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荀攸便早早的來到了司空府。
看著桌案上的《九章算術(shù)》,以及林風(fēng)講義的手抄本,他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
曹操偶然路過,看到這一幕,溫言勸慰道:“荀攸,何必妄自菲???其實,你與小先生比起來,也不遑多讓?!?
“主公不必勸了,在下有幾斤幾兩,在下自己清楚。只可惜,小先生不肯出仕爲(wèi)官。否則,我願退位讓賢,把許都的建設(shè)、軍營的改造,全盤交給他主持。”
曹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又何曾不想請林風(fēng)出山?
爲(wèi)此,甚至把自己的寶貝女兒都送了過去。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書院裡的先生,只想做一名隱士。
“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該直接亮明身份,也不至於現(xiàn)在這麼尷尬。”
曹操搖頭嘆息,轉(zhuǎn)身就要回去處理公務(wù)。
就在這時,院落之外,郭嘉突然一路小跑著闖了進(jìn)來。
“主公,軍情!緊急軍情!”
來到院內(nèi),郭嘉也顧不得行禮,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放在曹操面前。
“主公,袁術(shù)稱帝了!袁術(shù)僭越天子,在淮南稱帝了!”
“什麼?”
二人盡皆大驚!
袁術(shù)瘋了嗎?
哪怕大漢王朝已經(jīng)分崩離析,可小皇帝還活得好好的。
天下諸侯雖各懷鬼胎,但也沒人敢代漢自立。
他袁術(shù)算個什麼東西?冢中枯骨一個,也敢打九五之尊的主意?
曹操伸手拿過書信,打開之後,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一遍。
信,是淮南的探子寫的,字裡行間藏有暗號,做不了假。
袁術(shù),真的稱帝了。
最讓他感到震恐的是,小先生早有預(yù)言!
眼下發(fā)生的一切,和他所說的絲毫不差。
曹操面色惶惶,頓生驚駭。
“主公,小先生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郭某對他,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荀攸本來正自苦思,聽到這話,也滿臉錯愕的道:“這關(guān)小先生什麼事?難道,他,他……”
曹操仰天長嘆,半喜半憂的道:“不錯。小先生曾對曹某直言,張闓已經(jīng)投靠了袁術(shù),袁術(shù),會在近期內(nèi)稱帝造反。如今看來,全中!”
荀攸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相信,“有這等事?他不是個教書先生嗎?”
“何止如此呀……”
郭嘉苦笑兩聲,搖著頭道:“宛城之戰(zhàn),他說中了。劉寵之死,他也說中了。現(xiàn)在,袁術(shù)稱帝,他又說中了。實不相瞞,小先生還曾對我說過,郭嘉,早晚死於傷病,而且,還是在征討敵軍的路上。”
二人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郭嘉最近一段時間,爲(wèi)什麼一直戒酒戒色。
原來,是爲(wèi)了調(diào)養(yǎng)身體、保住性命。
曹操考慮良久,對郭嘉斬釘截鐵的道:“軍師,袁術(shù)稱帝一事,你就不用管了。暫且放你幾天假,留在許都安心養(yǎng)病?!?
郭嘉慘然一笑,不敢違抗。
曹操轉(zhuǎn)身看向荀攸,吩咐道:“把衆(zhòng)人全都叫來,升帳議事!”
袁術(shù)稱帝,大逆不道!
曹操身爲(wèi)丞相,把持著漢室正統(tǒng),自然不能聽之任之。
否則,他以後還怎麼挾天子以令不臣?還怎麼成就自己的王圖霸業(yè)?
號令一出,文臣武將,紛紛聚集在議事大廳,商議如何討伐袁術(shù)。
相比之下,郭嘉的狀況就十分淒涼了。
曹操不讓他參與,是爲(wèi)了他好,既怕他受累,也怕他費心。
郭嘉自己也明白,可心裡就是憋屈。
耳邊聽著議事大廳內(nèi)噪雜切切、羣情激昂,郭嘉滿腔憂愁無處排解,便走到長樂大街,鑽進(jìn)醉花樓裡,叫了兩個娘們,狠狠的發(fā)泄了一番。
事後,直把自己折騰的筋疲力盡,郭嘉才稍微有了些爽意。
看看天色,已近傍晚,書院裡該放學(xué)了。
郭嘉提上兩壺美酒,出了長樂大街,一路往南山書院走去。
林風(fēng)剛剛吃了晚飯,正帶著孩子們在河邊釣魚。
眼見郭嘉一搖三晃的走來,腳步虛浮、面色灰黑,口中還氣喘吁吁,忍不住問道:“小郭,你怎麼了?看你這樣子,被人給打了?”
郭嘉搖了搖頭,“沒有,是我打的別人。”
林風(fēng)更奇怪了,“打的誰呀?怎麼打的?”
