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鎮東三十公里，原本是一座荒山。十年前被選中興建□□第三座核電站，三年前投入運營，所以纔有後來的加工企業落戶光武鎮這事，因爲電力和水力資源在光武鎮都非常豐富，而且這個鎮子比鄰北方第一大河，水路，陸路，交通運輸絕對不啻於沿海。軍部發出的命令，求救信號最後出現的位置，就在這裡。”

光武鎮資料，是之前接下城市清掃任務時穆子航從軍隊內部資料網上查詢來的，軍隊內部資料，與民事度娘出來的資料不同，軍部的資料更傾向於收集一個地方其位置的戰略性消息，譬如核電站，關乎國運民生，所以連帶著該地區的人文，地理，有歷史記載以來的歷代大事，都幫上有名，但建立加工廠，只跟地方經濟，民衆就業有關，軍部的資料就沒有那麼快更新了。

在雪天趕了一天路，戰士們的疲憊還在其次，放眼望出去天地間蒼茫一片，這纔是最磨人的，哪怕帶了護目鏡也沒法完全抵擋那種來自精神上的枯燥。正好路邊有個四面透風的棚子，穆子航就讓大家坐進來休息。

這種棚子在北方的大路小梗邊很常見，看瓜地的看稻田的，用處大同小異。因爲一般都是夏季夜裡臨時打更住的，防風很糟糕，但是北方夏季雨水還算頻繁，所以棚頂做得很實在，穆子航一行躲在裡面，倒是能避開被大雪凍雨兜頭狂澆。

棚子已經不知拋荒多久了，早就沒有人做，成志飛進門就直接拆了光牀板，又把原來用來鋪牀的幹黃稻草攏到一堆，燃起一個小小的篝火堆。

火光照射著參與了徒步的無張臉，穆子航微微嘆了口氣。

裝備室裡一隻哈士奇突然喪屍化，站在它身邊的張涵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咬斷了喉嚨，穆子航怎麼也想不明白，四個月都安穩過來的雪橇犬，怎麼就突然喪屍化了？

不過這樣一來，基地也不安全了，於博徵和左晨說什麼也不肯再留下來，穆子航也不敢，然而不將他們留下，也不代表這兩人適合跟著出任務，最後只好兵分兩路。穆子航帶了五個人，從曠野徒步接近目標，另外三人由孔繁帶著，開著軍車走公路。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凍雨，公路也不比徒步好走多少，甚至跟難。

藉著火光，成志飛把地圖翻過來掉過去的看個不停，李念忍無可忍，“又不是電子地圖還能放大縮小，你折騰個什麼勁啊？！”

成志飛如夢初醒，戴著防凍手套的手撓撓後腦勺，“忘了！tmd看紙圖實在是太不習慣了。”

穆子航看看手下兩員大將，撇嘴扔下倆字，“慣的！”

休息半晚再上路全體精神抖數，穆子航心裡明鏡的：雖然軍部的命令下達的十萬火急，但現在所有電子設備都不能用了，後勤支援又是完全沒有，穆子航不敢也不願冒險。那個能發出求救信號的人也許對上面很重要，對穆子航個人也很重要，但就是這種重要，反倒讓穆子航更不肯貪功冒進，因爲營救成功，有好處的是他自己，軍事法庭那關可以免了，可要是再出點什麼事，他這僅有幾個兵，就要被他親手葬送了。

從基地到小鎮直線距離320公里，但那是直升機的路線，穆子航他們要憑著11路翻山越嶺，迂迴曲折的路線就得在600公里以上，幸運的是大雪封山，再加上之前的凍雨，喪屍都被天災給打擊了，這一路走來，一行人都沒碰上什麼有威脅的喪屍隊伍，星星的遇上三兩個，滑雪杖就能輕鬆料理。

“隊長，有信號了！”隨著成志飛一聲發喊，已經徒步在雪地裡穿行了10天的隊員呼啦啦圍了上來。

“給我看看，我看看！”幾隻爪子不分先後的搶過來，穆子航官大一級壓死人，後發先至，從成志飛手裡劫走臨時組裝的手動調頻信號接收器。

一寸見方的小屏幕上一個不太顯眼的灰色亮點忽忽悠悠的閃爍著，閃了幾十下，啪嗒，滅了。

剛還鬧騰的歡實的戰士齊齊閉嘴，眼觀鼻鼻觀心的裝雪人，穆子航皺眉想了一會，“地圖。”

