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蕭家和沈家,他不能有失,所以只能依靠不會背叛的人。放眼朝堂,可用之人不少,但性子耿直,又在他手上落有把柄的卻寥寥無幾。蘇知寒所報的事情,他早有耳聞,甚至於那透給蘇知寒的消息,還是他下令傳去的。
這件事,非蘇知寒不可。
此去蕭家定然不會輕易放過蘇知寒,而這也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
待蘇知寒離開後,樑元劭獨自沉思了許久。
見御膳房的內(nèi)監(jiān)在外探了探頭,魏林上前低聲問道:“皇上,可要擺膳?!?
“讓人擺去鳴翠宮,朕和惠妃一道用?!?
“奴才這就去吩咐?!?
魏林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樑元劭一聲喚住。
他的聲音較之往日輕得很,如同一根羽毛緩緩落下,與樹枝擦肩而過:“你說,她會怨我又利用了她一次麼?”
魏林微怔愣了一瞬,當即反應(yīng)過來,樑元劭口裡的“她”正是惠妃上官璃。
說來,皇上自打登基便冷了性子,對誰都不曾用過真心??苫蒎狭嘶噬系难?,受盡寵愛。他從旁看著,心裡只覺得安慰。他比旁人明白,皇上是被齊太后傷了心,不敢再信人。就連寵幸惠妃,也是因著惠妃家裡外戚不盛。
可不管怎麼說,惠妃也佔了後宮頭一份了。
“皇上,惠妃娘娘是個識大體的,自然不會介意。再來,皇上乃是一國之君,國事當頭,有些犧牲也再所難免,惠妃娘娘定然會理解皇上的?!?
不知是不是魏林的話起了作用,樑元劭稍不踏實的心平復了。他重重點了點頭:“是啊,惠妃會理解的。朕利用她,也是迫不得已。誰讓蘇知寒身邊無親友,唯一看重的……”
忍了尾頭的話,樑元劭起身將思量拋到腦後。不錯,蘇知寒在她心裡哪裡比得上昌平?上官璃是他的妃子,她早就知道自己是爲他所用,定不會介意。
……
蕭丞相近日來過得舒坦,皇上器重,女兒受寵。先前送入宮中的三個美人,除了上官琳,其餘二人皆安安分分。那張宛如不提,單京兆尹之女卻是入了皇上眼。這讓他賣了京兆尹好大一個面子,京城四門的守衛(wèi)中也就順勢加了不少自己人進去。就連一向爲官不圓滑的蘇知寒也因外祖去世,離開了京城。
唯一所欠的,就是缺個外孫。
惠妃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蕭如雪卻沒半點動靜。府內(nèi)府外的好東西如流水一般往宮裡送,也不見效。
不僅他著急,蕭如雪也急得厲害。
那後位便如同伸手可及的五彩雲(yún)朵,可惜,只差那麼一步便能將它納入懷中——這叫人怎麼甘心。
眼見著上官璃月份大了,胎象也愈發(fā)穩(wěn)當。更可惡的是,那鳴翠宮裡竟然難以安插自己的人……
“你尋個時候去‘看望看望’琳才人,想必她知曉惠妃的孩子康健,會非常高興的。若是方便,本宮還可以體諒體諒她做姨母的心情,讓她去見一見她的侄兒。”蕭如雪溫婉地笑著,卻如同暗夜裡的罌粟,帶著一絲絲陰森的寒意。
春瑾明白主子的打算,這個法子也的確不錯。琳才人被禁足後,心中怨氣極大,時常對著宮婢們發(fā)火?,F(xiàn)在已經(jīng)無人願意近前伺候了。若是此時再去刺激刺激,那後果可想而知。
既能傷敵,也不自傷,乃是上策。
“奴婢這就去,花容閣的大宮女和奴婢相熟,奴婢定會給琳才人這個機會的?!?
蕭如雪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辦事,本宮一向都是放心的。去吧……”
“奴婢告退。”
春瑾受命,尋了個送香粉的由頭便去了花容閣。
與看門的內(nèi)監(jiān)給了些好處,順順利利入了內(nèi)。上官琳身邊伺候的大宮女和她是同鄉(xiāng),先前春瑾還在內(nèi)務(wù)府的公公手裡救了她一回,是以也算可靠。
“你來了?這會院子裡的人都被我差走了,你趕緊進去吧。”
春瑾拿出一支鍍金釵遞了過去:“有勞妹妹費心了。”
入了內(nèi),一陣陰鬱氣撲面而來。擡眼看去,桌案上的飯菜已經(jīng)涼透了,細細一看,那菜色與她們往日的倒是差不多。
“奴婢見過琳才人。”
上官琳呆愣地坐在榻上,聞聲過了半響才轉(zhuǎn)過頭來。瞇起眼看了一會兒,才認出是誰:“我記得你是淑妃娘娘身邊的人。你來做什麼?看我的笑話麼。”上官琳目光不善,五分防備,五分恨意。
“奴婢是奉了淑妃娘娘之命,來給才人送香粉的。”春瑾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些。
“香粉?”上官琳目光轉(zhuǎn)到春瑾手上,這才起身走近。
打開那香粉,質(zhì)地細膩,香氣清新,並無甜膩之感,這般品質(zhì)的粉怕只有皇后用得上。
見上官琳不曾開口,春瑾微欠了欠身:“這粉乃是內(nèi)務(wù)精製的,皇上全送到了鳴翠宮,惠妃娘娘大方,分送到了各宮,這不……奴婢特意給才人拿來一盒?!?
原本情緒冷淡的上官琳,在聽的這句話後,當即紅了眼:“大方?好一個大方的賤人……她搶了皇上,搶了我的位子,大方?這本來就該是我的,何來大方一說?”
說話間,上官琳擡手便將香粉砸向梳妝匳。
有些話,適可而止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見上官琳被亂了心思,春瑾悄聲退下。
……
許許紛紛擾擾,各人有之。
張宛如立在後宮西北角,凝望著遠處碧藍的天空。她從未想過自己會被送入宮中,原本,她以爲自己會嫁給青梅竹馬的他。爹爹在繼母的勢利下,根本將她拋在腦後,趁著那人不在,竟然迷暈了她,急趕趕送入皇宮。
不知,此時的他可知曉了自己的無奈。
並非妾無情,只是命無定。
“什麼人?”
身後一聲尖而細的聲音驚了她,她匆忙回身看去:“卑妾拜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齊太后原本是悶得很出來逛逛,卻不想看見了如此佳人。細細看去,這妃嬪氣質(zhì)出塵,較上官璃也不差。
思及此,她柔聲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兒?”
“卑妾張氏宛如,被封爲如美人。今日無事,便出來逛逛,卻不想驚了太后。”
言辭有度,看樣子是個有教養(yǎng)的。
齊太后暗自滿意:“正好哀家缺個人說話,你隨哀家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