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哦”了一聲,這倒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問道:“子云,你說清楚,是什麼事,需要我親自決斷?”
陳慶之撐開衣服,也學著張讓的樣子旁腿而坐,一本正經道:“主公可曾想過,明日倘若皇帝不信,又怎麼辦,我們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不能只寄希望於今夜做的事。”
陳慶之果然是陳慶之,事事都考慮的周全。
張讓看著這個自己最得力的手下,道:“子云既然這麼問我,想必心中已經有了章法,不妨直說。”
思索良久,陳慶之說出了這句狂放至極的話:
“主公,大漢行四百年,運數已終,我意,明日帶甲上殿,如果陛下不信,突然發難,直接殺盡內宮,讓天下變得越來越亂。”
“哈哈哈哈哈……”
老太監特有的細長笑聲在張讓口中流出,他評價道:“子云果然是個妙人,這樣的話都敢說出口,玩笑而已。”
不料陳慶之冷冰冰道:“國家大事,生死之事,豈能玩笑?”
嗯——
張讓雖然表面是個太監,可熟讀三國曆史的他知道,這時候還不應該做這樣的事,淡淡道:“人心還在漢,此時做這種事,恐怕天下人不會答應的。”
“那怎麼辦?”
陳慶之焦急問道:“難不成坐以待斃?!”
張讓沒回答他的這句話,看著遠處緩緩落下的夕陽,這一天,發生的好多事現在想起來都感覺是在夢中。
他沒有想到,一個21世紀的大學生竟然提起殺人這麼隨便;他更沒有想到,他原來和曾經的張讓沒什麼區別,只是在碰到東漢末年時,這種心底裡久久埋藏的邪惡暴露無遺。
張讓答非所問,忽然問道:“你覺得,讓董太后保我們怎麼樣?”
陳慶之不敢恭維,實話實說,道:”慶之覺得董太后這一支恐怕是廢了!”
張讓順著他的茬問道:“哦,子云此話怎說?”
“董太后的侄子董重雖然也是驃騎將軍,但是,那不過有名無實的虛銜。如今,洛陽兵馬十之八九皆在何大將軍手中,況且當今天子昏聵,不理朝政,活著的時候可能董太后有點權勢,但是一旦天子歸天,那麼董太后必然會收到排擠,遠離廟堂。”
陳慶之一五一十的分析,他說的每一句話,好像全部都切中要害。
原史中董太后就是因爲劉辨繼位,被牽出河間,最後甚至被何太后下毒而死。
張讓看著慧眼如炬的陳慶之,道:“因此,何太后這一支勝利,不過時間問題而已嘍?”
“主公說的對極!如此一來,董太后就不能依靠,主公,你認爲吾等現在就去投靠何皇后,如何?”
在兩人的談話中,陳慶之也發現了另外一個方法——投奔何進勢力,依靠他們來平息這次事件。
未曾想張讓直接一口否決:
“不妥,何皇后此人,薄情寡義,謀不得事。”
“主公糊塗啊,政治焉能有永恆之仇,焉能有永恆之友,今日暫投何皇后,不過是爲了明哲保身而已。”
陳慶之急了,他沒想到主公心底裡竟然是這種想法。
張讓笑了,慢悠悠的說道:”當初,當初何大將軍那邊世家子弟,曹操等人要當衆殺我。此等情況下,我又怎敢去投何皇后,整日出現在那些人眼中?”
陳慶之也笑了,輕輕道:
“無妨,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如今就是看我們如何彌補這個過錯。”
說到這,張讓的目光一下變得幽深難測起來。看著地面,他突然道:
“哦,子云,看來你心裡是早有辦法了。”
一旁的陳慶之見此,不由呵呵笑道:
“主公,辦法是有,只是,風險極大,稍有不慎,我等這些人都會人頭落地!”
張讓下定了個很大的決心,他知道陳慶之要做什麼,鼓勵道:
“如果陛下不相信,我等最後也是個死,既然左也是死,右也是死,那不如拼一把吧!”
陳慶之起身拍土,爽快的答應道:
“好,既然如此,主公,接下來的事除了我們,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張讓拍拍胸脯打包票,讓陳慶之放心大膽的去做,道:”如果我們之中有人敢泄露半點風聲,咱家肯定事先活剮了他!”
說到這,張讓陰冷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座的所有禁軍士兵,士兵們不由心中一凜,他們從未見過張讓如此駭人的眼神。
陳慶之恐怕張讓還明白他要做什麼,補充道:
“奉主公之意,我在宮中四處都有眼線,近日,在何皇后那邊的眼線,告訴我何皇后有殺董太后的心思。”
張讓早就讓蒙毅和陳慶之二人分別對付宮內宮外之人,每一處都有自己的眼線。
況且何皇后和董太后不和睦已經盡人皆知,所以能得到這個消息,張讓並不敢到意外。
只是,當這個殺太后的話從名將陳慶之嘴中說出,張讓還是感覺怪怪的。
“怎麼,主公,這是怕了?”
見到張讓這時候沉默不語,陳慶之不由冷笑一聲道。
沉默了一會兒後,張讓言道:
“事到如今,也無其他法子了,子云,小心行事。”
雖然是自己的手下,是系統裡抽的歷史人物,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張讓還是有點擔心他。
突然,陳慶之將腰間長劍取下來遞給張讓,二人雙手交替一瞬間,陳慶之緊緊握住自己主公的手,熱淚滾滾,道:
“主公保重,這件事,我親自去做!”
張讓似乎還有擔心,問道:”子云,如果這事我們幹成了,這何皇后那邊真會接納我等麼?”
“姑且一試,自然可以!”
陳慶之語無倫次的回答道。
說罷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今夜。
註定是一個漫長的夜晚,現在,戚繼光去追曹操了,陳慶之去殺董太后了,能陪著自己的,只有蒙毅一個人。
他突然感覺自己好沒用,除了惹事之外,一點作用都起不了。
可他明白一個道理:“只有讓底下人的能力超過自己,他纔可以完美的駕馭他們。”
帝王的勤勞,是合理的生殺予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