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澤湖,周泰的水寨之中,甘寧和徐榮兩人正在彼此對峙著。
雖然原先沒聽說過長江上有這麼一號人物,但甘寧一見徐榮那特殊的樣貌和標(biāo)誌性的獨眼,心下竟然生出幾分忌憚。
一看這臉和眼睛,就說明此獠不是個善茬子,原先必然是經(jīng)過什麼惡戰(zhàn),而且看他眼睛和臉頰的傷勢,能夠活下來,也肯定是不容易的。
從生死線上走過一遭的人,一般都不太容易對付。
陶商卻彷彿沒有看到甘寧面上忽明忽暗的變化,他對徐榮招了招手,示意其勿要輕舉妄動。
然後,便見陶商邁步走過徐榮,環(huán)視四周,慢慢的對場內(nèi)諸人解釋道:“諸位,其實適才路某聽了場內(nèi)的諸位寨主所言,再加上甘寨主的解釋,已然是大致明白了此中的利弊,其實在路某看來,甘寨主身爲(wèi)賊道中人,無論是搶誰、在哪搶,他都沒有錯,可諸位卻因爲(wèi)甘寨主的魯莽和任性而遭受莫大損失,在路某看來,其實諸位也沒有錯。”
說到這裡,陶商頓了一頓,重重言道:“錯就是錯在,咱們這些江南各部賊衆(zhòng),彼此之間,沒有個規(guī)矩,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約束。”
聽到這裡,衆(zhòng)人不由的都愣住了。
“沒有約束?”周泰摸著下顎上的剛須,細細的思索了起來。
陶商點了點頭,對周泰拱手,道:“周寨主,正所謂道亦有道,我們雖然是水賊,但彼此之間爲(wèi)了長存共贏,能把這買賣千百年的幹下去,就不可不立下鐵律行規(guī),特別是如今長江以南的情況並不甚好,現(xiàn)有劉表佔據(jù)了荊州,一統(tǒng)荊北宗族自成勢力,且還有四世三公之門的袁術(shù)割據(jù)南陽郡並已進軍淮南,江南這兩大諸侯的勢力將成,各位若是再恣意妄爲(wèi),各自爲(wèi)政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咱們便會被諸侯們各個剿滅,屍骨不存。”
周泰身邊,蔣欽是個頭腦頗爲(wèi)清楚的,忙解釋道:“路寨主,你乃是外州遷移而來,原先不曾是咱江南水道上的人,不明就裡,這規(guī)矩咱各寨其實並不是沒有,其實在咱各水寨之中,彼此還是有一些默契的?!?
陶商微微一笑,蔣欽道:“蔣當(dāng)家的既然也說了,彼此是有默契,可在路某人看來,默契並不等同於規(guī)矩,無人監(jiān)管無人號令,難成方圓,這也是自甘寨主出道以來,沒有遵循你們那所謂默契的原因!路某試問,咱們?nèi)羰悄茉谠劢纤郎?,立出具體條條框框,言明各寨制度與活動範(fàn)圍,並推舉出一位水賊盟主統(tǒng)一監(jiān)管,場內(nèi)諸位寨主共同謹(jǐn)遵盟主號令,若有人違背,諸人依盟主之令齊齊討之,這事卻還有什麼難以解決的嗎?”
陶商別的話,衆(zhòng)人別的沒有太聽的進去,但這“選舉盟主”四個字,卻自然而然的引得場內(nèi)諸寨主的紛紛驚醒。
選盟主?!
周泰眼珠子一轉(zhuǎn),心中頓時大喜過望!
這年輕後生真有兩下子啊,提出的好建議??!
選盟主這事,周泰自然不好意思張口,怕別人懷疑他有私心,如今由這新出道的路飛提出來,卻是正中了自己的下懷!
試想,自己若是被選成了長江上的水賊盟主,那豈不就是跟實打?qū)嵉慕\之霸王無異?!
