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上下每一個筋骨在起牀的瞬間,都噼噼啪啪地響了一個遍,然後傳入腦神經的是渾身仿若千萬只螞蟻爬動的瘙癢感。可卻偏偏不能去抓撓,因爲這是傷口剛剛接扎的現象。
這年頭可沒有傷口縫合手術,更沒有去除感染的藥物,所以說張銘其實很走運。首先對方的刀是新的,至少保養很好,所以沒有生鏽,可否破傷風就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其次,雙方混戰之中,對方的刀舞得不太到位,所以雖然傷口很長,但沒有超過一點五釐米的傷口,所以就算沒有縫合,自然恢復的機率也是很大的,只是以後會有一條疤痕就是了;最後,小時候亂七八糟的預防針打多了,所以身體有了一點點抗感染的能力,在這個病菌還不發達的過去,這點點抗感染的能力,已經是非常逆天的存在了。
不管怎麼樣,張銘留住了一條命,只是如今這個感覺讓他非常的不爽,卻又無可奈何。
剛起來,就驚動了在一旁伺候他的趙豔,這位原本的婢女如今的侍妾,此刻的喜悅之情,甚至張銘都能非常明顯地感受到。
她就是一個婢女進階的侍妾,兩人之間其實沒有任何感情,論地位,她也比不過身爲正妻的趙鈺。所以,趙豔很懂事,也懂分寸。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儘量拿捏好。
在張銘身邊,她就是一個小貓咪和哈巴狗的混合體,撒嬌治癒溫馴乖巧。在趙鈺面前,則是一個標準的婢女模樣,不管趙鈺吩咐什麼,都會毫無怨言地去做。
高興了好一會,趙豔才笑著對張銘說道:“老爺,你醒了?”
張銘點了點頭,說道:“辛苦你了!來很久了吧?”
趙豔搖了搖頭,說道:“賤妾不過剛剛來了一下而已,之前都是冬香姐照看老爺。”
張銘知道,她說謊了,因爲她的神情有點不太自然,而且眼珠朝著左上看了看。一般情況下,這是說謊的證明。
至於她爲什麼那麼做,張銘也理解,因爲趙冬香是趙鈺的貼身婢女,從小跟隨到大的,地位自然比她這個一般婢女地位要高。她之所以將功勞都推給趙冬香,僅僅是一種自保的表現。因爲只要趙冬香在趙鈺面前說了她的壞話,趙鈺聽趙冬香的謠言,絕對比趙豔的辯解更相信一些。
張銘沒有揭穿,淡淡說道:“爲我更衣!”
趙豔沒有多說什麼,慢慢拿來牀邊放著的替換用的衣服,一點一點地爲張銘寬衣,然後忍受著看見那些傷痕的心痛,幫張銘將衣服穿上。
其實張銘也不是自己不能穿,不過難得當了一次老爺,總得享受一把纔對吧?況且這古代的儒袍,穿起來非常的繁雜,沒個人幫忙還真的很難穿。
爲張銘穿好了衣服,趙豔拿起了牀邊臉盆邊掛著的方巾,浸溼了水,然後擰乾,最後拿到張銘的面前,說道:“老爺,擦擦臉吧!”
張銘沒說什麼,接過趙豔手中的方巾,在臉上抹了一抹,然後交還給她。而趙豔也第一時間,將方巾放了回去。
順了口氣,張銘對趙燕說道:“去,把張府裡面的所有人都給我召集起來!”
趙豔點頭應是,退出了房中,而張銘也在稍微舒展了一下身體之後,慢步走了出去。
在臥室外等了大概一分鐘,張府上下就陸陸續續地趕了過來,爲首的是何曼,然後是黃忠,然後纔是其他人。
就距離測算,這兩個傢伙根本就是在大廳通往後屋的地方呆著,或許是擔心張銘再次被對方的殘餘勢力偷襲吧,所以一直沒有離開。
這一點,可以從他們身上穿著的,已經滿是汗臭和油膩的粗布衣,外加手中一直沒有離手的環首刀和弓箭上可以看出。
見兩人來到自己的跟前,張銘有點好奇地問道:“可以問一下嗎?我睡了多長時間?”
何曼上前,說道:“足足三天時間!”
張銘的眼睛掃了掃何曼,再看了看沉默不言的黃忠,淡淡說道:“這三天的時間裡,有勞你們了!”
何曼嘴角一翹,說道:“主公乃我等主上,區區小事何足道哉?”
黃忠也是淡淡說了句:“彼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一切前因後果,都在這一句裡面充分說明了。
因爲張銘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還是授業恩師,雖然年紀比他小,但黃忠已經決定以一個合格的部下,以及學生的身份,去默默守護張銘。
張銘緩緩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其實此刻說什麼,都沒有沉默更有意味。
大概五分鐘之內,張府上下就全部到齊了。
大家的表情都很激動,這個是理所當然的,因爲如今維持‘張家’這個新興世家存在的,是眼前這位張銘。如果他掛了,那麼‘張家’也就從世家名單上除名了,而且,他們這些原本的貧民,又得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趙府過來的還好,至少還可以返回趙府謀份差事。
至於張銘名下的收入,就別想要了,陳家和趙家有很多方法,可以讓這些利潤‘合法’地轉移到自己的名下。
看著他們,張銘什麼都沒有說,淡淡問了句:“趙才,怎麼樣了?”
