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九月，彷彿是在迴應去年秋收之時的寧靜，這一年的秋收顯得異常混亂。

從關中再到河北，跨越千里的範圍之內，各家兵馬都在緊急集結之中。

不過相較於官渡之戰來說，這一場戰爭，更類似於多年前的壽春之戰。

開戰的勢力一共有四方，但各方的利益訴求卻又一致，那就是意在關中之地。

而相較於之前的壽春之戰劉備軍的艱難形勢，這一戰的天平似乎從一開始，就朝著劉備軍開始傾斜。

戰爭的開始，是源於長安城內的一次兵變，卻說八月份時，馬超被伏完等人說動反叛，從那以後就開始準備。

其人先說動了劉雄鳴動軍，隨後又讓馬騰率兵進京準備裡應外合奪取長安。

但馬超並不知道的是，遠在事情開始之前，他們的謀劃就已經被暴露給了郭嘉。

隨後郭嘉便依照曹操之言開始謀劃，但在調動夏侯惇的同時，他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

由是在掩蓋了曹操的死訊之後，他便來找到了荀彧和賈詡等人說了曹操遺命。

而當荀彧聽到曹操死訊時，便是伏地痛哭不止，唯獨賈詡一臉冷靜道：

“昔日韋晃等人來勸我讓校事將金禕放歸，吾本以大局爲重，前往助彼等之力！”

“不料此舉竟讓彼等聯合至此，現在觀之，彼等能聚衆謀反，賈某難辭其咎啊！”

沒錯，賈詡聽到衆人要謀反之事不是意外，也沒有獻計，而是直接承認自己的錯誤。

因爲他勸盧洪解放金禕之事，在朝中人所共知，這個事情瞞不了羣臣，也瞞不了二人。

所以他要先將自己撇清楚，表示他是爲了大局才放了金禕，而不是與衆人同謀此事。

老實說，郭嘉並不瞭解賈詡的爲人，但荀彧多少還是知道的，他很清楚，賈詡這個人在大局上的判斷從不出錯。

即便面對曹操的大軍壓境，賈詡也沒有對不起張繡，其人雖善自保，但並不奸滑。

見其主動說出此事，他便抹著眼淚道：“賈公此事並無差錯，若是彧聽之，也會助力！”

“當務之急乃是曹公已去，朝中混亂，又有敵軍潛入，我等當先從內亂處之方可！”

郭嘉見狀，亦是點了點頭道：“賈公乃執金吾，負責京城防衛，若是賈公想叛，無須等到今日。”

“我此番尋到二位，一則乃爲告知曹公遺言，二則乃爲與二位商議如何除去我城中兵馬！”

現在他們的問題在於馬超這個內亂之源，要先除去馬超，他們纔可以繼續之後的步驟。

本來郭嘉自己也有計策可以行事，但現在他權柄比不過荀彧、賈詡，所以需要調動二人之力。

二人聽其言，自也知道當前當以除掉內亂爲妙，至於降不降劉備，得等形勢穩定再看。

於是衆人商議一番，決定一旦馬騰韓遂進入關中，便發出曹操的死訊，藉著辦喪事的緣由，引誘馬超主動動手。

就在這樣的謀劃之下，馬騰韓遂進入了關中之地，還未抵達，其人便傳信馬超戒備。

信上言說九月十七日便可抵達長安，彼時舉火爲號，他們在外攻城，馬超趁機取城！

然則此時賈詡知道了馬超將叛，自然防著他對內外通信，沿路凡是西涼口音之人皆要嚴密搜查。

由此獲得了馬騰密信，獲悉了其人抵達日期，便將消息告知郭嘉，郭嘉聞之便道：

“彼等十七抵達，我等十五便可發喪，先敗城中兵馬，再挫敵軍之勢！”

由是他便將其上的日期改成了提前一天，又令手下西涼細作前往馬超府內報信。

馬超見得信件並未生疑，滿以爲馬騰將至，心中自是歡喜，又叫衆人前來商議。

衆人看著信上的信息，自然都頗爲興奮，便各自招募城內好手，至於九月十五日，曹操府內突然放出曹操的死訊。

此時距離曹操之死已經月餘，在渡過了初期幾天之後，爲了防止仇家所忌，郭嘉便讓許褚將曹操悄悄送至城外安葬。

消息發出之時，曹操的棺材之中只有一個衣冠冢，丁氏帶著曹丕等人守在靈前流淚。

衆臣聞之，紛紛前來弔唁，孔融甚至親自爲老曹寫了一封悼詞，讓衆人聞之無不哀傷。

唯獨伏完見之，心中暗喜，出得曹操府內，直接召集耿紀等人前來道：

“如今馬壽成韓文約將至，曹操便即發喪，此天助我等行事，不可錯失。”

