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霜聽到賈鈺聲嘶力竭的兩聲, 也顧不得身邊的都司,躍身向著崖頂飛去。
“燁呢?茹兒呢?”賈霜看著崖頂鬥作一團(tuán)的柳青和黑衣人,尋不到女兒和夫郎的身影, 聲音顫抖的轉(zhuǎn)臉抓住不停流淚的賈鈺一陣搖晃。
“啊!哪去了?”
沈淼不忍又有些懊惱的擋開賈霜, 另一隻手?jǐn)堖^賈鈺在懷裡, 面色沉痛的說道:“茹兒讓照顧好斐茗, 她們, 她們不會有事的!”
“誰,誰下的毒手?”賈霜眼中一股狠厲閃過,指著鬥得不可開交的幾人, “她們,她們對不對?”
“舅母!”沈淼忍不住喝道, 眼睛看向斐茗, “是不是該先保著他們父子平安?”
賈霜不理, 陰沉著臉轉(zhuǎn)向幾人,沉聲問道:“誰傷了我女兒?”
數(shù)名黑衣人默契的退開一步, 留著柳青在中間。
“你?本門主體諒你一個男子不易,一忍再忍,柳宮主卻似乎不懂進(jìn)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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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眼睛掃過一旁停手休戰(zhàn)的幾個黑衣人,眼中飛快的略過一絲不屑。這是想著坐收漁翁之利呢!
柳青攥緊手裡的晶石,仰頭哼笑, “不錯, 本宮只不過是送她到一個不礙眼的地方呆著!”
“柳宮主這是要與霜白門樹敵了?那就別怪賈某不客氣了!”
“哼!搶了本宮主的東西, 這就是下場!”柳青咬牙狠狠道, 額角青筋暴跳。
賈霜不予多說, 擡手劈向柳青,眼中的狠決從沒有過的明顯。柳青嗤然一笑, 輕飄飄的蹬腳躍向高空,把玩著手中的晶石。賈霜也不跟上,只是在地面扎穩(wěn)腳步,慢慢的旋手聚齊真氣。只不過是瞬間,周圍的雪與碎石紛紛順著她手掌旋動的方向動了起來。
沈淼擔(dān)心的看一眼賈霜,賈鈺這時也回了神,見母親竟用這麼一招,急急的想要阻止被沈淼一把拽住。沈淼將斐茗移到他身上,安慰的點點頭,“護(hù)好自己,我去!”
柳青有些慌亂的看向腳下,想借力離開,卻似乎有一股吸力拉著自己慢慢的向漩渦滑去。柳青一咬牙把晶石擲到賈霜所在的位置,黑衣人見狀連忙抵著掌力躍向賈霜的方向。
賈霜眸色一寒,瞬間收了力追著柳青的身影而去,黑衣人得了晶石,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帶著剛剛爬上來的都司離開。
柳青有些倉促的轉(zhuǎn)向另一處山頭,他知道霜白門門主的功夫不容小覷,但剛纔那一招確實讓他太過意外,他竟然連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柳青看一眼目光狠厲的賈霜,儘量的平定心裡的翻天巨浪。難道,難道她們平日裡對自己伏低做小都是裝裝樣子而已,那她們到底把他柳青當(dāng)作什麼?耍戲給她們看的戲子嗎?
柳青深吸口氣,沉聲道:“賈門主功夫似乎高過本宮主,那不知賈門主當(dāng)初爲(wèi)何不直接截了斐茗去,倒要那般裝模作樣的戲弄本宮?”
“憑你?”賈霜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飾,“莫不是看在你是燁兒大師姐唯一的孩子,本門主早就去了你的小命,哪裡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茹兒!”
柳青不可置信的看著賈霜,“你,你們……”
“柳茴那個混蛋,搶了沈儀唯一的兒子丟進(jìn)懸崖不說,還養(yǎng)出你這麼個東西。哼,本門主後悔當(dāng)初許諾你娘保你們父子無虞!呵,還真是冤家,不想柳宮主自己前來挑釁,這可怪不得我了!地下給吾夫吳女陪葬吧!”
柳青手腕一抖,還沒來得及出針,就被影子一樣欺身上前的賈霜扼住手腕?!斑青辍币宦暣囗?,已然斷了他欲出手的手骨。
賈霜飛快的出手,又?jǐn)嗔怂硪浑b手骨,點了穴道一腳將他踢跪在雪地裡。
“哼,無知小輩!本門主怎麼說也比你多活二十年,哪裡容得你這般猖狂?都是你那娘臨死還苦苦哀求,若不是看她用情至深,寧可自苦也不要柳茴失了活下去的意念,本門主早就取了你父子小命!”
