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葉楠整整昏迷了三天。要不是她還有著心跳。還有著呼吸，趙愫霜她們都誤以爲她熬不過去了。
那樣嚴重的傷。身心雙重摺磨和打擊，換做是一個成年男人都不一定能夠接受得了，更何況是葉楠。
秦羽套著寬鬆的病服，懶懶散散倚靠著門扉而站，目光沉痛看著牀上還一點要醒來的意思都沒有的葉楠。壓下心中那翻滾起來的憤怒和悲痛，擡手微微擦過眼角。“醫生怎麼說？都這麼多天了，人還是這樣。”
顧昱撐著下顎。視線沒有從葉楠雪白的臉龐上挪開過，聞言，也只是稍微頓了下，“還是那句話。”
聲音出奇的有些嘶啞。低沉，顯示出淺顯的疲憊和擔憂。
秦羽抿了抿嘴角，到了現在。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讓顧昱放手的話來。
這三天來，顧昱一直守在葉楠身邊。雖然這樣的守護來得有些晚了，可心裡怎麼就是這麼不爽！
林曼也天天都來病房報到，反倒是她女兒杜天諾那裡去得也較少。杜天諾心有疑惑。卻從未開口過問，依舊扮演著一個乖巧柔弱的好女兒角色，惹人憐愛。
但她從不是這種坐以待斃的人，所以趁著看護她的人去了洗手間，她便跟著林曼一起出來了。
林曼這些日子也頭疼得很，哪裡會想到自己身後還跟著一條小尾巴，滿臉沉思和憂色，時不時嘆息兩口，再看到秦羽守護者姿態站在門邊時，林曼嘴角不禁溢出一絲苦笑。
三天來，她總算見識到這個男人的嘴到底有多能說，有多毒了，時不時嘲諷兩句，讓林曼額角青筋跳動，卻連發火的脾性都沒有了。
“喲，又來了，”說著還往林曼身後瞧了瞧，“怎麼這次那個小跟班沒有跟著你來，不怕我們趁機對你不利麼！”
“我讓艾安去把雲兒帶來了。”三天，莫雲不知去了哪裡，誰都找不見人影。
但是林曼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好的，因爲她知道顧昱還沒有出手。
倘若他出手的話，只要莫雲沒死，即便天涯海角，他也會把人找到回來的，到那時候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了。
秦羽？
他怎麼會在這裡？
林曼又是怎麼和他認識的？
該不會秦羽想要暴露她的身份了吧？
她都沒說出傷害她的人是他，他這樣做又爲了什麼？
報復？還是僅僅只是看她不順眼？
杜天諾氣急躲在護士站拐角處看著那邊秦羽和林曼，指甲硬生生將牆上的瓷粉扣下來，鑲嵌在整個指縫當中，雙眸睜大，滿是憎恨和不甘那邊林曼進了病房，而秦羽則是投過來一抹似笑非笑的視線，嚇了杜天諾一跳。
立馬縮回身子，心臟砰砰直跳，隨即眼眸冷厲下來，緊緊咬住下脣。
這個多事的秦羽，必須死！
他一天不死，她就要一直活在提心吊膽中，時刻都要防備著莫雲和莫家人會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知曉她最真實的那層身份，知道那光鮮背後不爲人知的骯髒，然後等待著她的，便是比死更加痛苦的生活。
他不是最在意那個病秧子的嘛，反正這麼多年過去了，病秧子都沒有出現，那肯定就是死了，既然如此，那麼就乾脆讓秦羽去陪那個病秧子好了，這樣一來，誰都妨礙不到她了。
眼瞳中滿是興奮的駭然，身子因爲過於激動而輕顫著，微微上揚的嘴角全是冷意，喃喃道：“不怪我，這都不是我的錯，要怪就要怪你們自己偏生擋了我的路，所以你們該死，秦羽，莫初你們都該死！全都給我去死吧！哈哈！”
顧振回來後就聽說了這件事，當聽到葉楠意外流產時，眉宇稍稍揚了揚，有些複雜，“那她現在…”
趙愫霜不知道顧振曾經和葉楠單獨談過話，並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便道：“情況有些不太好，昏迷了整整三天都沒有醒過來，昱兒一直在守著她，孩子沒了，也不知道她知道後又將會是怎樣沉重的打擊。”
一邊讓小蘭裝上剛出鍋的湯，趙愫霜一邊眉間隴上憂愁，絮絮叨叨說道：“還有就是那個莫雲竟然直接給我消失不見了，找都找不到，氣死我了，但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我都不會輕易讓它翻過去的。”
“自己做錯了事，就休想往別人身上扣，不教訓一下，當真是什麼人他都敢碰。”
顧振有意說兩句，但見趙愫霜眸底沉澱的暴風雨，便悻悻然十分識趣住了口，不然就被戴上跟莫雲同樣罪名的高帽子了，只不過葉楠肚中的那個孩子真的是顧昱的嘛？
“成了，你休息吧，我去醫院看看楠楠醒來了沒有，這個孩子總是這般讓人擔心，卻又…”那麼的令人放心不下，每次只要一不看著她，就會將自己弄得滿身傷痕。
