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繡死了!”
“什麼!”
賈詡騰地站起身,不可思議地注視劉璟,“這消息可靠嗎?”
“先生自己看看吧!”
劉璟從懷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給了賈詡,“這是張繡臨終前寫給你的一封信,由他兒子張泉帶出來,順便說一句,張泉現(xiàn)在就在外面,如果你願意見他的話。”
賈詡又慢慢坐下,心中震驚已去,又涌起了一種巨大的哀傷,點點頭,“我想見見他,請他進來吧!”
劉璟回頭向院子裡的一名親兵使了個眼色,親兵會意,立刻出去了。
賈詡已拆開了信,是張繡的親筆信,應(yīng)該說是絕筆信,信中回憶當年的一幕幕歲月,以及他投降後這八年的生活,語調(diào)中透露出了他對曹氏家族的無盡憤恨,以及對曹丕的仇視和恐懼。
‘.....弟先去也,望先生珍重,早晚看護吾子,繡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來生再謝!’
不知不覺,賈詡的淚水涌了出來,他也感覺自己失態(tài),連忙抹去眼淚,唏噓不已,劉璟則靜靜坐在一旁,任何話都沒有說。
這時,院子裡傳來奔跑的腳步聲,張泉奔了進來,他在曹均的保護下,得以逃脫追兵,從汝南郡直接來江夏。
一進屋,他便跪下大哭,“世伯,我爹爹死得好慘!”
劉璟又取出一封信,這是賈詡老母寫給兒子的平安信,他悄悄把信放在桌上,便起身走了出去。
劉璟走出了院子,負手欣賞路邊的池塘小景,他當然是希望賈詡能歸降自己,但他要賈詡心悅臣服的歸降,而不是徐庶進曹營那種歸降。
他不急,他會給賈詡充足的時間考慮,也不需要他明說,賈詡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自己的心意。
這時,劉璟身後傳來一個笑聲,“使君很悠閒嘛!”
劉璟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在一塊大石後,坐著一個釣魚人,頭戴斗笠,手執(zhí)一根長長的釣竿,原來是龐德公。
這讓劉璟有些驚訝,龐德公不應(yīng)該在教書育人嗎?怎麼還有心情在這裡釣魚?
“龐公怎麼不去外面釣湖魚?”劉璟笑問道。
“想去啊!但又怕弟子們看見,背後說我偷懶裝病。”龐德公笑瞇瞇道,原來他是請了病假,可是他臉色紅潤,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
劉璟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老學(xué)究的胸中也藏有一顆童心,他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使君有空嗎?坐一坐!”龐德公笑著拍了拍身旁的石頭。
劉璟坐了下來,笑問道:“收穫?cè)绾危俊?
“還行,釣了幾條斤把重的鯉魚,這池子看著不起眼,可下面的魚卻很肥大,都有一尺長。”
龐德公又遠遠瞥了一眼賈詡住的院子,笑道:“使君是來找文和吧!”
劉璟點點頭,嘆息一聲,“人才不易啊!”
“看得出使君很看重人才,從江夏書院的發(fā)展便知道了,使君已經(jīng)有了大量的人才後備,不過我有點奇怪,爲何諸葛孔明不在使君的文官名單中?”
劉璟沉吟一下,笑問道:“龐公覺得諸葛孔明是大才嗎?”
龐德公點點頭,“我一直認爲,他的才華在徐庶、龐統(tǒng)之上,堪稱奇才。”
“他和賈公比如何?”
“這個不好比,賈公作爲軍師謀劃數(shù)十年,經(jīng)驗豐富,非常人可敵,孔明並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暫時還是一介書生,你不能指望他一出來就神機妙算,不過他是和氏之璧,只要給他磨練的機會,他必會大放光彩。”
停一下,龐德公又笑道:“而且孔明和徐庶一樣,是內(nèi)政之才,如果把賈公比作張良,攻伐謀戰(zhàn),那孔明就可比作蕭何,運籌帷幄,有他在,使君的後方會治理得井井有條,讓使君沒有後顧之憂。”
劉璟點點頭,“龐公說得不錯,孔明確實是大才。”
“那使君爲何不去把他請出來?”
劉璟微微一笑道:“該做的我都做了,如果孔明願意助我,他自然會來找我,如果他不願助我,那求也求不來。”
“呵呵!使君倒也豁達。”
劉璟雖然在後世飽讀三國演義,曾一度對此書深信不疑,但當他融入這個時代後,他才發(fā)現(xiàn)很多人才幹都是由作者喜好而定,和實際並不太符合。
比如廖化,明明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大才,在三國演義中卻寫成一個普通之輩,再比如李孚,更是一個膽識過人的奇才,在三國演義中也只是一筆帶過。
而諸葛亮一出山便火燒新野、火燒博望,赤壁之戰(zhàn)中更是把他寫成了神,可事實上,一個從未打過仗的書生,不管他再有才華,若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是很難打贏勝仗。
這就像後世的大公司招聘主管,文憑固然重要,但實踐經(jīng)驗也同樣重要。
正是因爲明白這一點,劉璟對諸葛亮已經(jīng)沒有了最初的渴望,而且諸葛亮遲遲不肯來江夏,這實際上就是一種委婉的拒絕,讓劉璟也不願再去找他。
倒是有著幾十年謀攻經(jīng)驗的賈詡,他極爲看重,甚至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他挖到自己手中。
不過如果諸葛亮願意跟隨自己,劉璟也同樣會重視他,把他任命爲侍中,主管政務(wù),而軍師一職,他已經(jīng)意屬於賈詡。
這時,張泉從院子裡走了出來,對劉璟施禮道:“賈世伯有請?zhí)亍!?