賈霜忍無可忍的踢一腳地上的人,咬牙道:“你爲(wèi)何與茹兒過不去?她哪裡得罪你了,?。磕阋粋€男子,還狠心的那般傷斐茗!你要聯(lián)姻,好!你要晶石,給!你要拿斐茗要挾,行!你還有什麼不滿,你說你還有什麼不滿,竟然連我女兒的命也不放過!”
賈霜狠狠的踢上一腳,吼道:“你啞巴啦?你說?你到底想怎樣!”
“張陌那個王八蛋,逼我們四人發(fā)下毒誓!好,我不殺你,不殺你,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你終生臥牀!”賈霜眼睛赤紅的聚了掌力緩緩移向柳青的頭頂。
柳青猛然擡頭,竭斯底裡的喊道:“你們什麼都知道,你們把我當(dāng)猴子來耍對不對?你們在一旁看戲看的可熱鬧?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宮不需要你們的憐憫!你以爲(wèi)自己是誰,哈,是神?一羣虛情假意的可憐人罷了!你有本事就一掌要了本宮的命!”
賈霜胸口大力起伏,渾身散發(fā)著逼人的殺氣,一步一步走向柳青,“這是你求死,不是本門主不遵誓言!”
“賈霜!住手!”
賈霜的一掌被突如其來的人一掌屏退。賈霜眼睛微瞇,看向來人,磨牙道:“沈儀,你似乎忘了咱們倆犯衝!”
“賈霜,你當(dāng)初在師姐牀前發(fā)了毒誓,此生不與他們父子爲(wèi)難,你怎可違反!”
“哈哈,哈哈哈~~~~”賈霜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半天才擦了下眼角戲謔道:“沈大俠高義,自己的親生兒子被那人搶走投涯,竟能這般關(guān)心那人的兒子,賈某自愧不如。不知,沈大俠的夫郎見到此景該如何開心吶!”
“賈霜!”沈儀緩了口氣,低嘆道:“都過去了,柳青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看在他自小喪母的份上……”
“讓他把你家沈淼推進(jìn)懸崖如何?”
“你!”沈儀面色複雜的看一眼跪在雪地裡的柳青,終是覺得他可憐,勸道:“師弟和甥女不一定有事,半個月,半個月如何?如果找不到她們,沈某將柳青親自送到你手裡任你處罰!”
沈儀見她還欲上前,剛忙擋上一步,不無哀求的說道:“他是師姐唯一的孩子,我,唉,我和師弟因著我那孩子兮兒的緣故從不曾照看過他半分。賈霜,你看在我那早夭孩兒的份上,看在我那短命師姐的份上,就半個月!不然,不然師弟若安然回來,你讓他何以堪吶!”
賈霜咬牙盯著地上一動不動的柳青良久,轉(zhuǎn)身抄小路下了崖底。
沈儀看看地上的人,與張陌很像,卻渾身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陰沉。沈儀不知道他經(jīng)歷過什麼,但終歸是過的不好吧,不然怎會這般!可憐還是個孩子呢,早就沒了孩子的脾性。唉!沈儀低嘆,本該是幸福的兩個家庭,最終因爲(wèi)誤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唉,苦了你了!”沈儀上前扶起柳青,面色似愁似悲,盯著他看了一會才又嘆了口氣,“說來可笑,上一代的恩怨卻讓你揹負(fù)太多。我本該是你姑姑,可惜,因著你父的緣故,從沒有照顧過你。你姑父他,他……”
“唉,你先在雲(yún)起山住幾日,就是師弟真的,真的……姑姑也會保你無恙!”
“你和那人有何恩怨?他,殺了你孩子?”柳青擡頭,眼睛迷茫沒有焦距。
“當(dāng)年的事了,不提也罷!”
“有何恩怨?讓他那般厭惡我?”柳青執(zhí)著的開口。
沈儀吃驚的擡頭,厭惡嗎?她自出事以後倒是見過柳茴幾次,早就沒了當(dāng)初的溫順,連眉眼間都是恨意。因著師姐的遺言,她也懶得再和他計較,畢竟是被情所困,他認(rèn)定師姐對他的背叛,師姐又堅持不說,那她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再說兮兒已經(jīng)死在他手裡,就是自己親手殺了他她的孩兒也活不過來了。只是,她不曾想,他對她們兩人唯一的孩子也厭惡嗎?
“你,嗨……你娘與你父本該是一對佳侶,當(dāng)年你娘身患惡疾時日無多,你父親性子又剛烈,你娘幾次試探,他都說會以死殉情。你娘裝作變心,找了一個朋友演戲給柳茴看。也怪當(dāng)日我們疏忽,師姐與那人一起來水榭做客,那人懷裡還抱著我兒,柳茴千里之外聞訊趕來,見她們恩恩愛愛還有孩子在手,不知是我家的雙生子之一,二話不說搶走我兒。後來找到時,他說把孩子丟到了雲(yún)起山後的懸崖,他那時已懷有身孕,你娘怕他因自己離世又做了錯事失了生的意念,乾脆一瞞到底。他認(rèn)定是你娘變了心,也許就因愛生恨,一直這麼仇恨下去!”