江賊之王!這可是周泰多年來的夢想啊。
周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拼命的壓制住臉上的喜悅之色,露出一副很是鄭重的表情,一邊撫摸著剛須,一邊點頭道:“路老弟果然是靠腦袋吃飯的,真是有心樂!我看這個方法就很好,立規(guī)矩、選立盟主,把咱長江水道上的各部水寨統(tǒng)一號令,別說是咱們自家之事,縱然是日後有郡縣派軍征討剿殺,我們各寨也可在盟主的調(diào)遣下,做出應(yīng)對,共爲(wèi)脣齒,聯(lián)合禦敵……路兄弟的這個建議,還是很靠譜的,老子很是贊成?!?
甘寧看著周泰的模樣,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姓周的,別以爲(wèi)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籌?你不過就是想當(dāng)這長江賊道上的盟主而已,純粹的私心……嘿嘿,你要當(dāng)盟主?老子第一個不答應(yīng)!”
周泰聞言勃然大怒,瞪大著雙眸衝甘寧喝道:“混賬東西!老子不當(dāng),難不成還要你來當(dāng)不成?”
甘寧嘿然一笑,仰頭道:“我當(dāng)就我當(dāng),又能怎地?區(qū)區(qū)一個盟主而已,難不成老子還做不來嗎?!”
周泰猛然一擡手中刀,指著甘寧咬牙道:“姓甘的,走!出去!比劃比劃!”
“比劃就比劃!”甘寧毫不服軟。
兩人作勢又要往外走。
真愁人啊,一個比一個不消停。
“二位,二位!”
陶商又急忙出來打圓場,笑道:“盟主之位呢,非同小可,不能光憑個人勇力!必須要選一位有大毅力,大本領(lǐng)的能人方可擔(dān)當(dāng),如此纔不會坑害了道上的諸位弟兄,小弟倒是有一個辦法,不但能使二位兄長有機會一較高低,還能讓在場所有的寨主們都有機會爭一爭這個盟主之位,公平競爭,人人有份,大家覺得怎麼樣啊?”
這話一說出來,場內(nèi)的所有賊寇頭子們頓時都激動的夠嗆。
對於這些賊寇頭子來說,人人都可以參加競選盟主,這可是個大餡餅啊。
這個天底下,人人都是有上進心的,只是有時候礙於自己的實力和地位,不敢去競選而已。
適才路飛一提出這個事,在場的水賊頭子們,大部分都以爲(wèi)這盟主的位置,必然是會落在周泰的頭上,有心相爭的也不好意思張口,怕得罪了周泰。
誰曾想冷不丁的蹦出了一個甘寧叫囂著要跟周泰對著幹,弄的周泰下不來臺。
不愧天幸有這個草帽賊路飛又是橫插一道,不但平息了二人之間的爭端,還讓在場所有的盟主都上了檯面,能有機會能當(dāng)一當(dāng)這個長江之王。
話說到這個份上,怕是不會再有人會顧忌到周泰的情緒了。
周泰見在場的江賊頭子們各個興奮無比,似乎是對這個盟主之位都非??释?,猶如吃下了一隻大蒼蠅一般,噁心的夠嗆。
但沒有辦法,此刻周泰若是堅持自己不通過競選來當(dāng)這個盟主的話,只怕是會引起衆(zhòng)怒的。
狠狠的白了路飛一樣,周泰心中暗暗記下——臭小子,你等著!
不過周泰卻是有信心能夠拿下這個盟主的位置,論及實力和本領(lǐng),在場諸人中,在他看來,也只有甘寧能和自己有一較高下的本錢和實力。
“路兄弟,你有什麼辦法可以一試?”周泰壓制住心中的怒火,問陶商道。
陶商對著周泰拱了拱手,揚聲對在場中人道:“今天的會,乃是叫做羣英會,其意諸公皆明,乃是因爲(wèi)今日參會的,都是在咱們長江水路上赫赫有名的俠盜羣英,而能統(tǒng)帥羣英者,除去勇武過人之外,更需要義氣非常,精通兵陣,智計兼併,方能擔(dān)此重任……因此,路某想,咱們不妨就設(shè)下一個大考,由我們在場諸人各自率領(lǐng)手下的弟兄們?nèi)マk成此事,誰能辦得到呢,我們便一同推舉其爲(wèi)盟主如何?”
