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空洞而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一直恍恍惚惚的意識終於迴歸大腦。擡臉瞄了一眼面前模糊不清的影子，聽聲音分辨出那團(tuán)模糊的不明物體是個男人，可是我完全沒有回話的打算。

“姓名！”

被無視的不明物體聲音裡已經(jīng)透露出些許不耐煩，隱隱的怒氣並沒能讓我有想開口說話的衝動，繼續(xù)旁若無人地打量著四周。唯一的感覺就兩個字：模糊！所有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就連空氣似乎都帶著一股模糊味兒。

“哼！裝什麼深沉！像你這樣兒的魂兒我見多了，不就是陽壽已盡，早死早投胎的事兒嘛！有啥想不通的？”

感謝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至少我不必看清楚那不明物體臉上的不屑。雖然說這表情我看多了，麻木了，可是不見得我就能喜歡這感覺。

“有水嗎？”

不用那不明物體再出聲，我非常明白再不開口，那位估計該掀桌，拍板兒的了。所以我非常理智的開口了。

“啥？”

那不明物體似乎沒想到我開口是這麼一句話，有點兒反應(yīng)不過來。

“剛被火葬，脫水了。渴。”

“……”

在我以爲(wèi)肯定是喝不到水，估計還得挨頓口水的靜默後，那不明物體似乎是拍了兩下巴掌？我就聽見身後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回過頭一看，一團(tuán)模模糊糊的東西，端著一碗大概可能似乎是茶碗的模糊東西飄到我身前。

“謝了。”我毫不含糊地一頓牛飲。心想：原來被火葬了以後，特別口渴啊！

“水也喝了，該老實兒點地配合了吧？”

看來就算是死了，變成魂兒，喝水也是很解渴的。於是我有了回話的心情，點點頭開口回答：“顏嬈。”

話音剛落，我就瞪大了雙眼，看見一本灰撲撲的冊子從我胸口處飛出，穩(wěn)穩(wěn)落在不明物體的面前，“嘩啦”一聲兒自動展開。

“顏嬈。二十五年陽壽已盡。嗯，沒幹啥傷天害理的事兒。雖然過得有點苦逼，但比起太多人你算好的了，這些苦逼的事兒算是上輩子的債還清了。念在你生平爲(wèi)人向善，下輩子我給你安排個好點兒的人家，這是你給你自己積得的福分。”

一邊聽著不明物體的自言自語，一邊悶不吭聲地吸收這些話裡的內(nèi)容，根據(jù)我猜測，估計那本灰撲撲的冊子大概就是記錄了我這短暫一生的東西。皺皺眉回想了一下，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

“好了，你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在投胎之前，允許你再看一眼你惦記的人，然後趕緊去投胎吧！”

還是沒出聲兒，我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眼前憑空出現(xiàn)的畫面。

第一眼看見的，是我媽哭紅的雙眼。那雙能做出人間美味的雙手此刻拿著我的照片反覆的看。一邊看，一邊流淚。忍不住伸出手，隔著屏幕撫摸我媽的臉，真想再跟她侃侃大山，氣氣她，跟她說些不著調(diào)的玩笑。然而，看著我透明的手，我知道我什麼也做不了。忍著難受，收回手，瞪大著眼睛強(qiáng)迫自己看。

畫面裡多了我弟弟，他依舊那麼沉默，連安慰我媽也那麼如故的笨拙著。我知道我再也做不了什麼，除了窒息般的難受，只能這麼硬著脖子，僵硬的看著。

直到一個蒼老的身影出現(xiàn)，我看著他把手搭在我媽肩上，輕聲安慰著。那是我爸。再也忍不住嚎哭出聲：“關(guān)掉！關(guān)掉！我求求你關(guān)掉！我不想看了！”

畫面應(yīng)聲消失。模糊的空間裡，只剩下我發(fā)泄般的哭聲。

“生死離別，就算不是今天，總有一日你也必須面對。何苦這樣兒？”

不明物體畢竟是見慣了這樣的事兒，應(yīng)付般地安慰著。我漸漸收了哭聲，沉默地看著那團(tuán)模糊的物體。

“你這麼看著我也沒用。你難道沒聽說過孟婆湯這玩意兒？喝了你就啥都忘了，不光是你，你這輩子的家人都一樣。不，應(yīng)該說所有魂兒都是這樣。知道不？”

