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關(guān)中旱災，荀諶欲說荀攸

對於文丑而言，任何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是土雞瓦犬。

六營立旗？

三萬精兵？

比得過我文丑上將軍的三萬虎豹強兵嗎？

隨著袁紹勢力越來越強，袁紹麾下的武將，一個個都開始變得驕矜。

昔日威震塞北、自封大將軍的公孫瓚，如今都成了易京城中易京樓中的一隻縮頭王八。

烏桓三王踏頓、蘇僕延、烏延，匈奴單于於夫羅，西涼軍出身的馬騰韓遂，全都懾服於袁門威望之下。

尤其是顏良、文丑這兩個袁紹的元從上將，更是傲視三州，自詡天下無敵。

面對文丑的駁斥，荀諶不由緊蹙了眉頭。

對於荀諶這樣的豪門世家子而言，文丑這樣的武夫是入不了眼的。

成天就只知道殺殺殺，一點都不明白何爲“上兵伐謀”。

“兵法有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兩國交兵，關(guān)係到國家的生死存亡，不可不認真的觀察和對待?！?

“文將軍勇烈，卻也非百戰(zhàn)百勝之將?！?

“倘若兵敗，整個國家都會因你之兵敗，而陷入艱難之境?！?

“當今之局，兩帝同天，幽、冀、並三州大部分皆從大將軍號令，而青、兗、豫、徐、揚、荊六州，以及洛陽關(guān)中之地，名義上皆從劉協(xié)號令。”

“呂布、張邈尊劉協(xié)而鎮(zhèn)關(guān)中，臧洪、曹操、劉備、劉表奉天子而據(jù)六州。”

“劉協(xié)沒有足夠的號召力，號令羣雄，但羣雄卻紛紛視大將軍爲戰(zhàn)功。”

“我等不懼戰(zhàn)，但不可不慎戰(zhàn)！”

文丑一個武將，雖然懂些兵法謀略，但又如何是荀諶這種能觀大勢的名門謀士的對手。

這一陣分析，駁斥得文丑啞口無言。

劉協(xié)的確如文丑說的一樣，號召力不強。

然而，在呂布、張邈、曹操、劉備等人眼中，劉協(xié)代表的是大漢皇威，是大義。

有沒有號召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衆(zhòng)人可以藉助劉協(xié)代表的大漢皇威和大義，去討伐僞帝叛逆，立不世之功。

袁紹撫了撫短髯，點頭讚道：“友若之言甚善！誰願去趟青州，打探劉備的真實意圖？”

話音一落，許攸、郭圖、逢紀等謀士不是閉目養(yǎng)神就是低頭靜思，誰也不打算去青州打探消息。

荀諶掃了一眼衆(zhòng)人，暗暗冷哼，隨即向袁紹拱手道：“大將軍，諶願親往青州一趟?！?

“諶之侄荀攸荀公達，如今也在青州訪友，此去青州，諶順便勸公達來涿城，輔佐大將軍成就大業(yè)。”

袁紹吃了一驚：“荀公達竟也去了青州？昔日何進秉政，徵海內(nèi)名士二十餘人，荀公達也在其列。”

“本將對荀公達的才智膽略，頗爲欽佩。”

“後來董卓亂政，荀公達密謀刺董，卻不幸被小人泄密，被董卓囚於長安?！?

“荀公達運籌決策，可比良、平，若能來涿城，本將定以尚書一職，虛位以待！”

荀諶喜道：“公達若知大將軍有如此求賢之心，定然會欣然而來。”

荀諶不知道的是，若只是去打探劉備的目的，沒人想要摻和荀諶的事。

但如今，荀諶卻言要去青州將荀攸邀請來涿城，袁紹甚至還要將尚書一職虛位以待，這就犯了衆(zhòng)謀士的忌諱了。

如今的尚書一職是空缺的，袁紹目前是“北朝”大將軍、錄尚書事。

不論是許攸還是逢紀、審配、郭圖，其實都是盯著尚書這個位置的。

畢竟。

尚書一職，統(tǒng)轄百官，總攬一切政令。

誰當了尚書，誰就是袁紹麾下文臣第一人！

“荀友若這傢伙，自知爭搶不到尚書，就引外人來搶。”

“若讓荀攸當了尚書，荀友若必然也會因此而執(zhí)掌大權(quán)，荀氏一門，一家獨大了。”

“哼！無恥之輩，真欺我等無智了？若讓荀公達踏進冀州半步，我郭圖當場自刎?！?

