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讓你出來,侍衛們怎麼敢將你放出來了?”蘇離兮惶惶不安的問道。她還記得第一次去白蘭苑看望阿雅時,那些侍衛們彬彬有禮的告誡。
阿雅大大咧咧的坐著,翹起了二郎腿,得意的笑著:“當然是有他幫忙了。我覺得他真是了不起。他告訴我,若是不想去天熙和親,他便可以幫我解決這個問題。那些侍衛們全都聽他的話!他知道我想來看望你,便說放我出來,其他人都不敢多說一句。”
蘇離兮冷哼一聲兒……
阿雅興奮地言道:“哎呀,小嬸嬸,他真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舉手投足之間似有魔力無窮,他一個眼神便能叫旁人乖乖退避,我要是能嫁給這樣英雄強大的男子,死而無憾了!”
蘇離兮顫聲問道:“你、你可知他是誰?怎能與他胡亂說話?逆”
“天熙御醫啦!”阿雅笑道:“他說他是天熙朝的蘇御醫,和慶樂帝楊熠很有幾分過命的交情。只要我不願意嫁,他就能說服慶樂帝收回成命,取消兩國和親。”
她的臉色充滿了嚮往之色:“這下子,我不用裝瘋了,西茲國的難題迎刃而解了。父皇也不必煩惱太子哥哥的事情了。我心裡好感激他,唉,也不知道他娶親了沒有?我要立刻給父皇寫信,我不想嫁給慶樂帝,我想嫁給天熙朝的蘇御醫。茶”
這丫頭兒向來口無遮攔,想什麼就說什麼!
蘇離兮如墜冰窟,渾身一陣陣冒冷汗,單純的阿雅已經陷入情網了。
那男子自稱姓蘇,像是這輩子都要與她糾纏不清了。
蘇離兮冷色言道:“你不過才見過他一面,就要許配終身?婚姻大事,未免太過兒戲了?對你自己不負責,更是對父母不負責。”
“我纔不管那麼多大道理。”阿雅美滋滋的言道:“小嬸嬸,這你就不懂了。呵呵,有的人即使天天在一起,也對他無動於衷。而有的男人,只要看上一眼便緣定終生了。我們女人活在世上不容易,既然遇到一個真心喜歡的男人,便應該大膽出手,牢牢地抓住他。”
蘇離兮勸說道:“知人知面難知心。他是一個陌生的外男,心裡不定打著什麼可怕的主意?你年齡太小,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豈能輕言信任?”
阿雅陶醉地言道:“我就是信任他,我睜開眼睛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曉自己愛上他了。我們西茲女子敢愛敢恨,有什麼說什麼。我看他對我也是有好感的,他十分有耐心,願意聽我嘮叨半天。難道,我一個皇族公主還配不上御醫?”
“你……”蘇離兮還待要說些什麼。
阿雅卻打斷了她的話:“好了,我們不說他了。”
阿雅莞爾一笑,轉而言道:“小嬸嬸,你不要走了,我聽說斯瀾領地的瘟疫還在流傳,很多小孩子都病死了,小督督回去可怎麼辦?”
蘇離兮淡淡的言道:“你好好養傷吧,不用管我的事情。”
這個傻丫頭可怎麼辦?原本就喜歡意氣用事,現在陷入了情網更是可怕,只會被人牽著鼻子走。被那男人賣了,還會幫著別人數錢呢!
阿雅眨巴著眼睛,一手拉著她的袖子撒嬌:“小嬸嬸,我這剛剛恢復自由,你便要回去了。你是不是生氣了?這一次,我沒有胡鬧,我早上起牀摔跤,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忽然眼前一黑,就摔倒在桌子角上了。”
“不過,蘇御醫醫術高明,他送給我一盒甚是珍貴的天熙玉肌膏,據說是天熙後宮最好的祛疤藥膏,用十幾種稀有藥草製成。等我額頭上的傷口長好之後,只要每天按時塗抹,就不會留下任何的疤痕。他可真是一個細心的男子,知道我們女孩子最怕什麼。”
剛剛,明明是她自己說不提蘇御醫了,現在又忍不住誇起他來,真是三句話都離不開那個男人。
蘇離兮沉默不語,她心中早就猜到了。雅公主莫名其妙的摔傷,一步一步的,完全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阿雅的神態有些恍惚:“他說話的語氣很是溫柔,行爲舉止都透著高貴溫雅。可是,他的神情總是很憂傷,一雙幽深憂鬱的眼眸莫名叫人心疼。這樣的男子,不知道有什麼樣的故事?”