沒有回答不明物體的話，我只是用力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儘量讓自己渾身的顫抖平息。

“行啦，該看的也看了，趕緊去投胎吧。來人！帶她去輪迴處！”

“等一下！”

我突然發(fā)出的喊聲，似乎嚇楞了領(lǐng)命前來準(zhǔn)備帶走我的模糊東西。見那東西定在眼前，我啞著聲音擡頭對不明物體豁出去一般說道：“有沒有穿越這種事兒？”

“啥？！你要穿越？姑奶奶！別找事兒了成不？穿越小說看多了吧你！哎？你這是幹啥？你起來！跪著幹什麼？”

見我“咣噹”一聲，狠狠跪在地上，不明物體顯然是驚到了，似乎想要衝過來把我扶起來。

“我沒想過要穿到哪朝哪代，去幹什麼事兒！我只想這一世重來一次！”

聽見我的話，不明物體猛然剎住腳，冷聲對我說：“你跪也沒用！發(fā)生過的事兒，怎麼可能重新來過？就像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一樣！你這麼做會改了別人的命數(shù)，你承擔(dān)的起這樣的責(zé)任嗎？！”

“我知道，我知道想得到什麼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我願意把下輩子以及下輩子所有的福分都作爲(wèi)代價來換取！”硬生生說完這些話，我不停的對著不明物體磕頭，一聲比一聲響亮的撞地聲兒，模糊了我的疼痛。

“喂！夠了啊你！別磕了！我讓你別磕了！！”不明物體猛然衝到我身前，用了很大的力氣將我從地上拽起來。“再來一次又能怎麼樣？你能改變什麼？好好的去投胎，下輩子有疼你的爸媽，衣食無憂!八十年的陽壽！你這麼死腦筋做什麼？！”

“我求求你了，我不要那些。如果這些代價還不夠，我願意生生世世不再唔……”

我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不明物體猛地捂住嘴。“要死了，要死了！我怎麼遇上你這麼個難纏的傢伙！這種話是能隨便亂說，亂承諾的嘛？！給我老實兒點！閉嘴！再敢亂說話，什麼都沒商量！我一腳把你踢投胎池去！知道不知道？還說不說？”

我使勁的點頭，又使勁搖頭，表示絕對不再亂說話，不明物體才鬆開手。不敢再亂出聲，生怕惹惱了他，真會把我踢去投胎。

不明物體在我眼前飄來飄去，似乎是在思考。好半天才出聲說道：“就算搭盡你下輩子，換這一世重來，你也只有二十五年陽壽。”

我見不明物體突然不說話了，似乎是在問我值得不值得。想也沒想張口就回嘴：“那能把下下輩子做代價，把陽壽加上去嗎？”

“你！你這傢伙別得寸進(jìn)尺！你是想氣死我嗎？”不明物體氣得不輕。“你以爲(wèi)陽壽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加的？多少人想長命百歲，那是想想就能的事嗎？”

我低下頭，不出聲。

“行啦，你也別整這個鵪鶉樣。除了不能加陽壽，可以換成其他的。兩輩子做代價的事兒，你考慮清楚。”

“那能讓我這一世帶著記憶，並且家庭能有錢有權(quán)又有勢嗎？”

冷不丁我又冒出一句，不明物體徹底咆哮了：“我知道了，你丫不僅穿越小說看多了，高幹文也看多了吧你！”

“反正我只能活二十五歲……”我嘀嘀咕咕地又做出鵪鶉樣。

不明物體明顯氣得顫抖，半天哀嘆一聲：“遇見你，我得折壽啊折壽！行，我滿足你，但是我告訴你，就算有了這些，該發(fā)生的還是會發(fā)生，該遇見的還是會遇見！本來你重生就是改變了命數(shù)，會牽連很多人改變命數(shù)！你記住，改得越多，越消耗你自身。到時候別說下輩子，下下輩子，你丫直接這輩子會更苦逼，陽壽一盡就魂飛魄散，再也不能輪迴往生！”

聽著不明物體氣呼呼的話，我聳了聳肩膀，做出無所謂的樣子：“沒什麼，我就是想知道，有了這些東西以後，我能過成什麼樣。”

終於，不明物體頹廢的嘆口氣。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