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年,所有的勢力裡,最爲窘迫的,非劉備莫屬!
雖然通過趙雲的英勇拼殺,讓江東的孫權暫時放棄了對襄陽的爭奪,但是,幾萬大軍的供給如同一道繩索,不停的纏繞在諸葛亮的脖頸之間,讓他夜不能寐。
襄陽州牧府,諸葛亮依舊在通宵達旦的處理著政務,全然沒有發覺,一個身影已經慢慢的來到他的附近。
“軍師,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嚇得諸葛亮猛地擡頭。
在諸葛亮面前,是一個蒼老的,眼窩深陷的半百老人。
“你......主公!恕孔明未曾遠迎!”諸葛亮猛的看到劉備的樣子,大吃一驚!這段時間,劉備急速的衰老著,不僅如此,連帶他的心性,也發生著劇烈的改變!
“看軍師愁眉不展,是因爲什麼原因啊!”劉備慢慢的挪動著輪椅,移到諸葛亮放置文案的木幾之前,不經意的拿起了最上邊的一封。
這封是大將霍峻寫的。信中特別強調了邊防士兵的軍需與糧食急缺,需要襄陽給予支援!
“軍師,霍將軍可是現在襄陽西部抵禦秦軍的主力,怎麼連這點軍糧都解決不了啊!”劉備扔下手中的書信,陰陽怪氣的責問到諸葛亮!
“主公,你有所不知,現在我們僅有襄陽一地,但是卻要供給五萬多人的士兵部隊,現在的糧食產量,遠遠跟不上對外的消耗,不瞞主公,屬下準備在近段時間,遣散一部分戰鬥力低下的士兵,留取大約四萬人的常備精兵!到時候......”
“混賬!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麼做的?”還未等諸葛亮說完,劉備重重的拍了一下身邊的木幾,將上邊的書信震落了一地:“孔明,你可知道,士兵是守衛襄陽的本錢,你遣散了士兵,一旦其餘勢力來攻,我們拿什麼應付?”
“主公,非是孔明硬要如此做,而是眼下我們的地盤已經不足以支持如此多的士兵啊!”諸葛亮痛心疾首的說道。他如何不知道戰鬥力的寶貴,但是沒有軍糧,如何供養這麼多的士兵!
“眼下呂蒙已死,江東必定大亂,我們現在還有幾萬士兵,我明日就帶兵,去攻打江陵,只要江陵拿下了,不僅大仇得報,咱們立刻還能多了一個根基之地,是不是?”劉備眼睛一轉,看著江陵的方向哈哈大笑起來。
“主公,呂蒙新亡不假,但是江陵也不是可以一戰而克的啊!主公!不可輕舉妄動啊!”諸葛亮一聽劉備竟然想要攻打江陵,頓時站立起來,上前拉住劉備的手臂,急切的規勸道。
“沒有了呂蒙,江東還有什麼力氣防守,軍師,你運籌帷幄,天下絕倫,此番進攻江陵,就以你爲統軍,拿下江陵郡,我封你爲江陵太守,與你平分我的領土,如何?”劉備不僅沒有聽從諸葛亮的計劃,反而在眼中露出無比渴望的神色,他反過手,緊緊的抓住諸葛亮,殷勤的問著。
看到劉備如此,諸葛亮重重的嘆了口氣,將手慢慢的縮了回來!
“主公,此番命令,恕孔明不能接受!如今襄陽四面環敵,主公卻要勞軍出征!征伐大事,豈是玩笑。如果主公執意此時進攻江陵,
屬下願死守襄陽,給主公的基業留下最後一顆火種!”諸葛亮慢慢的走到一旁,看著已經走進死衚衕的劉備,心中如同千斤巨石壓迫一般。
“笑話,秦成現在已經和我們和談,曹操還派兵支援,剩下一個大敗而歸的江東孫權!你就如此畏首畏尾!孔明啊孔明,好,我給你留下一萬人,等我拿下了江陵,再回來找你算賬!”劉備一聽諸葛亮竟然敢無視自己的安排,頓時怒火中燒。他一把推翻了諸葛亮身邊的木幾,自己搖著輪椅的木輪,慢慢的離去!
看著如同雪花一樣飄落的文書,諸葛亮的內心如同刀絞一般!
曾經一個蓋世英雄,爲何成爲如今這個模樣!
夜幕中,繁星點點,煩悶的諸葛亮再也沒有心情批閱文書,他索性將木椅搬至屋外,自己獨自一人,仰望著星空。
諸葛亮對於天文地理都有很深的涉及,雖然他自認爲可以人定勝天,但是,星相學一直是當今統治者十分在意的一門學術!他最近發現,就在頭頂的位置,軫星附近,愈發的慘淡無光,隱隱間要消散與天地之間!這對於襄陽來說,並非是什麼好事!其實天文學在秦漢時期已經十分普遍,古人將天空劃分爲二十八星宿,以便於天象觀測。相應地,地面也被劃分與之對應的“星野”。在《史記·天官書》中記載道:“天則有列宿,地則有州域。”根據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二十八星宿又被分爲四組,每組七宿。其中南方朱雀七宿中的第七宿爲軫,其下對應的星野位於荊州一帶。
也就是說,軫星,就代表著襄陽氣運!