“別、你別說了……”蘇離兮恨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
正巧在這時,金嬤嬤進來回稟,面色顯得極爲難看:“稟告王妃,馬伕們過來回稟,我們的馬兒突然全部病倒了,一個個口吐白沫,四蹄抽搐。今天下午,我們怕是走不成了……”
“啪……”蘇離兮擡手一掃,將桌子上的茶盞砸到了地上,她渾身的怒氣毫不掩蓋的冒了出來!
“啊?”阿雅暗暗吞了一下舌頭。認識小嬸嬸幾年了,她向來都是溫柔可人的模樣,從來沒有見她發過火?
金嬤嬤面色灰暗:“王妃,我們怎麼辦?若是強行離開,這路上怕是不太平呀!”
蘇離兮盯著地上破碎的瓷片兒,直直冷笑道:“還能怎麼辦?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阿雅鬱悶地問道:“小嬸嬸,你沒事吧?不過是馬兒生病了,我立刻寫信給父皇,請他多送些上好的馬匹來。你等上幾日,再走不遲呀!或者,讓斯瀾小王叔親自來接你走?”
蘇離兮憐惜的目光看向雅公主:“孩子,千萬不要輕易相信那個男人,儘量離他遠一點。否則,你將來會萬分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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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沉沉的夜色,萬籟俱寂,幽靜空曠。
明明是夏季,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唯有那屋角燃著的燈,稍稍驅散點清冷之意……
蘇離兮坐在牀榻前,溫柔地爲小督督蓋好了錦緞被子,她的眼眸內實無限的低落。
所有的馬兒都生病了,很顯然被人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藥物,馬伕們束手無策,返回的計劃自然是不攻自破。皇家別院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漫漫長路上有很多不可預知的危險。她若是魯莽離開?只怕很快就會莫名失蹤了。
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兒子督督要保護,這皇家別院中駐守著一些西茲兵將,算起來還是這裡安全一些。那楊熠總不能公然劫持斯瀾王妃吧?兩國的臉面總是要顧忌些!
下午,她匆匆忙忙給阿爾斯瀾寫了一封書信,將這裡的一切告知詳盡,派遣可靠之人前去京城報信。希望他能夠儘快趕來,安置好她們母子。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更加妥當的辦法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若是敢逼她,她就直接死在他的面前好了。枕頭之下藏著一把鋒利的匕首,血濺當場,義憤而去,好徹底絕了他的覬覦之心。
只是,她擔心他遷怒於孩子,就將小督督放在自己的房間裡睡覺,她要時時刻刻守在兒子的身邊。她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再不能失去第二個孩子。
小督督睡得很是香甜,濃密的眼睫毛微微卷翹著,小巧的鼻子打著舒坦的鼾聲兒。小孩子的世界中充滿了美好,絲毫感受不到危險的降臨。他剛剛纏著孃親兒講了一個又一個故事,膩味在她的懷抱中戀戀不捨。蘇離兮是典型的孩子奴,對督督的要求言聽計從。
好不容易將督督哄睡了,她臉色的笑容才緩緩沉落下來,嘴角的溫柔變得堅毅起來,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咯著了?
她知道他一直在窗外凝望這邊兒,最少站了一個時辰。她給孩子講故事的時候,他亦是不動聲色的傾聽著。
他站在陰暗繁密的枝葉叢中默默等待著,就像一隻冷漠嗜血的野獸總能抓住最佳的時機出手。至於外間的那些婢女、嬤嬤們只怕早就昏沉不醒了。就算著閨房中鬧翻了天,她們也絲毫察覺不到。他這樣的手段是那般熟悉,她當年在安郡王府居住之時見識過多次,一點兒都不稀奇。
一個腳步聲兒從背後傳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曾經,她對於他的一切都熟悉到極點,那蘭芝般的暗香讓她心頭激盪起復雜的情緒,仿若點燃了隱藏於內心深處的一點記憶。
他看著她的眼眸有些癡迷,現在是深夜了,她卻穿得如此齊整、嚴謹、端莊,可見她心裡是多麼的防範?
她穿著一件石榴紅的芙蓉花廣袖短襦,配著一條月白色的驚濤裙,裙角兒微翻露出一雙草黃繡梅花的玲瓏繡花鞋。她的腰間束著絳紅色繡折枝花卉的腰封,勾勒出纖腰楚楚的曼妙身姿。
歲月,彷彿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而他,早已經兩鬢霜白斑斑了。
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卻似帶著某種蠱惑一般,一雙幽深無垠的眼眸注視著她僵硬的背影:“是你的兒子?”
她緩緩地轉過身來,五官依舊如當年般溫婉柔美,恰若曾經的湖中仙子,湖面霧氣散盡顯露出仙逸的清雋懾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