甘寧聞言,似是來了興趣:“有意思,小子且說說,到底是如何的一個大考?”
陶商微微一笑,繼續(xù)說道:“各位,在下的水寨,乃是在丹陽郡的轄境之內(nèi),消息也算是靈通,近日聽聞丹陽郡的前任太守周昕隱退,乃有徐州刺史陶謙遣子陶商駐守丹陽郡,陶謙的兒子倒是沒什麼了不起,腐儒一個,不成大事,不過我手下的崽子們探聽得說,他從徐州帶了一名悍將到丹陽郡,命喚許褚,此人勇武過人,天下少有,據(jù)說此人現(xiàn)下正率領(lǐng)著三千精甲,駐守在丹陽郡中的春谷縣內(nèi),一面操演兵馬,一面協(xié)助春谷縣的縣令安排當(dāng)?shù)氐能娡褪乱恕覀儾环辆涂冀桃幌?,在場諸人,誰能打下春谷縣,如何?”
這話一說出來,衆(zhòng)人紛紛交頭接耳,大廳之內(nèi),議論之聲一時間絡(luò)繹不絕。
甘寧揚起了一道眉毛,道:“許褚?老子聽過說!是那個綽號叫虎癡的吧!據(jù)說他在虎牢關(guān)前,是打敗過呂布的?!?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許褚在虎牢關(guān)戰(zhàn)敗呂布的事情,天下皆聞,雖然是靠著車輪戰(zhàn)陣打贏的,但知道這具體細節(jié)的,也不過是那些在虎牢關(guān)前親眼目睹此事的諸侯兵將們。
消息傳往天下,不知不覺就傳走了樣。
在那個沒有視頻、網(wǎng)絡(luò)、電視、報紙、媒體的年代,消息一般都是人嘴對人嘴的傳遞,等司隸的信息傳到江南來的時候,在細節(jié)方面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描繪,甚至還會被描走了樣。
江南衆(zhòng)人目前所知道的,也只是徐州軍有一個綽號虎癡的許褚,憑一己之力戰(zhàn)敗了天下第一的飛將呂布,至於具體是怎麼打敗的,那就完全不知道了,反正是打敗了。
打敗呂布的人,豈不可以稱之爲(wèi)天下第一高手了?
有此等人物坐鎮(zhèn)春谷縣,而且還有徐州的三千兵勇,就憑這些劫道的水賊去打縣城……怎麼打呀?
那路飛所言的大考原來就是這個!
這哪是什麼大考?。糠置骶褪谴罂?!還是往死里加柴火燒的那種。
衆(zhòng)水賊頭子中,有一名水賊頭子頗是憂慮的言道:“這個春谷縣有這麼多的兵馬駐守,還有猛將許褚坐鎮(zhèn),這樣的縣城,哪是咱們這樣的水寇能打的下來的???……要不,咱們且不如換個縣城試試?”
陶商聞言,臉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搖頭道:“這位寨主,就衝你剛纔的這句話,在膽量這方面,你就沒有資格做我們長江諸賊的盟主,能成爲(wèi)這盟主之人,必須要得是有大毅力,大能力,大勇氣的當(dāng)世豪傑,別說是一個許褚,就是千萬個許褚,又能如何?既然是大考,那必須就得挑個難的!若是弄個只有幾百人駐守的小縣,那又能考出什麼?人人都能打下來,又選個什麼?”
說到這,陶商清了清嗓子,震聲道:“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樣的人才能當(dāng)咱們的盟主,才能當(dāng)江賊王!日後更能成爲(wèi)海賊之王!連一個空有蠻力的莽夫都治不服氣,又豈能坐鎮(zhèn)長江,統(tǒng)帥羣雄!”
甘寧聞言,雙眸之中頓時精光爆閃。
好個年輕的小子,有些膽氣!
雖千萬人,吾往矣!《孟子》書中之言用在這裡,確實是很符合情境,且不說這姓路的是不是有真這個實力,但單憑這份豪氣而言,在這麼多的水賊頭子中,就足矣稱得上是一方豪雄了,比在場大部分人都強。
這春谷縣,還真就是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