難道,當真是天要亡了襄陽嗎?
就在諸葛亮煩悶的時候,遠處的大門被快速推開,一員矯健的武將大步前來!
諸葛亮細細一看,發現來的人正是趙雲!
“參見軍師!”趙雲單膝跪地,眼中散發著不甘與憤怒的神色,低頭參拜諸葛亮。
“子龍,怎麼這麼晚了還來找我?”諸葛亮見趙雲起來,心中充滿了疑惑,忽然間想到不久前離去的劉備,難不成?
“軍師!主公他準備提兵親征江陵,方纔去找我詳談,準備命我爲先鋒,但是,被我拒絕了!”趙雲擡起頭,一雙虎目中展現的盡是憤恨!
“恩!我知道了!難得子龍這麼識大體!”諸葛亮有些讚許的看了一眼趙雲,如今襄陽城內,敢於正面反駁劉備的,幾乎沒有,明知道劉備此番的做法是錯誤的,如果趙雲還要附和,那麼諸葛亮就當真要失望了!
“可是,軍師,主公已經惱羞成怒,看樣子,最遲後日,就會率兵親征!我們如何能阻止他?”趙雲見諸葛亮神色平靜,不禁著急起來。
“我們阻止不了,爲今能做的事,只有想辦法穩定襄陽,用你我之能,爲這個即將傾覆的大船盡最後一份力而已!”諸葛亮拿起一旁的羽扇,面色悽慘的說道。劉備如今心性已經大變,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建議!
“唉!好好的一支隊伍,爲何變成這樣的下場!”趙雲重重的跺了下腳,蹲在地上,不再說話。
“是啊!爲何變成這般模樣!”諸葛亮眼中含淚:“我縱有補天之心
,也無回天之力啊!”
......
次日一早,從劉備府內傳出幾封急信,所書的內容,無一不是震撼人心的消息。
第一、罷黜中郎將趙雲官職,令其在家閉門思過!
第二、調鎮守在西部邊境的偏將軍霍峻回襄陽!
第三、荊州牧劉備爲統帥,以張苞爲先鋒,霍峻爲中軍,胡濟、廖化爲後翼,簡雍督運糧草,起大軍三萬,親征江陵!
而劉備最爲器重的諸葛亮,則被留在了襄陽城內!
“主公看樣子真的是鐵了心要進攻江陵了啊!”諸葛亮聽完消息,眼前一黑,重重的跌坐在地上。許久之後,才緩過神來,他吩咐左右的侍衛,:“快,將主薄馬謖找來,我找他有要事!”
在諸葛亮的焦急等待中,馬謖匆匆而來!
“軍師,你找我可是爲了主公南征江陵之事?”還未等諸葛亮開口,馬謖就已經知曉。
“正是,主公現在一意孤行,此時身邊又缺乏智謀之士,你頗有智慧,我希望你可以跟隨主公出徵江陵,爲他出謀劃策,如果能戰,則力戰,如果不能戰,則護衛主公平安撤離!”諸葛亮此時,最擔心的的是劉備的安危。他思來想去,此時,能夠託付的,唯有人稱少年才俊的馬謖了。
“屬下定全力護衛主公安危!請軍師放心!”馬謖聽到諸葛亮的話語,知道此番自己的責任之重,急忙應聲下來。
“你隨主公出徵,每到一處,切記要畫出圖本,將所有的行軍路線一一記錄給我,小心爲上!謹記謹記啊!”諸葛亮拍著馬謖的手背,急切的叮囑著。
“是!屬下明白了!”馬謖點頭,然後朝諸葛亮施禮退下。
見馬謖離去,諸葛亮才稍微平靜一些,他隨即又叫來趙雲,雖然劉備已經將趙雲罷黜在家,但是這樣的軍中老將,即使沒有權勢,依然可以成爲軍中的支柱人物。
眼下西部邊境的霍峻被劉備調回,邊境空虛,爲了防備秦軍從上庸偷襲,諸葛亮只得安排趙雲先前往邊境接手,只要上庸不亂,襄陽西部就沒有問題。
“軍師,軍中私自調任,一旦主公得知......”趙雲看著諸葛亮,滿是擔憂!
“無妨,子龍只管去,一切有我!”此時諸葛亮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只能私自任命趙雲接手軍隊了。
“是!”趙雲接令而去。
望著慢步離去的趙雲,諸葛亮再次將目光投向遠處。
最後的一個問題,就是守在樊城的文聘部隊了!
以往的文聘,是劉備的援軍,但是,現在劉備即將傾兵遠征,面對僅剩下一萬守兵的襄陽,文聘能信守承諾嗎?
這點是諸葛亮極度的擔憂!但是,劉備此番出征江陵,帶走了所有的軍中大將,留給諸葛亮的,僅僅是一些老弱病殘之兵,一旦文聘的部隊生變,迎接襄陽城的,一定是一番血雨腥風!
整個襄陽城,隨著劉備的執意遠征,瀰漫著一種憂愁、哀傷以及一些說不清的味道!
風雨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