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單御風(fēng)貴爲王爺,卻也不能自作主張地擅自讓未成年的皇子在外過夜,所以入夜便帶著單承君離去了,耿昱歡和林志清送走兩人,不捨地在門口站了半晌,這才理了理心緒,拉著林志清走回書房,想要問出她心中的疑惑。
還沒等耿昱歡開口,林志清先笑著拍拍她,“小丫頭,你豔福不淺,這手源氏計劃真是目光遠見啊?!?
“什麼源氏計劃,你扯什麼呢,別提那小日本的糟粕,聽不懂你在講啥?!惫㈥艢g伸個懶腰坐下來,“我說——”
“我先說,你少轉(zhuǎn)移話題。”林志清打斷她,“你沒看出來嗎?單承君那小傢伙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他當然喜歡我啦?!惫㈥艢g鼻子朝天哼了一聲,“你不知道我當初對他多好哇,這小子要是不喜歡我就是白眼狼?!?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林志清哦了一聲,“對了,應(yīng)該是真傻。話說大學(xué)裡給你寫小紙條的可憐娃,不是被你指出語法錯誤就是糾出錯別字罰寫五遍?,F(xiàn)在穿過來也一個德行,真是沒救了?!?
“你,你,你——”耿昱歡指著林志清的手抖啊抖,“你說這老古董做啥子?”
“不做啥,就是告訴你這個榆木疙瘩,有個小孩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禍害了一個國家棟梁,堂堂皇子,真是魅力無窮啊?!绷种厩逵崎f地抿了口茶,“嗯,淡了,該換茶葉了?!?
“換你個頭!你晚上跟單御風(fēng)喝了一肚子,再換晚上還睡不睡了!”耿昱歡道,“你給我說清楚,我咋地了,什麼拜倒……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會是說君君吧?。俊?
“吵死了,大半夜的,你還讓人睡不睡了?!绷种厩逄吞投?,“沒錯,我說的就是你的君——君——”
不理他壞心眼地拖長音,耿昱歡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來,“你搞笑呢吧,君君那麼小,什麼拜倒哦,他就是跟喜歡姐姐一樣喜歡我啦。”
“我拜託你?!绷种厩宓?,“你不要跟一般的穿越女主一樣,對什麼事情都看得透,就是對感情超遲鈍,白白增加一些無謂的情節(jié),看得人會很累的好不好?而且還很雷?!?
“什麼話!我——”耿昱歡有些底氣不足,“我當然知道誰喜歡我誰不喜歡我好不好?”
“哦?那你說男生在你上自習(xí)的時候給你傳紙條問你宿舍電話是爲了什麼?”林志清似笑非笑地問。
“當然是爲了打騷擾電話!”耿昱歡理直氣壯地回答。
林志清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你還說你不遲鈍?”
“咦?難道不是?”耿昱歡奇道。
“他們有病啊,打騷擾電話還用特意問你電話號碼嗎?直接拿起電話隨便打不就得了,還那麼有道德的專人專機搞什麼針對性?你和他們有這麼大的仇恨嗎?”林志清真想拍她一板磚,“我不跟你扯這個,反正就是告訴你一個事實,單承君八成喜歡你,你不承認也不行?!?
“你從哪看出來的?”耿昱歡也不一味地否定,先諮詢了再說。
“從歷史的根源以及他今天的舉動?!绷种厩搴眯Φ乜吹焦㈥艢g對他歷史的根源大皺其眉,“你說過,單承君出生沒多久就死了娘,唯一親近的是奶媽,大大小小的宮女太監(jiān)也因爲皇帝對他的冷落所以對他也沒個好臉色,從小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的孩子,一定特別渴望溫情的對待,然後——你出現(xiàn)了。”
“那不就跟姐姐或者媽媽一樣?”耿昱歡點頭,這個分析很正確,算是歷史的根源,可是跟那種喜歡沒關(guān)係。
“原本應(yīng)該是這樣的,我根據(jù)的你說法也是如此認爲。”林志清頓了頓,道,“可是今天看到單承君的表現(xiàn),我覺得一定有問題。你聽我分析,他比同齡人成熟對不對?”
“應(yīng)該吧,待人處事過於小心翼翼,不像一個孩子。好不容易纔親近我,又被一些無聊人士亂攪和。”耿昱歡一提這個就來氣,“還好單御風(fēng)知道照顧一下他?!?