趙菍霜一早就去了醫院，葉楠也正好眼睫顫抖，緩緩睜開了眼，痛意便隨著血液傳遍四肢百骸，讓她禁不住痛哼一聲，眼前還是白茫茫的一片，有些恍惚，有些迷離，顯然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現在身在何處。
顧昱就那樣眸子漆黑看著那人緩緩睜開眼，盯了半響的天花板纔回過神來，而早就在一旁候著的醫生急忙上前去給她簡單檢查了下，見情況良好，不由都呼出一口氣。
三天的時間，他們像是過了三年，三十年一樣，背後陰涼的視線刺得他們背脊一寒，所以在檢查完之後，就迫不及待爭先恐後離開了這間對他們來說，十分不祥的病房。
顧昱靜靜等著葉楠眼瞳中有了焦距，才上前俯下身子，輕輕碰了碰她略帶涼意的額頭，見她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顧昱眸光柔了柔，“醒了，就好！”
有些小小的慶幸，有些淡淡不易察覺到的狠冷。
葉楠動了動脣角，嗓音嘶啞叫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名字：“顧…昱…”
“嗯！”
眉眼有些費力的彎起，明媚含著痛楚的笑意在眼角，眉梢蔓延開來，努力擡起那隻纏著紗布的手，想要觸碰上男人熟悉氤氳著柔意的嘴角。
卻因爲剛醒過來，沒有多餘的力氣來支撐，擡到一半的手就要落下時，一隻溫熱寬大的手掌輕輕托起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隔著紗布都能感受到從他臉上，掌心中傳來的溫度，令葉楠瞇起了眼眸，笑意滿滿。
“真好…一醒來就能看見你，之前我還做夢呢，所以心中就在一直想著，要是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該有多好…咳咳…”葉楠說著就咳嗽起來，眼角滲出少許溼潤，卻淺含笑意，“沒想到…老天真的讓我看見你了…”
聞言，顧昱喉頭如同一根魚刺橫貫在其中，哽咽刺痛得難受，卻沒有辦法將那根魚刺取出來。
只能動作輕柔將葉楠傷到的手更加貼近自己，嗓音微啞：“你纔剛醒過來，別一下子說太多的話，會受不了的。”
葉楠淺笑著點頭，隨後視線落在那邊眉眼彎起的秦羽身上，張了張嘴，“小羽毛…哥哥？”
秦羽擡腳走過去，聞言，嘴角的笑容越發愉悅了，“雖然很想聽到你這一聲小羽毛哥哥，但現在你還不能這樣叫我，還是繼續叫我秦羽好了。”
對，不能這樣叫他。
至少不能光明正大叫他小羽毛哥哥，被不相干的人聽到了，倒沒什麼，倘若是周銘懷身邊的人知道的話，後果則是秦羽不敢去設想的。
視線複雜難耐，看向病牀上眉眼溫柔的葉楠，心地脾氣出奇的溫軟，哪怕遭遇了這麼多的事，那雙眼睛也始終清澈明亮，沒有任何負面情緒，沒有黑暗，乾淨得一如小時候，可讓秦羽的心疼得有些呼吸不上來。
“嗯，秦羽，”葉楠從善如流的改變了稱呼，話語虛弱清淺，淡淡笑意在其中流轉開來，“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秦羽目光中一道流光閃爍而過，“已經沒事了，我的身體可是很棒很好的。”
葉楠嗯了聲，便不再開口了。
沒有去說什麼連累你之類的廢話，直覺告訴她，若她說出來之後，眼前這個男人肯定會心生不渝。
趙菍霜有心問幾句，但見葉楠滿臉虛弱和疲憊，便噤下聲來，現在她很累了，還是不要去多餘詢問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了，免得再次對她造成第二次刺激，趙菍霜還不得嘔死。
林曼這算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打量著葉楠，摘去氧氣罩的她，那張小臉清瘦而秀美，雙眸輕微彎起，宛若上弦月般讓人心生舒服，內心的焦躁逐漸靜謐下來，看起來是個很乖很安靜的孩子。
縱然有話要和葉楠說，可現下這裡這麼多人，林曼也不好意思開口，只好默默站在不起眼的位置，眉頭緊鎖。
等到葉楠再次睡去，趙菍霜臉上的笑容陡然沉下，鋒利的視線直直射向林曼，“林曼，這都三天了，你那寶貝兒子是時候該出現了吧！總不能一推再推，要知道我和我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再加上葉楠現在已經醒了過來，那一直提吊著的心也終於落回到了遠處。
現在該是算總賬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