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十分鐘,何曼才跑了回來,整個人如今是大汗淋漓,口吐粗氣的樣子,顯然是用最快的速度,給張銘辦了這件事。
回饋的情報也讓張銘明白了許多事情:
首先,糜家家主糜良掛掉了,也就是這兩天。家主一下只有三個孩子。分別是十歲大的長子糜竺、八歲大的糜芳和剛滿一歲的糜貞。
家主的死亡自然不是什麼自然死亡,只能說這位仁兄有點不幸,也不知道是被蓄謀的還是完全是一個意外,出門的時候馬車突然受驚,後來撞到什麼東西之後將他甩下了車。
當(dāng)時就頭部痛了好一陣,很快就沒事了。可也就是昨天晚上,他開始喊頭痛,幾個大夫不管怎麼救都救不了,最後在今天凌晨一命嗚呼了。
如今糜家的族長已死,新族長未立,而偏偏兩個嫡系繼承人年紀(jì)尚幼,所以糜家的各種事務(wù)開始發(fā)生了短期的混亂。
而曹家,也就趁著這個時候,打算搶地盤了。這種事情在很多黑幫電影裡面並不少見,一方面的老大掛了,小弟們內(nèi)鬥的時候外面的勢力過來搶佔地盤的事情本來就是必然的幫派發(fā)展需要。
這次某A接受了曹家的唆使,過來砸場子,其實也就曹家針對彭城裡面的糜家生意進(jìn)行攻擊的前奏。之所以沒有立刻開戰(zhàn),原因卻是想要知道陳家的態(tài)度。
陳家雖然也不屑糜家,但更討厭的是曹家。曹家畢竟是流氓武將出身,要文化沒文化,要底蘊沒底蘊。糜家雖然是商人,只是這兩代也隱隱間有向儒商發(fā)展的姿態(tài)。
按照文武分類,糜家可以算是文人一派,和陳家雖然關(guān)係不好,但也算是一條陣線上的。
只要陳家表態(tài)幫助糜家,那麼自然可以賣糜家一個人情,以後可以獲得不少的利益。只是下邳曹家也不好惹,鹽利之大可比糧食高出許多。如果通過賣好曹家,得到一部分徐州的私鹽佔有率,那麼對陳家也是個不錯的。
張銘手中的這份竹簡,意識就是這樣。看著就是一起糾紛,但細(xì)想?yún)s牽扯到了陳家的態(tài)度。不過也有可能,是張銘真的想多了。
張銘想了想,最後在竹簡後面的空白處,填上了處理方法。而整個方案,無非就是一箇中心:某A錯也就錯,不錯也是錯!總之,一個蓄意擾亂他人經(jīng)營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將填寫好的竹簡丟到了一邊,張銘拿起了第二個竹簡。
上面寫著的是某B丟了一貫錢,而鄰居家突然多了一貫錢,添置了不少的家用。他懷疑是鄰居偷了他的錢,可對方不承認(rèn),還打了他一頓,所以他來報官了。
看了看兩人的背景,某B是一個破落戶,而且有賭癮。其鄰居則是一個手藝人,每天忙死忙活的。
這代表了什麼?代表了這件案件背後,不會牽扯到任何世家的問題了。因此,可以說裡面沒有任何內(nèi)涵,按照正常的情況處理一下就可以了。
按說某B這個沒什麼錢的賭徒有一貫錢是不可能的,可是他說是自己昨天時來運轉(zhuǎn),賭贏的。而小吏也去了賭場,沒想到賭場的老闆居然也承認(rèn)了件事!
其鄰居的證言則是他的一貫錢是打工賺來的,一個外地商人看中了他的手工藝品,買去蜀地販賣。一貫錢裡面有一半還是定金,三個月後回來領(lǐng)取剩下的工藝品。
只是如今商人已經(jīng)走了,要找都找不到。
張銘有點頭疼,手指朝著何曼勾了勾,何曼知道自己又要一通好跑了。
而何曼出去了大概十分鐘左右,陳圭一片優(yōu)哉遊哉的表情走了進(jìn)來。顯然,一天早上他過的非常的清閒,這就不僅讓張銘吐槽:那麼閒爲(wèi)什麼不直接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算了!
陳圭剛走進(jìn)來,就發(fā)現(xiàn)張銘的左邊多了一個竹簡,和另外一邊三四個竹簡比起來,顯然應(yīng)該是上午處理好了才放過去。
心裡好奇,這傢伙上午就能完成一個?要知道深知其中深意陳圭,一天能完全搞定一個都不錯了。
徐徐走進(jìn)房中,張銘此刻也是起身行禮,說道:“縣長大人!”
陳圭點了點頭,帶著一點點遺憾的語氣說道:“怎麼?響午方纔處理完一宗?”
