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懷中的盒子,裡面是蘇子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也是,間接害死蘇子默的東西,我摟的緊緊的,鉻的手臂生疼。
站在門口的胡佳瑗和裴翌看著我,經(jīng)過裴翌身邊時,他低低的問道,“他,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我側(cè)頭看向他,他擡起眼,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我,我輕輕點點頭,“是。”然後轉(zhuǎn)過頭,一步一步走出去。
是的,他對我,很重要,有多重要呢?重要到,我可以爲(wèi)他跪下,向李文茜跪下,我還可以爲(wèi)他做什麼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還能爲(wèi)他做什麼了。他讓我好好照顧林黛顏,我卻讓林黛顏含憾離世,連趙越彬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他讓我好好讀書,我卻還是退學(xué)了。
我還可以爲(wèi)他做些什麼呢?
回到家,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看見裡面的東西我倒抽一口氣,一套紅色的少數(shù)名族的衣服,我輕輕拿起,眼淚刷刷的流下來。
還記得,初三畢業(yè)的那個暑假,我們?nèi)タ戳艘徊侩娪埃刀ㄇ楦琛F陂g,我感嘆了一句,藏族人的衣服真好看。
蘇子默,既然你已經(jīng)離開我了,既然你已經(jīng)放棄我了,既然你已近不要我了,可是,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你還要記著我不經(jīng)意之間說的話。爲(wèi)什麼,還要記著我自己都望了的話。爲(wèi)什麼啊,你告訴我啊,爲(wèi)什麼啊?
爲(wèi)什麼,你可以在李文茜打我的時候轉(zhuǎn)過頭不看我?爲(wèi)什麼,你可以對我的哀求置之不理?爲(wèi)什麼你可以扳開我抱住你的手?
你怎麼那麼傻,爲(wèi)了一件衣服丟了自己的生命。
你,到底,愛著誰?
抱著那件蘇子默用生命裡換來的衣服,哭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蘇子默的助理來時,我才知道,他爲(wèi)什麼那麼傻。他遞給我一個錄音筆,說,這是我們在四川的時候他錄下來的,原本是打算在他回來之後由他自己給你的,可是,現(xiàn)在……還有,那件藏服,不是普通的藏服,是他親手做的,也因爲(wèi)這件藏服,我們延誤了回來的時間,要是,早一天離開就不會……
手指甲扣進手心,一點感覺都沒有,接過那隻小小的錄音筆時,手在空中顫抖個不停。
“柒奈,到了四川了,剛剛看到這隻筆,就想把它買下來,你說過,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好,最美的禮物,是回憶,你的未來,我參與不了,可是,我希望,老了以後,你的腦海裡有我的回憶,哪怕只有這麼些聲音,那就
足夠了。”
“柒奈,四川真的很漂亮,我現(xiàn)在在成都,你還記得嗎?你說,在霧都,會不會看不見人啊?你知道嗎?在這裡,我看見了你,你對我笑著,好開心的笑著。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屬於我的海市蜃樓。”
“柒奈,我看到了你喜歡的藏服,可是,那些都好普通,我想自己做一件給你,我使用公權(quán),我們會在四川多停留一段時間,我去找了那些藏族老人,他們教我怎麼做,我想做一套情侶裝,我一直欠你的情侶裝,直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穿情侶裝的不一定是情侶,但是情侶一定要穿情侶裝,那是一種安全感。”
“柒奈………………”
“柒奈………………”
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關(guān)掉錄音筆,蘇子默,你這個混蛋,你讓我的心好痛好痛,你知不知道?
你這個混蛋。
蘇子默葬禮的那一天,我沒有去,我既沒有勇氣走進去,也沒有趙越彬的豁達站在門外靜靜的看著。
莫小敏也不去,留在家裡陪我,馬達去了,不一會兒就回來了,他看著我,欲言又止,莫小敏拉他出去,隱隱約約聽到兩人壓低的聲音。
“文茜堅決要帶著思奈離開,叔叔死都不同意,都吵起來了。”
“她瘋了?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去那麼遠怎麼活啊?她到底想幹什麼?”