“明日馬孟起雖可奪城，我等卻須防備馬孟起難以成事，吾意先擒曹操家小威脅衆人。”

“諸位誰還未前去弔唁，可明日夜間往之，若見府內防備鬆懈，便先來告知。”

“某自在後門點火爲號，讓那許褚前去救火，諸位可往前門攻入！”

“若能劫了曹賊家小，我等大勢便可成矣，還望諸位皆盡全力助之！”

衆人聞言，無不應答，唯有金禕皺眉道：“我等所怨，曹賊也，豈可禍其家小？”

“此事諸位自去行事，某願助力馬孟起，不願與諸位共謀這等不義之事！”

他一說罷，衆人自是不喜，耿紀更是連聲呵斥，可金禕卻是拂袖而去，唯獨韋晃再次自薦前去探查曹操府內防備。

衆人如此商定，到了次日傍晚，便由韋晃來到了司空府內，一見曹操棺材，便是痛哭弔唁。

丁氏勸之，其人方止，又對丁氏勸諫道：“方今司空早逝，府內人多手雜，當謹防火燭。”

丁氏然其言，索性令下人皆輪番值守前堂，韋晃得計之後，便回伏完府上答覆，衆人聞言，皆贊其機敏。

由是衆人便各自集結兵馬，待得夜間馬超一動，衆人便都開始行動了起來。

另一邊，卻說馬超受信之後，便悄悄聯絡城內兵馬，加上其人與金禕等人家僮，共計兩千五餘人。

籌得兵馬，他便各自準備器械，等待伏完等人匯合，不料伏完還未等來，卻先等來了金禕。

聽得金禕言說衆人打算，馬超便一臉不恥道：“虧爾等皆爲公卿，竟欲劫人家小，屬實不義！”

“既是爾等不欲前來，我等便即暗中行事即可，休要與爾等爲這等損名之事！”

如此說罷，他便不再等待衆人，只與金禕在府內等候，至於二更，忽聽人報城外火起。

馬超一聽，便帶兵馬行出府內，至於街上，沿路匯聚，正遇守將巡邏，問之緣故，其人便翻身上馬高呼道：

“如今我兵馬已至城外，只奪一門長安便可自破，封侯當在今日，諸公各憑本事！”

一番言罷，那守將心知不對，連忙率兵上前，卻被馬超上前一槊刺穿了胸膛。

殺了巡邏將領之後，馬超便帶兵馬朝著火起西門殺來，一時間喊殺聲響徹整個城內。

同一時間，伏完等人見之便分別行事，伏完在後放火，耿紀等人從前門殺入。

火勢一起，司空府內四處奔走，伏完見之只覺心情暢快，欲帶家僕突入府內，卻見一黑塔般的漢子立在巷口，甕聲甕氣道：

“司空待爾等不薄，今日發喪，爾等豈敢爲亂，虎士聽令，與我殺之！”

此人正是許褚，其身後全是曹軍精銳的宿衛虎士，衆人一聽，紛紛殺上前來。

伏完退之不及，被一刀砍翻當場，倒地大呼衆人反賊，隨之嚥了氣息。

又說耿紀韋晃等人見司空府後門起火，便從司空府前門突入，才一入內，便見萬箭齊發。

原來是郭嘉等人雖然設計除掉馬超，卻也沒有放鬆司空府戒備，讓許褚於此防備。

許褚得令之後，便在前院安排弓箭手，他本人親自在後院防備敵軍。

由此耿紀韋晃等人一殺至此處，便被一衆弓箭手攻擊，耿紀躲避不急被一箭身穿了肩膀，韋晃則是身中數箭，身死當場。

也是因爲二人沒領過兵馬，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

耿紀見韋晃身死，便即翻身上馬，策馬欲去，卻被虎士追出亂箭射死。

至此，偷襲曹操府內的衆人全滅，獨有馬超還在長安的西門苦苦進攻。

因是他見西門起火，以爲馬騰等人就在城外，由是朝著西門行來，不料此地卻是徐晃駐守。

馬超剛一至此，城上便即放箭，徐晃立在城牆之上一陣高呼快降，馬超見之，則是舉盾上前，誓死拼殺，身中數箭不退。

由此來到了城門之處，雙臂用力，硬生生推開了城門，可就在這時，讓他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城外的並非馬騰，而是曹洪所領的精銳，一見馬超，曹洪便道：