“自以爲駁斥了文丑，就可以目中無人了，荀友若，你自己尋死，可別怪牆倒衆(zhòng)人推。”

許攸、郭圖、逢紀、審配等文臣，紛紛向荀諶投向了極不友善的目光。

荀諶此時還不自知，心中已經(jīng)想著荀攸來到涿城當了尚書之後，就可以大刀闊斧的選賢任能了。

“兄長，諶，不會比你差勁的。”荀諶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跟荀彧昔日的對話。

荀彧去投曹操，讓荀諶一度在袁紹帳下很是尷尬。

尤其是曹操公然選擇支持劉協(xié)後，荀諶的地位就更尷尬了。

因此這一次，荀諶下決心，一定要說服荀攸入涿城！

長安。

劉協(xié)得到了劉備的奏疏。

見劉備也提議遷都，劉協(xié)的眉頭頓時緊蹙。

之前，曹操提議遷都的時候，遭到呂布、張邈和陳宮反對，大部分的公卿百官亦是不願意再長途跋涉的遷都洛陽。

洛陽被焚燬，百里無人煙，遷都回洛陽自然不如待在長安舒坦。

於是劉協(xié)也暫時捨棄了遷都的想法。

而現(xiàn)在，劉備也上書遷都，理由也讓劉協(xié)難以取捨。

一個原因是關(guān)中凋敝，難以長久，加之道路崎嶇，各州的進貢也難以抵達。

另一個原因是袁紹跟公孫瓚的爭鋒即將結(jié)束，倘若袁紹南下，遠在長安的劉協(xié)難以號令六州之兵同抗袁紹。

取捨不定的劉協(xié)，再次召集了羣臣商議遷都一事。

“又遷都？”

呂布、張邈、陳宮紛紛蹙眉。

曹操上回提議遷都，就已經(jīng)讓三人頭疼了。

幸虧這公卿百官，大部分都不想回洛陽，這才讓曹操提議的遷都一事不了了之。

結(jié)果現(xiàn)在，劉備也提議遷都！

“必然是曹操之前跟劉備有過交流，故而纔有曹操和劉備相繼提議遷都?！标悓m低語，很快的猜出了緣由。

張邈亦是低聲道：“青州偏遠，難以顧及朝中事。倘若遷都回洛陽，劉備就可以輕騎入洛陽覲見天子?！?

“劉備已經(jīng)執(zhí)掌三州，若再覲見天子，你我地位不保?！?

“決不可遷都！”

暗暗商議片刻，張邈大聲勸阻道：“陛下，如今關(guān)中初定，正是善待士民百姓之時。若此時遷都洛陽，勞民傷財，必惹得關(guān)中士民怨聲載道?！?

“陛下乃仁德之君，豈能不以士民百姓爲重？”

“前番豫州牧曹操上書遷都，臣等已經(jīng)據(jù)理駁斥，今日青州牧劉備再言遷都，大可不必理會?！?

“難道陛下不遷都，就不能號令六州之兵共抗袁紹了嗎？”

張邈一開口，相繼又有公卿勸阻劉協(xié)遷都，勸阻的理由，幾乎都是大同小異，幾乎都是勞民傷財之類。

但也有在朝中地位不高的公卿，極力支持遷都。

這些公卿並非是真的同意遷都，只不過劉協(xié)若是決定遷都，他們這些人的地位就會水漲船高。

忽然間。

大司農(nóng)周忠出列：“陛下，臣有要事稟奏！”

劉協(xié)被羣臣因爲遷都的事吵得有些頭疼，連忙問道：“大司農(nóng)有何要事？”

周忠語氣有些擔憂：“陛下，今年自正月起，到如今五月了，關(guān)中極少下雨?！?

“臣專程去查了關(guān)中近五年的卷宗，發(fā)現(xiàn)關(guān)中之地，每年的降雨日都在減少。”

“臣擔心，今年關(guān)中，可能有大旱！”

“臣以爲，遷都之事，迫在眉睫，早一日遷都，還能讓六州運送錢糧到洛陽，賑濟士民百姓。”

劉協(xié)吃了一驚：“關(guān)中大旱？這怎麼可能？大司農(nóng)，你可查清楚了？”

張邈、陳宮等人，也是驚得不輕。

“大司農(nóng)，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天子面前，豈能危言聳聽？”張邈心中駭然，忍不住大喝。

倘若關(guān)中真的大旱，張邈想要在關(guān)中修生養(yǎng)息三年的計劃就泡湯了。

周忠不卑不亢，沒有因爲張邈的喝斥而動容，只是坦然直言道：“卷宗是如此記載的。今年的降雨日，已經(jīng)是近五年的最少了?！?

“若司徒大人曾去過田間走訪，也應該能看得出來，關(guān)中好些地方的河水都已經(jīng)乾涸了?！?