林志清道:“不說這個,你小學(xué)初中的時候有沒有男孩女孩搞早戀的?”
“當時是有啦,不過現(xiàn)在看根本就是在搞笑而已,”耿昱歡道,“你別拿他們跟君君做比較,現(xiàn)在的小p孩早熟的咧,而且那種早戀做不得準?!?
“誰說做不得準?”林志清道,“羅密歐與朱麗葉相約私奔時都只是十幾歲的孩子,林黛玉和賈寶玉互生愛慕時也都是發(fā)育未成熟的少男少女吧?”
“那是小說嘛——”聲音漸漸小了。
“小說也來自生活啊,你難道不承認?”林志清見她無法反駁,繼續(xù)道,“這個時代的嫁娶年齡,在我們看來本來就小得不可思議。而且單承君又算是個早熟的孩子,他對你的感情也許一開始確實只是依戀,但因爲這段分離慢慢轉(zhuǎn)化爲愛慕之情,今天他對我的敵意,還有爲了討好你說要學(xué)著做飯,已經(jīng)不單純了吧?”
“不會吧,他對你哪來的敵意?”耿昱歡道,“他一直都乖乖的啊?!?
“你光顧著高興,而且他的敵意又不是針對你,你當然感覺不出來?!绷种厩宓?。
“就算有,那就像小孩子,搶走媽媽的人都是他的敵人嘛?!惫㈥艢g辯解道,“學(xué)著做飯討媽媽歡心也很正常啊。”
“感覺不一樣的,我也說不清。你之前還吵吵著不是媽媽是姐姐,怎麼今天這麼爽快地當媽了?”林志清調(diào)侃了她一下,道,“再說人家一個皇子,用得著親自做飯討你歡心嘛,你哪裡有當媽的樣兒。他不像那麼幼稚的孩子,你還是注意點好。不過當然如果你有意收他做你的後宮,我也沒什麼意見,反正夠養(yǎng)眼?!?
“別扯了,什麼後宮,那你要不要也算一個?”耿昱歡笑道,“既然你這麼說了,我以後注意一下好了,希望是你的錯覺。”
“錯覺的可能性不大?!绷种厩宓溃澳憧偹闵晕㈤_竅了,浪費我這麼多口水?!?
耿昱歡多少覺得不可能,且不說自己根本沒這個意思,她也不希望單承君因爲童年的孤單把一份多餘的感情放在自己身上,單承君隨著年齡的增長見聞的廣博,一定會遇到他真正喜歡的女子的。
看到林志清一臉輕鬆地喝著淡的沒有味道的茶水,耿昱歡斟酌著說出自己的疑惑。
“清清,你跟單御風(fēng)是怎麼了,我看人家好像沒啥不對勁的,倒是你老彆彆扭扭,弄得氣氛總感覺怪怪的?!惫㈥艢g道,“我跟君君聊天的時候,就看到你倆一個僵硬著看我們說話,一個面無表情的喝茶,別以爲我沒瞄見,你搞什麼鬼?。俊?
“我——我昨天不是說了嘛?!绷种厩逵纸┝艘幌?,“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
“沒錯,你是說了,而且你也說搬來流言應(yīng)該就散去了?!惫㈥艢g點點頭,“可是咧,我不懂你這麼彆扭的是爲什麼?還有什麼話沒跟我說明白吧?告訴我,是單御風(fēng)那傢伙欺負你了嗎?”
“沒,絕對沒有!”撥浪鼓出現(xiàn)了,就差在兩邊綁個小墜子,“他很好,與他無關(guān)?!?
“那你是怎麼回事?”耿昱歡沒好氣道,“別搖了,看得我頭暈?!?
林志清右手撐住額頭,有些難以啓齒,感覺到耿昱歡目光灼灼地死命盯著他,頗有不說清楚不罷休的架勢,只得嘆口氣道:“他其實一直坦蕩蕩的,是我心裡有鬼罷了?!?