張銘苦笑,說道:“屬下初到彭城,很多人情世故尚未明白,故此忙活了半天,就處理完了一宗!”
陳圭有點好奇,慢慢走近案幾,拿起那個竹簡,饒有興致地說道:“喔,那麼我倒有興趣看看,咱們的張縣丞一個響午,處理了一件什麼案子!”
打開一看,臉色爲(wèi)之一變。因爲(wèi)他知道,這個是他特意拿出來考校張銘的!
這個案子雖然容易,但裡面千絲萬縷的關(guān)係亂的很。要看出來得有一點真才實學(xué),否則一個普通人只怕看不出來。而且如何處理也是個問題,糜家陳圭不想放棄,但曹家的私鹽也是讓人嘴饞啊!
這年頭得到鹽巴的方法都是熬鹽法,效率低不說,得到的鹽也有不少的雜質(zhì)。而且因爲(wèi)是私鹽,所以鹽丁只能是無人的時候偷偷熬煮,若是給人發(fā)現(xiàn),只怕難道一刀砍的下場。
不過也託了產(chǎn)量少的關(guān)係,曹家用了武力,直接壟斷了全部的私鹽。熬鹽的鹽丁就那麼百十個,曹家的武裝一去,誰幹不賣?誰賣出去了,以曹家手中的武官職權(quán),抓拿那些鹽丁也不是什麼犯法的行爲(wèi)。
而也正因爲(wèi)曹家的有武官這個身份作爲(wèi)掩護(hù),所以在特意包庇下,如今熬煮私鹽的鹽丁已經(jīng)上升到了五百人以上,只是每一個都只認(rèn)曹家,陳家和糜家也只能看著巨大的私鹽市場乾瞪眼了。
如今看張銘的意思,是要幫助糜家,而且有打壓曹家的意思在內(nèi)。
他到底有沒有看出這個竹簡裡面暗藏的信息?陳圭看著這個竹簡上面的批示,心中大感頭疼。不過也有點好奇,如果對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其中蘊含的意思,那麼還這樣批覆的話,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
剛想問,門外卻是何曼匆匆趕回。出去的時候,他還一貫完整,回來的時候,卻是衣服上沾染了些許血漬。
張銘驟然而起,指著他身上的血漬問道:“這些是……”
何曼這才意識到自己衣服上沾染了一些血跡,傻笑了一下,說道:“沒什麼,不是屬下的血。屬下剛剛?cè)サ侥矪鄰居家,卻發(fā)現(xiàn)某B領(lǐng)頭,叫了幾個彭城的地痞,說是要那個鄰居將一貫錢還給他,不還就直接搶了他的娘子賣了抵債!我看不過眼,就揍了他們一頓,將他們趕跑了!”
張銘這才恍然,心裡稍微安定了一些,隨即想到何曼的話,猛地一跺腳,大喝:“某B好膽!官府尚沒有判決,他倒是自己動手了啊!”
轉(zhuǎn)念想了想,問道:“他鄰居的老婆長得如何?!”
何曼先是一愣,然後顯然是想到了其他的方向去了,笑了笑,說道:“不比趙氏差多少!而且現(xiàn)年不過十八歲,正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
不用想,絕對是一個大美人!
到了這個地步,張銘還不知道來龍去脈,自己看那麼多偵探小說或者電影就是白看的。
對陳圭一拜,說道:“縣長大人,可否借用十名小吏!”
陳圭有點奇怪,問道:“可以是可以,但借來何用?”
張銘笑了笑,說道:“屬下只想要逮捕兩個嫌犯!”
陳圭恍然,點頭應(yīng)是:“善!縣衙之內(nèi),可隨意調(diào)用!”
張銘點了點頭,對何曼說道:“回家叫上漢升,你們一人一個地方,幫我把某B和爲(wèi)某B證明的那家賭場的所有人給我?guī)恚 ?
何曼聽了,臉蛋立刻慫了下來,因爲(wèi)這是他今天第三次幫忙跑腿了。
唉,自己怎麼攤上了這麼一個主子啊?
帶著無盡的幽怨,何曼跑了出去,點其了十個小吏,前去抓拿張銘交代的人犯去了。
待何曼出去,張銘回頭問道:“縣長大人,可知這泰來賭坊的東家有什麼背景否?”
陳圭想了想,說道:“似是曹家的產(chǎn)業(yè)!”
張銘苦笑,說道:“大人,屬下懷疑是曹家裡面的某人,或者是賭場主事人,看上了某B鄰居的妻子,所以想利用栽贓的方法,強行帶走某B鄰居的妻子,並將其收入私房!”
陳圭聽了,稍微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的問題,卻還是帶著點疑慮問了問:“如何才能肯定就是這樣?”