“百姓要灌溉莊稼，要從很遠的地方去挑水。”

劉協(xié)動容道：“若真的大旱，田間的莊稼，就難有收成了。莫非朕剛親政，這剛改的年號就要遇上大旱之災嗎？”

張邈聞言而動，提議道：“陛下，可設祭壇，祭告天地，登臺祈雨，以彰陛下仁德愛民之心。”

周忠的眼神頓時變得複雜。

自古祈雨，就沒有真的成功過的。

張邈不是腐儒，又豈會不明白？

但偏偏，張邈卻勸劉協(xié)祈雨？

“張孟桌私心過甚，國家難安啊?！敝苤野蛋狄粐@。

這羣朝中的公卿，歷經(jīng)董卓、李傕亂政而不死，個個兒都是玩權(quán)謀的高手。

張邈的心思，周忠一眼就看穿了。

周忠沒有再開口，避免引禍上身。

論明哲保身，這羣長安的公卿，亦是優(yōu)秀。

劉協(xié)要祈雨，這遷都之議，自然又再次被擱置。

然而，劉協(xié)雖然是天子，但上天並未因此就響應劉協(xié)的禱告。

隨著天氣越來越炎熱，關(guān)中乾涸的河道也越來越多了，再加上劉協(xié)的祈雨慌亂了人心。

關(guān)中的世家豪強們，也紛紛嗅覺到了旱災的苗頭，開始囤積居奇，大力哄擡糧價。

一時之間，關(guān)中的糧價，每日都在以恐怖的數(shù)字在增長！

許縣。

一直在關(guān)注關(guān)中局勢的荀彧，也得到了劉協(xié)祈雨以及關(guān)中糧價飛漲的消息。

“關(guān)中已有旱災跡象，我計要成了！”荀彧眼神多了興奮。

孔子之後，儒分八派。

孟子和荀子各爲一派。

孟子法先王、行仁政，提出了民貴君輕、仁者無敵的思想，多有理想浪漫之意。

荀子明王道、述禮樂，主張禮法並重、王霸兼行，更側(cè)重於現(xiàn)實主義。

荀彧身爲荀氏一族最正統(tǒng)的思想繼承者，亦是主張禮法和王霸，更側(cè)重於士族的利益，而輕視民的利益。

對於荀彧而言，關(guān)中大旱，劉協(xié)就必然要遷都。

而皇帝與潁川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設想就可以實現(xiàn)。

至於關(guān)中之民，是否會因爲旱災而受累，則不在荀彧的設想之中。

人性本惡，這未受過禮法教育的，在荀彧眼中，都只能算是惡人。

亦或者說，唯有受過禮法教育的士人，才能稱之爲善人！

天下紛亂，救人，自然要救善而非救惡。

所以，荀彧不會反對曹操屠城之舉，也不會反對曹操將屯田民視爲私奴。

階層立場的不同，這對待士與民的態(tài)度自然也就不同。

當即。

荀彧尋到了曹操：“明公，元常來信：劉備上書請?zhí)熳舆w都，但被張邈等公卿駁斥。長安已有旱災跡象，糧價飛漲，如今已經(jīng)到了二十萬錢一斛谷、十萬錢一斛豆麥！”

曹操嚇了一跳：“二十萬錢一斛谷、十萬錢一斛豆麥？怎麼不去搶？”

豐碩年的谷市價也就兩百餘錢，穀米缺乏的時候，也就三千餘錢，大部分時間不會超過兩千錢。

結(jié)果，現(xiàn)在一斛穀米二十萬錢，直接翻了幾十倍的價格。

這跟搶錢有什麼區(qū)別？

但很快，曹操反應過來，語氣欣喜：“關(guān)中旱災，陛下就不得不遷都了。文若之意，是讓我再次上書，請?zhí)熳舆w都？”

荀彧點頭：“明公英明，彧正是此意！”

“明公可遣人去關(guān)中散佈童謠，直言‘董賊焚洛，天罰長安’‘潁川龍興之地，必出中興之君！’”

局勢在變，荀彧的謀劃也隨之而變。

原本荀彧是贊同郭嘉的想法，讓天子遷都洛陽。

現(xiàn)在，關(guān)中大旱，天賜良機。

董卓焚燬洛陽，已經(jīng)違反了天道；上天懲罰長安，就是因爲董卓遷都長安。

而潁川是龍興之地，只要劉協(xié)來了就能成爲中興之君。

即便張邈、陳宮能看得出謠言的目的，也阻擋不了荀彧的謀劃！

天意難違！

關(guān)中的旱災不止，張邈和陳宮就破不了荀彧的謀劃。

曹操撫掌大笑：“孟卓不得其時?。∑碴P(guān)中，是成不了大事的。這天子，還是讓我曹孟德來輔佐吧！”

一想到張邈在關(guān)中焦頭爛額，曹操的心情瞬間開心了。

自張邈舉薦臧洪當兗州刺史的時候，曹操對張邈心中就有芥蒂。

後又因爲張邈搶先迎了天子，讓曹操對張邈就更不能釋懷了。

如今張邈吃癟，曹操只感覺五臟六腑，都暢快無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