說到這裡,二十四個,如今已經是二十三個童子的臉色有點黯然。
之前每天都陪伴在他們身邊,大家一起讀書一起玩耍的夥伴,如今已經少了一個。
最後還是黃忠這個外來人回答了張銘的問題:“已經交代買了一副壽材,將其裝殮。因爲主公您說要親自處理,所以只是在附近放了冰塊讓其不至於腐爛太快,然後放在了地窖之中。”
張銘點了點頭,說道:“在家裡的庫房裡,取出十金,交給趙才的父母,這是趙才拼死保護張家的酬勞!另外,在趙家村外,找一塊靠近山的土地,買下來,作爲我們張家的公墓。
以後,任何因爲保衛張家而犧牲的家丁,都有資格進入這個公墓。而我死後,也安葬在公墓之中。”
說到這裡,大家的臉色變了變。因爲按照張銘說的,趙才以後就應該叫‘張才’了。他正式列入張家的族譜之中,並且享受張家族人的待遇。
或許黃忠沒有什麼感想,因爲他家也有自己的墓地。不過對於張銘的這個決定,還是微微動容了。
因爲他第一次看到,作爲主上的張銘,居然如此在乎那些家丁。倒不是說他傻,只是張銘這個人是個有情有義的人。
黃忠覺得,這樣的老大沒跟錯。因爲如果跟的是一個無情無義,可以將他們隨時犧牲的主子,作爲被救了一命的黃忠,也只能默默做出決定,某天爲主上充當炮灰了。
過了一陣,張銘才繼續說道:“昨晚參與行動的,每人下發一金作爲酬勞!另外,每殺死一個敵人,另外獲得一百文作爲獎勵!其餘沒有參與的,雖然沒有獎勵和一金的酬勞,但可以獲得一貫,作爲慶祝張家脫險的利是!”
聽完張銘的話,大家先是愣了一下,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然後,才報以熱烈的歡呼!
這年頭,雖然金不是主流的貨幣單位,但也是貴重金屬,價值約10貫五銖錢,可以讓一個貧民安安穩穩過上一年了。
有點家學的黃忠,知道張銘這是在收買人心。但聽到了張銘的話,他心裡依然很激動。不是爲得到財帛而高興,而是對張銘能夠有功必賞,賞必公的態度而感到激動。
一切辦妥,張府立刻又運轉了起來,每一個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忙忙碌碌之中,一天又過去了。
第二天清晨,張銘在黃忠等人的護衛下,來到了縣衙。
今天張銘不是來複工的,而是來請假的。
因爲之前的夜襲,讓他覺得張府的護衛工作有很大的漏洞。雖然他知道了杜家已經滅亡,而且曹家沒有出手,但爲了日後能夠使自己不必再披甲上陣,他決定還招募一些流民,訓練一支護衛隊,以保障張府的安全。
如今張府可用之人少,尤其是文人,所以一切都不得不由張銘親自去辦才行。因此,他來請個假,回去趙家村好好處理這件事。
見到陳圭,陳圭自然是熱情地問候了張銘的傷勢,最後笑瞇瞇地讓身邊的小吏,帶著他的信物回陳家,拿出一些藥材什麼的,送到張銘的府上去,而語氣卻是一副不允許張銘拒絕的態度,完全斷了張銘回絕的可能。
然後,就和曹家等主要世家的會面情況做了彙報。
曬鹽法還沒有得到證實,但曹家懂行的看過了,認爲一定可行,語氣之中充滿了激動。在非常和諧的氣氛之中,世家們簽署了合作協議,確定了各人的分工和利潤。而張銘,也得到了一成的利潤,這是他和陳家約好的。
互相寒暄了幾句,張銘趁著有空立刻向陳圭說明來意。而陳圭聽了,則是哈哈大笑:“我說是什麼大事呢?區區小事爾!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嗎?當然,也不是不能再長一些,只是長了我的工作太多我可不情願!”
張銘有點惡寒地看了看這個打算虐待童工(自己不過十五歲)的頂頭老闆,對其對待工作的嚴重不負責態度,心裡狠狠鄙視了一番。
簡單再說了幾句話,張銘就起身請辭了,陳圭也沒有挽留,只是囑咐張銘一定要養好身體,然後回來幫忙做事,最後就叫一個小吏,送張銘出了縣衙。
張銘回到家,將休沐的事情說了出來,讓大家準備一下,並留下三個婢女和兩個家丁作爲留守,照看張府。
一切吩咐完畢,卻是發現那麼久都沒有見到王氏的影子,詢問了一下,才知道王氏此刻剛剛回房不久。
於是就走了過去。
來到王氏的房前,敲了敲門,問道:“王氏可在?”
裡面傳來了一聲叫喚:“在呢!誰啊?”
張銘咳了一下,說道:“是我,張銘張歸宗!”
裡面的聲音立刻變得驚訝,大叫:“是老爺啊!老爺你等等,我還在換著衣服……”
作爲一個正常的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四天沒有和女人‘修煉’的男人,尤其是作爲一個來自後世的男人。
張銘決定要偷窺!
悄悄拉了一下大門,拉出一個小縫,然後將頭湊了過去……
而接下來的事情讓他驚訝了起來。
王氏可不是在裡面換衣服,而是藏包裹。那個包裹他見過,是隨著王氏一起來張府的那個。
她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