“誰都勸不動她,她一言不發(fā)的跪在禮堂。”
“死丫頭,她怎麼還是一點都沒變。”
我低下頭,手裡還拽著那隻錄音筆,喃喃的唸了句,蘇子默。
有多久沒感受過陽光了呢?一直躲在陰暗的房間裡,眼睛,身心都早已承受不住明媚的東西。
我再次坐到了靠窗的位置,還記得他臨走前的那一晚,他問我,爲(wèi)什麼不坐在靠窗的位置了。我告訴他,因爲(wèi)人變了。
其實,我們在經(jīng)歷過,以爲(wèi)自己變了,可是,後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變,還是一樣的心,還是一樣的人,只是,學(xué)會了保護自己,欺騙別人。
爲(wèi)什麼不坐靠窗的位置呢?不是因爲(wèi)我變了,我依然喜歡著靠窗的風(fēng)景,從未變過。只是,不想讓你知道,我依然有著以前的眷戀。
李文茜帶著墨鏡來的,我不願去窺看墨鏡下的雙眼,她坐下後,點了杯咖啡,卡布奇若。
有人說,和一個人在一起久了,習(xí)慣會變得相同。
李文茜,她以前從
來不喝咖啡,她說,對身體不好,那是慢性自殺。
親愛的李文茜,你在慢性自殺嗎?
她抿了一口咖啡,說,“還有事嗎?”
“你一個人,帶著個孩子,跑到那麼遠去,你怎麼生活?孩子要怎麼辦?”
她呵的一聲笑了,“你是在擔(dān)心我?還是擔(dān)心孩子?或者……你是在贖罪?”
“你告訴我,你要怎麼安頓自己和孩子?”
“與你有什麼關(guān)係?”
“李文茜,你夠了沒有?”我突然大叫道,喉嚨被哽住,看著坐在對面我曾經(jīng)那麼,那麼好的朋友,她瘦了,瘦得好嚇人,自從她結(jié)婚後,她臉上的笑容就好少,好淡,她怎麼會是那個有點壞心眼,卻對朋友那麼會護短的李文茜?還記得中考前我和她兩個人逃課,被政教主任抓到,她把所有的責(zé)任承擔(dān)下來,說是她威脅我跟她去的。那次,她爸爸來到學(xué)校,當(dāng)著主任,我的面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刮子,她愣是咬著下脣,一句痛都沒叫。我哭得稀里嘩啦,她抱著我,安慰我說,還好不是你爸爸來了。
她知道,如果,來的人是我爸爸,我什麼事都不會有,爸爸甚至看都不會看我一眼,只有永無休止的冷落。
而我最害怕的,就是被爸爸冷落。
那像是一把鈍刀慢慢的在我的心上劃開口子,一直一直劃著,直到出了血,然後換成利劍刺入心臟。
“李文茜,我拜託你,求求你,你放過自己,放過思奈好不好?爲(wèi)什麼你要這樣?蘇子默的離開,你以爲(wèi)只有你心痛,只有你難過,只有你會透不過氣嗎?我也會啊,我痛的,疼的不會比你少,你知不知道?你呢,還有思奈,可以擁有,我呢?我什麼都沒有,你覺得自己不幸,那我算什麼呢?”我撇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來,喘不過氣。
我拿起沙發(fā)上的包,她拉住我的手,輕輕的說道,“她會好好的活著,我會讓她好好的,開心的活著。”
拉住手臂的手鬆開,我深吸了一口氣,“保重。”
跑出星巴克,迷茫得不知所措。
站在紅綠燈下,眼前的一切一切變得朦朧,蹲下身,抱著雙膝,蘇子默,能爲(wèi)你做的,只有這麼一點了,只有這麼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
一雙皮鞋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內(nèi),我一愣,一隻手伸在我的面前,我擡起頭,許涼飛拉著我的手,輕輕替我拭去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