“馬賊，吾早知汝叛，今日伏於此地，定要殺汝，與我死來！”

言罷他便一聲令下，喝令麾下兵馬朝著馬超殺了過來，馬超見之，心知生路斷絕，索性上馬再殺。

在城門口，數百人的圍攻之下逐漸力竭，結果曹洪深恨馬超，見之將死，便道：

“與我閃開，某要手刃此賊，將彼頭顱，以祭兄長在天之靈。”

他大呼一陣，策馬便朝馬超殺來，豈料馬超亦是恨之，迎著他的馬匹，直將長槊折斷，將身上馬朝著曹洪刺來。

曹洪一個不備，竟被馬超刺落下馬，衆親衛連忙上前護住，又與衆人圍攻。

在衆人圍殺之下，馬超就此力竭而亡，臨死之前，他的目光任舊西向。

彷彿是在質問，本該在城外的馬騰、韓遂，現在爲什麼遲遲沒有出現！

建安七年九月十六日，馬超遭到了郭嘉等人算計，被圍殺於長安城內。

而他一直在等待的馬騰與韓遂，卻是在十九日方纔抵達的長安城外。

之所以遲了兩日，是因爲就在馬超死後的十七日，關中連續下了兩天秋雨。

既然是雨天，不僅攻城不利，就連想要點火也頗爲困難，所以馬騰也只得順延計劃。

不過在他看來，既然是舉火爲號，他不舉火，馬超自然也不會動作。

馬超沒有動作，那自然也不會出什麼事情，他們計策就依然有效。

所以在十九日的夜間，馬騰讓楊秋於城外點起大火，主力兵馬朝著長安靠近。

正如他所預想一般，城內不一會兒就響起了喊殺聲音，馬騰連忙令攻城。

這般過了兩刻，忽見城門洞開，馬騰見狀大喜，急忙率著兵馬殺入城內。

可其兵馬剛一入甕城，城上便是萬箭齊發，隨之徐晃帶著兵馬朝著城外衝出。

馬騰沒有防備，身中兩箭，險些落馬，虧得龐德誓死拼殺，方纔逃脫！

而回到大營之後，馬騰來不及顧慮身體上的疼痛，便是大哭，衆人問起緣故，他便道：

“我軍事情已泄，孟起必然遭難，吾已年邁，今失彼等，來日當無人送終矣！”

衆人聽著，這才反應了過來，既然他們的計策已經暴露，馬超等人怎麼可能沒事。

要知道，曹操爲了防備馬騰反叛，不僅收了馬超，還讓馬休、馬士皆爲人質，現在一下死了三個兒子，馬騰怎麼可能會不傷心。

見其傷感如此，衆人連忙勸解，韓遂亦是勸之寬心，指不定馬超等人早已逃脫。

不過馬騰對此，卻是一點都沒有寬心之意，直到次日，城上掛出馬超等人頭顱，馬騰哭至暈厥。

韓遂見之，則是下令兵馬開始猛攻長安，準備擒下郭嘉、荀彧爲馬超等人報仇。

但在這時，城內卻也面臨著一場身死離別，因是曹洪逞能，被馬超一槊刺於馬下。

這一槊直接在曹洪的腹部形成了貫穿傷，這種傷在這個時代無異於不治之癥。

所以在被救下之後，曹洪就進入了彌留狀態，還沒撐過三日，便死在了榻上。

曹洪之死，對於郭嘉等人無疑又是一個噩耗，因爲城內已然只有徐晃一個外姓大將領軍。

如果徐晃有一點異心，順勢投降了劉備的話，那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

還好徐晃爲人忠心，每天都在城上城上巡邏，防備敵軍來襲，這纔打消了郭嘉等人的疑慮。

但城外兵馬對於他們還是一個極大的威脅，由此衆人商議之後，決定以馬超等人的人頭先亂敵軍軍心。

在懸掛頭顱之後，郭嘉便親自上到城上指揮守城，正逢韓遂下令攻城，兩軍相爭，一戰未果。

如此又相持了數日，夏侯惇的兵馬總算到了長安，然則就在其身後，袁紹大軍也隨之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