“哈?”耿昱歡不解。
“我不是說過之前有大臣邀請御風(fēng)去觀賞寵物孌童什麼的嘛?!绷种厩逡缓菪模嗾f個清楚,“御風(fēng)很生氣。但是因爲邀請他的好像都是些肱骨之臣,他也不好發(fā)作得太厲害,只是回來跟我抱怨這幫人吃飽了撐的。然後——然後說他無法理解這些大臣,好好的妻室不顧,不僅買些少年來糟踏,還在那裡互相攀比作樂,他一看到那些扭捏作態(tài)的男人就噁心——朝廷的風(fēng)氣越來越差,這些大臣安逸的日子過久了,成天想著這些齷齪事,不然別人也不會打著用美色迷惑權(quán)臣的主意,應(yīng)該想辦法好好整頓整頓了。他說的都對,可是我,我聽了心裡堵得慌。”
“清清——”耿昱歡有些心痛,“你——是真的喜歡他對不對?不是朋友,不是兄弟,是真真切切的愛上他的那種喜歡?”
林志清的神情中透著悽楚,遲緩卻堅定地點點頭,“我真是做了蠢事對不對,可是——”在耿昱歡面前他可以不顧這個男子的身份以手掩面,“可是我真的陷進去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真奇怪,明明是我自己的事我卻眼睜睜地任其發(fā)展無能爲力。歡歡,他那麼厭惡這種事情,我如今明明是男兒身,卻對他抱著這種想法,一看到他的臉我就覺得無地自容,所以我開始遮遮掩掩地躲著他,御風(fēng)原本很奇怪我的舉動,後來以爲是我臉皮薄,因爲別人的流言纔會舉止怪異,開導(dǎo)了我?guī)状?。可是我一直無法坦然面對他,弄得他也有些難受,所以就一直是這種情況,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爲什麼偏偏就穿到個男人身上了呢?這是兩人都沒有開口的事實,卻是無解的疑惑。耿昱歡再一次感到身不由己的無力感,這樣的痛苦,就是因爲那不應(yīng)有的障礙而無法放手去愛。
爲什麼要那個溫柔善良的小梅來承受?
“小梅——”恍惚中說出了這個靈魂的本名,卻不知如何繼續(xù)下去。
“我不再是了。”林志清搖頭道,“從我決定揹負這個身體的命運起,或者說從我接管了這具身體那天,我就認命了的。誰知道即使認命卻還是自制力不足,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笨嘈α讼?,“你又該說好雷,雷死了對不對?”
“對啊,好雷,雷死了。”耿昱歡拉下林志清始終遮住眼睛的手,替他擦去眼角的淚痕,“也好痛,痛死了。清清,你獨自承擔這樣的心理折磨,這些日子,真是你苦了你了。”
“沒有什麼,起碼我在他的守護下一切平安,倒是你在外奔波得辛苦?!绷种厩宓溃皻g歡,不要再提起這件事情了,我會慢慢調(diào)整我的心態(tài),像朋友一樣對他,你不用再操心了,真的?!?
“調(diào)整,怎麼調(diào)整?你能不去愛他,改爲愛上一個女人嗎?還是單身一輩子,把這份感情永遠埋在心底,讓它在心裡化了爛了,看著單御風(fēng)娶妻生子,心中慟哭卻笑著給他祝福?”耿昱歡有些殘忍地說出傷人的事實,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壓抑他的感情,“單御風(fēng)厭惡的是別人養(yǎng)孌童不顧家,並沒有否定男人之間的真感情吧?”
“別說了!歡歡,你不知道御風(fēng)說起那些人的時候,表情是多麼的鄙夷,他怎麼可能接受一個男人。”林志清痛苦地道,“而且,他貴爲王爺,又怎麼可能跟臣子在一起?你不知道之前我搬到王府後上朝散朝時,我和御風(fēng)說上幾句話就有大臣在一旁指指點點,我的心裡跟針扎一樣。再看到後來御風(fēng)去了幾個大臣家裡之後那麼的生氣,我就知道自己是沒有希望的,歡歡,你別再說下去了?!?
到了這一步,耿昱歡除了安慰般地輕輕摟住他,確實不能再多說什麼了。
到這個世界來,原本就不是他們的意志所能控制的,一直以來的認識是既然來了只有努力活下去,也許還有回去的一天。可如今不僅活下去不那麼容易,想要離去卻也多了無數(shù)的牽絆。人的感情如此的難以捉摸,明知不可爲卻一頭栽了進去,讓人止不住地心憐又心疼。
這一切的一切,如果是一場夢該有多好,一個多姿多彩有笑有淚的夢,夢醒了,平凡的生活仍然可以繼續(xù),只餘淡淡惆悵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