入,可因爲程崢的特殊身份,當地局長與他關係又頗爲熟捻,所以便悄悄地開了個後門,放了水。
因爲C城是個小地方,那位男JC平時很少見到程崢這樣的大人物,兩個人一邊在路上走,一邊男JC悄悄的打量程崢,嗯,果然長的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人中之龍,氣宇不凡!
只是,這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跟“那種人”扯上關係呢?
儘管早早知道多說多錯,可終歸是抵不住好奇心,男JC試探地問程崢:“聽聞程總從A市來我們C城,專門是爲了那個人,您……”
他話纔剛剛說到一半,可程崢突然停下腳步,那雙即使被墨鏡遮擋的眼眸,猶如好似犀利如劍的可以隨時隨地割斷人脈,帶著濃烈的壓迫感,他低聲道:“不該問的,不要問。”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令那位男JC頓時感到亞歷山大。
他就算平時辦案子的時候,都沒覺得跟這位爺兒在一起時恐怖啊!
“是,是。”
程崢的身份深不可測,那男JC想到之前局長的囑咐,一下子也不敢再多言。
說著說著,兩個人便來到了詢問室。
有了先前的經驗,那位男JC畢恭畢敬地先替程崢將門打開,幽暗狹小的房間不到十平米的大小,厚重的窗簾緊緊拉著,看不到一絲外界的光亮,並且整個屋子內爲了防止凡人逃脫,都裝滿了鐵欄桿,就連窗戶上亦是如此,顯得十分蕭條慘然。
目光掠過坐在最角落的那一抹人影,好像對方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對於開門那一刻突如其來的光芒很不適應,甚至下意識地捂住了頭,見狀,程崢眉頭都沒皺下地走了進去,他對站在門口的那位男警員道:“你先出去吧。”
“啊?程總,可是這個人是個殺人犯啊,您……”那位男JC聽到程崢的話很吃驚,坐在他對面的,可是殺人累累並且將人家一家活活燒死的重型殺人犯,普通人見到肯定害怕的不得了,誰想到程崢會這樣鎮定啊!
“沒關係,他戴著手銬腳銬,根本傷不到我。出去吧。”
他擺擺手,根本不在乎。
那位男JC雖然咂舌,可是也猜到了肯定他有話不能當著外人問,只好點頭:“好吧,我就在不遠處守著,有情況您喊我就成。”
人身安全畢竟是很重要的。
如果程崢在他們這兒出了事,那可真的是到時候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了!
“嗯。”
聽到身後的男警員把門帶上之後離開,程崢收回掃視詢問室的視線,一臉淡然的坐到椅子上,隔著一段不遠的距離,他透過條條鐵欄,看到蜷縮在角落已經變得光頭烏面,老態龍鍾的男人,卻遲遲都沒開口。
“.。你是誰……”
過了很久,那個男人見他都不說話,才緩緩開口。
略大沙啞的聲音好像是被碾過的沙礫,聽起來很是難聽。
“我是誰不重要。”程崢將雙手平疊在雙膝上,回答他的問題:“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那男人不說話,卻用眼睛偷偷的看他。
“你還記得蘇安城這個名字麼?”
蘇安城……
猶如晴天霹靂,那位殺人犯的瞳孔迅速放大,或是不可置信,或是從未想過隔了六年時光,還會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這個讓他做了六年噩夢的名字……
蘇安城……蘇安城……
爲什麼,爲什麼還會讓他再聽到這個名字?!
“你是誰!你是誰!”
伴隨著幾次口中的默唸,殺人犯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激動起來,他從角落拼命地站起來,想要跑到程崢面前大聲質問,可是因爲他身上帶著沉重的鐐銬,每走一步,都感覺如刀劍行走一般,寸步難行,而且他的角落還有一處鐵鏈拴著他的腰,根本不可能讓他脫離限定的空間。
他張牙舞爪的嘶吼,對程崢口中的名字,實在太過敏感。
“看來你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
程崢脣角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這裡的警員都說他瘋了,所以單獨把他關在一處,可現在看來,這男人並沒有瘋掉,否則六年中都無人提及的名字,他怎麼能瞬間辨認出呢?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說過,我是誰不重要,你要是想繼續安全的活在監獄,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
寒漠的聲音好像是從遙方傳來,可是卻無比清晰。
那位殺人犯下意識地顫抖了一下,這種威脅,不動聲色,卻讓人感到了一陣無法抵擋的寒意。
他眨動著眼,大概也是在猶豫:“你是他的人?你認識蘇安城……對不對……”
“六年之前,你栽贓嫁禍蘇安城,雖然當時沒有找到證據,卻並不意味著現在亦是如此。我奉勸你老實交代,回答我所有的提問,否則,你會從無期徒刑,改判爲——死刑!”
如此不可思議的張揚,像極了當年蘇安城的風範,他懷疑著的問:“你是他兒子?”
“不……”程崢帶著淺薄的笑意,搖搖頭。
“那你是誰?”對方很不解。
六年過去了,他以爲相安無事,卻沒想到,竟然如今還有人會記得,並且……來找他。
“我是他的女婿。”
“他的女婿?!他有兩個女兒……你……”
那男人明顯很好奇他是哪位女婿,可是提及這個話題,程崢面色瞬間冷了下來。
“這與你無關。現在開始,我問,你答。如果你敢答錯一句,我會讓你知道我剛剛說的話並不是隨便信口開河的。”
陰冷的目光好似一把即將發射的利箭,對面的男人莫名打了個寒蟬,直到他聽到程崢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跟蘇安城,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好朋友……”
“六年之前的縱火案,爲什麼而發生?”
六年之前的縱火案……
這真是一件很遠很遠的事情了。
他微微閉上眼,好像是在回憶。
六年之前,他三十四歲,與蘇安城是高中好友,後來他下海經商,直到三十四歲生日那天才遇到蘇安城。
他在那時才知道,原來蘇安城娶了他們當時大名鼎鼎的校花陳茗芬。
在讀高中的那一段時間,陳茗芬令他們學校很多男生都頗爲愛慕,他亦是其中一員,甚至爲了陳茗芬,他至今未娶……
原本只是隱隱的羨慕,他也不想,後來會變成那個樣子……
之後他與蘇安城一起做生意,蘇安城是個老實人,不像他,做生意輕車熟路,不僅賠了很多錢,還欠了不少的外債,而那時生意正做到關鍵時期,蘇安城卻提出他要退出……
他自然不願意,可是蘇安城執意要走,他從最初的羨慕到最深的妒忌,一念爲海,再也收不回來。
再後來……
男人的眼睛動了動,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卻猶豫地不敢說。
這樁縱火案,他雖現在只揹負一個從犯的名聲,卻依舊被判處了無期徒刑,如若他要是全部招供……
大概是猜到了對面那個男人的顧慮,程崢少有的耐心,他叩了叩旁邊的桌案,聲音清脆的迴盪在空空的房間裡,很刺耳。
“我只是讓你交代過去的真相,只我一人知道,並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程崢的意思顯而易見。
他今日說的話,只有他會知道。
男人的眼睛一亮,好像是抓到了生存的曙光,卻又帶著一絲絲的不確定:“真的麼?”
他究竟是誰?竟然有手眼通天的本領?
“我答應人的事情,絕不反悔。只是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快一點。”
聽的程崢的保證,那男人頓時一口答應下來:“你說到做到?”
“我討厭重複。”
“好好好,我說……”
他抓緊手掌心,這對於他來說是糾纏不止的惡魘,如若能傾訴出來,也未嘗不可。
他被困擾了這麼久,心靈早已受到重重摺磨,不堪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