沈儀看著山中大雪神色有些傷感,她記得自己和夫郎韓音趕過去時,柳茴站在懸崖邊笑的妖冶無比。
他對著師姐說:你的孩子,我親手把他送回陰間,怪就怪他有個薄情寡義的娘吧。你若捨不得,大可以取了我的命去!
她記得師姐的話,她說:是我棄你在先,我這種女人哪裡值得你這般,你好好的,就當(dāng)我死了吧!
後來她們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堅強的韓音聽到兮兒被扔下懸崖的那一刻就暈了過去。她當(dāng)時想親手殺了柳茴的,可是,她在憤怒中看見師姐轉(zhuǎn)向自己的臉上流下的兩道血淚,她不會蠢到以爲(wèi)這是因爲(wèi)情傷所致,但那兩滴血紅的淚還是深深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能怎樣?一方是自己出世不久的親兒,一方是自己敬重的師姐用生命去愛的人!
沈儀看著遠(yuǎn)方久久不能回神,那一日,死去的不止兮兒,還有那個柳茴,師姐,和她那夫郎的半顆心!
“孩子,”沈儀幽幽的嘆氣,“要是因爲(wèi)你那父親對你不好,你不要再狠吧,他,她們,都很苦的!”
“自己得不到的,就是毀掉也不能讓別人得到!這是他從小教給我的話!”柳青神色茫然,瞬間又變得狠厲起來,“你們,哈哈哈~~~你們有什麼資格指責(zé)本宮主不是,那個柳茴,他以爲(wèi)死前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我十八年的痛苦?你,你一句姑姑就要我忘記所有嗎?還有那個賈茹,”柳青大睜著眼睛,牙齒咬的咯吱作響,“她憑什麼說我可憐,哈,我可憐?我偏要她死在崖底,讓她嚐嚐生離死別的滋味!看看誰更可憐!”
沈儀震驚的看著跪坐在地上,神色混亂狠決的柳青,一時間五味陳雜,心頭酸楚。紅著眼眶彎下身,摟過不斷掙扎的柳青在懷裡輕輕拍著:“孩子,是我們不好,欠你太多!我以爲(wèi),以爲(wèi)你有那麼一個驕傲的父親,自己又武藝不凡,定會生活的很好。姑姑我,嗨,放不下那個心結(jié),從沒有想過去看看你!”
“你放開我,你們這羣假惺惺的惡人!”柳青拼命的掙扎,手腕用不上裡,乾脆用手肘一下一下的搗著碰的著的地方。
沈儀一聲不吭任他打著,心底的疼惜,對兒子的虧欠似乎都用在了柳青的身上。只是一下一下輕輕的捋著柳青的發(fā),一聲聲“孩子,孩子”輕輕喚著。
柳青被制著武功,手上又受了傷,不過片刻就沒了力氣,趴在沈儀肩頭喘氣,眼淚卻不可抑止的流下來。
爲(wèi)什麼別人有的他沒有,別人沒有的他更是沒有?他一直在爭,一直再搶,現(xiàn)在呢,不還是什麼都沒有。他沒有娘,十八年了,從沒有被人這般擁在懷裡過;他沒有爹,只有一個隨時隨地準(zhǔn)備拿他出氣的老宮主;他沒有親人,有一個真心實意關(guān)心他的斐茗,還和自己越走越遠(yuǎn)了。他有什麼?什麼都沒有!
柳青絕望的看著飄著雪花的天空,口中喃喃道:“讓我死了吧,死了就好了!死了吧,死了就好了!”
“孩子,孩子!”沈儀慌張的晃晃柳青的肩膀,柳青迷茫的眼睛轉(zhuǎn)過來,透過一層水汽,他似乎看見畫中那個女子,那女子勾著一側(cè)嘴角對自己溫柔的笑。他喜歡勾著一側(cè)嘴角,是不是無意中模仿那個從沒有見過面,被那人判了死刑的母親。
“娘!青兒疼!娘!”柳青怔怔的開口,眼神渙散,處處透著無助。
“娘帶青兒回家,回家,幫青兒療傷!”沈儀抱起懷裡抖個不停的柳青,險些又落下淚來。
柳青勾著嘴角,臉上從未有過的滿足,安靜的偎在沈儀懷裡,一聲一聲小心的喚著那個十八年來只敢在心底偷偷喊過的字—娘!他似乎回到了自己幻想中的童年,母親把他抱在懷裡輕輕的哄著,父親在一旁笑顏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