張銘苦笑,指了指外面,說道:“這不讓屬下的護(hù)衛(wèi),將兩位嫌犯給抓拿回來了嗎?只要回來,屬下自然有足夠的私刑,讓他們將三年內(nèi)所發(fā)生的事情全部給招出來!只是……”
陳圭好奇,問道:“只是什麼?”
張銘擡頭看了看陳圭,說道:“可能會得罪曹家!”
陳圭好笑,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竹簡,說道:“只怕不說你那件,此時我手中這一冊竹簡的批覆,就足夠讓你和我們陳家,得罪上曹家的了。剛好,我也想問問你爲(wèi)什麼要那麼批覆!”
縣丞雖然有幫忙處理政務(wù)的權(quán)利,但其實也就是在縣長不在的情況下。正常的情況下,則是幫忙批覆之後,交給縣長,由縣長做最後的決定,然後纔算完成一件事情的整個處理過程。
也就是說,處理方法如果不當(dāng),縣長最後還會將其發(fā)回去,讓縣丞重新處理。換句話說,最優(yōu)秀的處理方法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但符合縣長大人心意的方法,一定是最好的!
張銘看了看陳圭的表情,只見陳圭貌似只是在等待自己的答案,而不是打算批判或者找茬的表情。
整理了一下思路,回答到:“糜家長子糜竺,爲(wèi)人謙厚而且知恩圖報。只需要現(xiàn)在給他賣個好,以後糜家和陳家自然而然可以組成同盟。而陳家和曹家卻沒辦法走在一起,天生的性格不合導(dǎo)致兩家就算走在一起,也會很快分道揚鑣。這個情況下,哪怕是通過聯(lián)姻都搞不定,更別說只是賣個好了。
而且曹家實力也越來越大了,讓他搶佔太多的地盤,一個不小心爬到了陳家的頭上去,那樣對陳家也不是什麼好事!”
張家如今和趙家的同盟,而趙家和陳家是同盟。加上如今如果不表現(xiàn)出爲(wèi)陳家著想的態(tài)度,那麼陳家自然也會失去對張銘的保護(hù)和支持。
陳圭聽了張銘所述,仔細(xì)想了想,覺得這樣確實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了。心中讚許張銘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其中奧妙的同時,對其分析也有很大的認(rèn)同。
只是那私鹽生意,唉……
張銘無時無刻都在留意陳圭的表情,看見他一開始一副認(rèn)可的表情,最後卻露出了一種帶著遺憾的表情,自然知道這是對沒辦法從曹家那邊得到一些私鹽來源,而感到的遺憾。
當(dāng)即將早上帶來的一張絹布拿了出來。過程很小心,主要是不想連帶著將其他的兩個絹布也給拉出來。
笑瞇瞇地說道:“縣長大人,屬下曾經(jīng)看過熬鹽的過程,並仔細(xì)總結(jié)。最後創(chuàng)造了一種曬鹽之法,產(chǎn)量可以是熬鹽的數(shù)十倍之多,而且人力需要更少!
縣長也知道,這種技術(shù)課是聚寶盆,屬下雖然如今也是衣食無憂。但爲(wèi)了將家族擴大,總是要有點開銷的。但感於縣長對屬下的照顧,欲與縣長大人合作一番,不知縣長大人意下如何?”
陳圭一聽,眼睛猛地一瞪,顯然被張銘說的數(shù)十倍產(chǎn)量和更少投入這兩點給吸引住了。待後聽到張銘說要和他合作,才平整了一下心態(tài),淡淡說道:“不知道此事趙家知道否?且歸宗希望何種合作方法?”
張銘裝著有點驚訝,叫道:“耶?縣長難道不知,屬下雖然和趙家是姻親,但張家和趙家乃是結(jié)盟關(guān)係,並非從屬!”
意思就是,張家有絕對的自主選擇權(quán)力,趙家在這點上管不了那麼多。
然後,在陳圭露出恍然的表情之後,說道:“至於合作,張家人少消耗也低,不求多,二成利潤便可!不知道縣長大人意下如何?”
鹽利牽扯甚多,不可能只是一個人可以佔有。曹家要分,一些有實力的世家也要分,大家你分我分的,最後陳家得到三成都不錯了。
其實張銘也是無奈,如果自己有武裝,自己有滅掉一切世家的實力,那麼自己獨佔十成又如何?可如今只怕陳家也最多能佔三四成的情況下,自己這個小門小戶的,兩成已經(jīng)很逆天了。
果然,陳圭想了想,說道:“其中牽扯太多,最多隻能給你一成,可否?”
比預(yù)想的高一些,張銘自然點頭應(yīng)是。而張銘的豪爽,讓陳圭大嘆自己還是開得太高了。
要知道,雖然張銘除了技術(shù),但風(fēng)險等一切都是陳家一應(yīng)承擔(dān),其中辛勞誰能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