郭嘉猥瑣一笑,扶著自己的後腰,說道:“打的幾個姑娘,用棒子打的,亂棒毒打!”
“亂棒毒打?”
林風(fēng)頓時驚了,“好端端的,你打人家姑娘做什麼?還亂棒毒打。不怕把人家姑娘打哭嗎?”
郭嘉擡高嗓門,得意的道:“打哭了呀。哭的嗷嗷叫,可慘烈了!”
他丟下酒罈,隨手往河岸邊一坐,就勢躺在草地上,望著天邊浮雲(yún),嘆道:“總有一天,你也會對著人家姑娘亂棒毒打。就比如吉老闆的女兒青桐,早晚免不了吃你一棒。”
“依我看,不僅她免不了吃你一棒,你也免不了舔舔盤子。誰讓人家臉長得好看,身材又……”
話音未落,林風(fēng)早拎起水桶,朝他臉上蓋了過去。
郭嘉躲閃不及,被澆了一身的鮮魚活蝦。
不過,他也不介意,反正,他被曹操放了假,短時間內(nèi),怕是難以掌管大軍了。
郭嘉挪了個窩,伸腿踢了踢林風(fēng),嚷道:“去!給我弄兩個菜,爺們要狠狠的喝個痛快。戒酒戒了大半個月,今天絕對要一醉方休?!?
林風(fēng)冷哼著瞥了他一眼,見這混蛋猥瑣歸猥瑣,心情確實不好,就暫且順著他一次。
若是下回,他再敢當(dāng)著孩子們的面,舔盤子吃棒子的胡說一通,非得讓他也嚐嚐亂棒毒打的滋味。
“走了!有些剩飯,本來是喂狗的,我去熱熱,就當(dāng)下酒菜了?!?
“臥槽?你敢給我吃剩飯,還特麼喂狗的……”
咣噹一聲,又是一記水桶砸在了郭嘉臉上。
除此之外,林風(fēng)的魚竿也趁機(jī)招呼過去。
郭嘉立馬爬了起來,滿臉堆歡的道:“剩飯香,剩飯好吃。若把剩飯熱三遍,和肉都不換。走走走!”
夕陽之下,兩人一個在前面氣呼呼的走,一個在後面笑嘻嘻的追。
書院裡的孩子們,提水桶的提水桶,抱酒罈的抱酒罈,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在春草的細(xì)語中,哼哧哼哧的緊隨其後。
剩飯一熱,又是幾道賣相不錯的下酒菜。
兩隻小狗聞到香味,嘰嘰叫著跑到門外,圍著廚房亂蹦亂跳。
郭嘉趁林風(fēng)不注意,擡腳將小狗踢出丈餘遠(yuǎn),端著酒菜來到院子裡,一坐下就開始大吃大喝。
一邊吃,他還一邊笑道:“先生,吉老闆這兩天要去淮南。袁術(shù)稱帝了,他要給丞相運送糧草。”
林風(fēng)頓了頓,皺眉道:“袁術(shù)撐不了多久,曹操很快就會回來。只不過,吉老闆就不好說了?!?
郭嘉哈哈兩聲,對著林風(fēng)搖起了頭。
曹操,就是吉老闆。曹操都回來了,吉老闆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林風(fēng)這番推斷,無疑撞在了郭嘉槍口上。
“袁術(shù),枯骨而已,不值一提。丞相想要拿下他,十分隨意。到時候,我們東家也會跟著班師回朝。先生,你怕不是多心了?!?
林風(fēng)眉眼一挑,“打仗容易,糧草呢?糧草夠嗎?”
郭嘉臉色微變,詫異道:“你怎麼知道的?糧草,糧草是不多。”
林風(fēng)沒有回答,再次問道:“小郭,你知道糧草不夠,會發(fā)生什麼事嗎?”
歷史上,曹操征討袁術(shù),糧草確實不夠。
本來,曹操想要速戰(zhàn)速決,可對方卻堅守不出。接連耗了幾個月,始終拿不下壽春。
再加上諸郡荒旱,難以接濟(jì),曹軍一度陷入恐慌,致使三軍將士怨聲載道,幾乎要引發(fā)動亂。
在林風(fēng)看來,吉老闆既然給曹操運送糧草,那無論戰(zhàn)況如何,他都脫不了干係。
這個鍋,背定了!
更麻煩的,還在後面……
林風(fēng)盯著郭嘉,一字一頓的道:“曹軍沒有糧草,耗不起;對方守著大本營,卻堅守不出,你說,這仗怎麼打?”
郭嘉琢磨再三,答道:“如果,盡起三軍,強行攻城呢?先生,我們?nèi)硕?,足足有十幾萬大軍?!?
林風(fēng)哂然而笑,嘆道:“也只能拿將士們的性命,硬生生的往前推了?!?
“不過,到底要死多少人,怕是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