劉璟對龐德公笑了笑,起身向院子裡走去,房間裡賈詡正在看母親的信,他這才知道,原來母親和妻兒已經(jīng)安全離開鄴城,到了蒲縣。
劉璟的心意已經(jīng)很明顯了,這讓賈詡不由嘆了口氣,其實賈詡並不是愚忠之人,比較隨遇而安,他最初效忠董卓,後跟李催,又跟段煨,段煨不敢收他,又放他去張繡處,最後跟隨曹操,先後歷任五主。
如果讓他再投降劉璟,也不是不可以,曹丕逼死張繡,遲早也容不了自己,而曹操對自己不冷不熱,始終不讓自己進入他的心腹謀士全,骨子裡還是對自己不信任。
從這次南征情況來看,劉璟已漸漸表現(xiàn)了一方諸侯的氣質(zhì),無論實力還是名望都在當年張繡之上,確實能有所作爲,而且在他麾下,也能得到重用,至少能當個雞首。
但賈詡還是有猶豫,就在於曹洪誣陷他勾結(jié)劉璟,曹仁態(tài)度****,致使他被逼離開軍營北歸,倘若他就這麼投降了劉璟,豈不是讓曹洪的誣告坐實?
但更重要是,曹軍大軍即將南下,跟劉璟算是立於危牆嗎?
這時劉璟走了進來,拱手笑道:“先生之家人已安全離開鄴城,準備從漢中過來,有陶氏商行掩護,萬無一失,請公放心。“
賈詡心中暗暗苦笑,他壓根就不希望家人離開鄴城,劉璟把自己家人連哄帶騙弄出來,自己還得表示感謝,這叫什麼事?
但表面上,他還是得表示感激,“感謝使君爲詡分憂,此番恩德,詡銘刻於心。”
劉璟又坐下,沉思片刻問道:“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能否請教先生。”
賈詡呵呵一笑,“只要不是太讓我爲難,我很樂意和使君探討。”
從劉璟和態(tài)度變化,賈詡便敏銳地感覺,他們要開始談?wù)铝耍斎唬瑒Z要他效忠,不會是一躬到地,‘先生請助我一臂之力。’
那種表白方式未免太淺薄了,劉璟必然會有一種循序漸進的方式,讓他不知不覺入局。
賈詡心知肚明,但他並沒有表現(xiàn)出排斥之意,而是笑瞇瞇地等待著劉璟繼續(xù)說下去。
劉璟也意識到自己太緊張了一點,他也笑了笑道:“其實也只是一種想法,因爲不止一人勸我不要以江夏爲基業(yè),江夏是四戰(zhàn)之地,易攻難守,不適合謀取天下,我也深有此感....”
賈詡點點頭,“坦率地說,不止江夏,整個荊州都是四戰(zhàn)之地,可以在亂世據(jù)守,可一旦中原統(tǒng)一,大軍南下必然是首取荊州,巴蜀東進,江東西擴,都是荊州首當其衝,使君想要以荊州爲根基取天下,幾乎不可能。”
“那先生以爲,何處更適合?”
賈詡一笑,“這個要看是否能實現(xiàn),比如河北地廣人稠,物產(chǎn)豐富,又背靠草原,有戰(zhàn)馬來源,若能得河北,可以問鼎天下,但對使君顯然不現(xiàn)實。”
劉璟沒有說話,等他繼續(xù)說下去,賈詡又淡淡道:“其實當年張繡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如果使君想聽,我不妨再重複一遍。”
劉璟大喜,連忙道:“先生請講,我洗耳恭聽!”
賈詡注視著劉璟的眼睛緩緩道:“取漢中爲跳板,謀關(guān)中爲根基。”
“爲什麼是關(guān)中,而不是蜀中?關(guān)中意味著我有可能會放棄荊州,而蜀中則可以和荊州連爲一片。”
賈詡搖了搖頭,“蜀中格局太小,是困龍之地,只適合爲糧倉,而不宜爲爭鼎之根基,不過使君若一心去巴蜀,我也無話可說。”
劉璟沉思良久,對賈詡的建議並沒有表態(tài),他又拱拱手笑道:“在說說近一點的事情吧!先生以爲,怎麼才能擊敗南陽曹仁?”
這個問題實際上是賈詡一開始就問劉璟,但劉璟沒有回答,沒有想到,劉璟又繞回來反問他了,賈詡知道,劉璟這就是要他表態(tài)了,可是現(xiàn)在,還遠遠不到表態(tài)的時候。
半晌,賈詡苦笑一聲道:“這個問題,我不太方便回答。”
劉璟點點頭,起身笑道:“那就不打擾先生休息了,先生若想去看火油,儘管前去,我已經(jīng)吩咐過了,不會有人阻攔。”
“呵呵!使君這樣一說,讓我心癢難耐,看來明天就得動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