李念狗腿的把紙圖就著雪面鋪開。

在他們腳下，是一座無名山，北方多山，三大山脈裡很多都無名，如果臨近某一座村落的，還能有個前山後山的隨口叫法，餘者大多無名，就像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山包，再往前翻三個山頭，纔是個勉強有個叫法的後山，挨著一個叫清水的小屯子，屯子離核電站尚有30餘公里的路程，已經算是離軍事區最近的居民區。

穆子航在地圖上隨手一劃，指出一條避開村莊的路徑，六條人影瞬息間劃破雪野。

繞過清水屯抵達軍事隔離區的這一路走得平安順遂，雖是午夜，然而雪地把天都映亮了，倒跟白天沒什麼兩樣。劉家樂的戰術動作開始變形，穆子航拿出摸哨偷襲的陣勢從後面潛過去拍了他一巴掌，差點把他嚇得跳起來，條件反射的一拳揮出去，穆子航輕鬆接下，順便還了一腳。

劉家樂整個人撲到雪地裡，回頭道，“隊長，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啊！”

穆子航作勢擡腿，劉家樂火速雙手封擋。

一來一往兩下小花招，氣氛不再緊繃，可也不會再鬆懈至過火，李念左手地圖，右手接收器的靠過來，“隊長，到了！”

到了的意思是到了與孔繁約定的合兵地點，按照計劃，穆子航他們翻山，孔繁帶著於博徵，左晨，於震揚駕駛基地唯一一輛還能啓動的軍車從公路趕來，雖然這種天氣機動車架勢是個危險係數極高的活，但到現在還沒來？

穆子航擡手做了幾個簡單的戰術動作，隨即一揮手，聚集起來的成志飛，李念，司幕，劉家樂，林齊幾人便青煙般的散開。

拉開散兵線，向北搜索了十分鐘，一個扇面搜索下來，別說機動車，就連機動車的車轍都沒看到一條。

“隊長，是不是車在路上……”

“不可能！”穆子航斬釘截鐵的打斷成志飛的猜測。“離預定時間還有半小時，志飛守這，同時架設通訊雷達，司幕，家樂，李念林齊跟我進去探路，半小時以後回來集合！”

通訊器材被放下，戰士們的負重瞬間平均減掉了三分之一.

進入隔離軍事區，防風林木修剪整齊，樹掛丁玲噹啷的聲音單調整齊，藉著雪色，林內視野良好，一片安詳，與這一路的氣氛並無二致，但是莫名，穆子航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在心頭揮之不去，他把接收器拿出來，擺在手上，屏幕上的信號閃爍不停，比之前沒到清水屯時急促了不少，似乎越是接近目標，信號越強。

耳塞裡響起絲絲拉拉的雜音，過了一小會，成志飛的聲音傳過來，“隊長？！”

“接收良好！”穆子航停下探索的腳步，原地兜了兩圈。

成志飛嗯了一聲，接著又把李念等人叫了一圈。

穆子航一直旁聽，這個信息系統使用的是羣聊，成志飛調試完，穆子航又接著發佈命令，最終確定所有人的彼此交叉通訊全部正常，半小時的探索時限也到了。

撒出去的人馬迴歸原地，各單人依次報告，全都是沒有異常。檢查過的隔離林帶安靜得好像死物，別說喪屍，就連老鼠都沒有一隻。

穆子航心裡的異樣感覺更強烈了。他把目光從頭頂，一路看到腳下，突如其來的凍雨，被冰封的樹葉在夜色裡看起來黝黑的一團，閃爍著冷冽的亮光，風吹過，樹掛叮噹作響；腳下新雪，經歷過戰士們的第一番探路，留下一個個淺淺的腳印……

“隊長！”成志飛驀地發出一聲驚叫，手下調試波段的動作倏然加快。

“怎麼了？！”

“孔繁！”成志飛頭也不擡的擺弄儀器，這種戰地通訊手段都是有覆蓋半徑的，沒有干擾的話最大能達到十五公里半徑，成志飛把脈衝調到最大，分出一手使勁掖了下耳塞，“喂，喂？！”

寂靜的雪夜響起另一種聲音，與樹掛自敲自撞不同的，引擎運轉的聲音。離得極遠，同時耳中傳來孔繁有些失真的電子傳導音，“隊長，左晨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