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茶壺工廠宿舍。
簡易鐵架上的那張厚牀墊，因沉澱了過多污垢而顯出棕黃色，表面那幾個蟑螂咬出的破洞裡，則露出棉花和幾根彈簧來。
可要風餐露宿兩月之久的孛術魯拜佔來說，這已是莫大的恩賜。
這一併非由亞蘭字母語言拼成的複雜音節，就是黑旗撿回來的男人的名字。
黑旗有很多疑惑，但也並未放鬆基本的防備，他背靠門，看著孛術魯拜佔邊細嚼慢嚥著餅乾，邊喝水，邊講述著自身來歷。
拜佔來自一個拒絕使用先進科技的族羣。
有長老，平民，奴隸三個階層。
長老和平民們，最初大概是脫離避難所的流浪者，奴隸則是抓捕避難所居民，再通過殘忍手段馴化而成。
“孛術魯族的所有人，都會通過吸收空氣中的以太，成爲天選者，從而降低以太的侵蝕。”
黑旗被這詞弄得一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指的應該是輻射。
成爲畸變者後，反而會降低日常的輻射吸收率。
原來是這樣嗎？
拜佔繼續說，由於族羣內沒有巫醫，他便拒絕承認長老們地位的正當性，因而被從平民打成奴隸，趁夜逃脫，可惜忽然降溫才凍昏在山洞裡。
“巫醫，就是願意用生命品嚐蘊含以太的植物，探索出用途，以造福棄民們的偉大存在。”
“也就是像您這樣的人。”拜佔的滄桑的中年面孔變得恭敬起來，“我的天眼見證了您的善良。”
黑旗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啥玩意？
榨個果汁就成神農……巫醫了？
不過他說得倒也沒錯，只是他是靠的不是以身試毒，而是知（Wai）識（Gua）。
拜佔接著表達了想追隨的心意。
黑旗握拳遮嘴作沉思狀，他不可能僅憑言語，就完全信任一個來歷神秘的陌生男人，這是廢土客的基本戒心。
相比之下謝爾頓、希爾、老麥，甚至避難所的普通傭兵都可靠得多。
畢竟他們也沒有拜佔那古怪而強大的能力。
沒等到回覆，拜佔有些著急，沉聲道：“我是真心想追隨巫醫大人您，保護您躲避即將到來的危險。”
拜佔曾經的族羣，爲躲避某些恐怖存在一路南下，恐怕不出一個月就會抵達這裡。
而人均畸變者的族羣，自然擁有極爲強大的力量。
肋骨多長出隻手，能多拿把鐵管手槍的只是尋常，還有不少喉間長嘴能噴火，背後生翅會飛行的傢伙。
黑旗一陣噁心。
聽著就夠獵奇。
“我的長老也擁有各種強大能力，有的能靠聲波摧毀意志，有的能控制變異動物。”拜佔講述了，他們曾經是如何操控變異鼴鼠鑽開一家小型避難所的鐵壁，並將其中三十多號人全抓爲奴隸的。
這下聽起來是值得嚴肅對待了，但黑旗更好奇，這樣的族羣，到底是躲避什麼威脅纔會離開祖地？
他也搬張凳子坐下，問道。
拜佔神情凝重起來，放下水瓶，若非嘴角殘留的餅乾屑，可能還會顯得更嚴肅一些。
“那是種以以太爲食的生物。”
以太……哦，輻射。
黑旗點頭表示在聽。
拜佔道：“有廢土之下的棄民，引爆了禁忌之物，巨大的蘑菇雲升起。”他嘴脣無聲做了個“崩”的形狀。
黑旗意外。
都廢土時代了，還有人在玩蘑菇彈？
“隨著巨量的以太釋放，
焦土深處的輻獸女王聞到了香氣，甦醒了。”
三十米的翅展，二十米的身長，汽車大小的腦袋……
黑旗不由沉浸在描述中。
一隻內置生物反應堆，能噴塗烈焰，手撕變種熊，起飛時遮天蔽日的恐怖巨獸形象，在腦海中成形……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近距離接觸變種熊的壓迫感，仍歷歷在目。
而那的體型不到輻屍女王的五分之一。
繼續打聽後，他放寬了些心。
雖然很不理解，這個世界都被糟蹋成這樣了，還有喪心病狂的傢伙繼續落井下石……但核彈爆炸的位置，起碼也是在隔壁郡，影響不到這裡。
那隻需考慮孛術魯族的威脅即可。
黑旗打量著拜佔，問：“你的能力是什麼？”
“天眼。”對方有些自豪地答。
比起多根手指或皮膚變色之類的倒黴蛋，這份畸變得天獨厚。
不但不像其他畸變，對精神影響劇烈，能力也極其強大。
他能通過胸前的眼睛，意念操控看到的物體！
變種熊正是被天眼定住，而後憋屈地死去的。
天眼控制的物體越大，事後閉合休息的時間就越長，不過據拜佔所說，可以通過吃一些東西縮短冷卻。
他舉例。
如連避難所都在種植的，原產自廢土的精神葉，以及其他一些影響精神的藥物。
黑旗想了想，說聲稍等，再進屋時將一個棕色小瓶放在其手中：“試試。”
拜佔也不懷疑有毒，直接一飲而盡，閉眼感受片刻，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胸前那隻眼睛也隨之睜開。
黑旗微喜，迷迷口服液竟然也有用。
只見拜佔推開窗，風雪一下從巨大茶壺外灌進來。
工廠外的空地上，硬漢比賽剛剛結束，正有人因雷歐奪冠而大罵黑幕。
黑旗看著拜佔胸前那隻眼睛，像帶有情緒般地流露出怒意，緊接著，下方那名不服管教的傭兵，便忽然噤聲，而後給了自己兩巴掌。
希爾一愣，但隨即就將雷歐的手高高舉起，宣佈獎金歸屬的同時，順便介紹了巨大茶壺的全新產品，以及試喝環節。
還弄得有聲有色的。
黑旗心想，收回目光，正好看到拜佔再次合上的天眼，以及其彎腰的恭敬姿態。
他認可地拍了拍對方肩膀。
收留下拜佔，又將其介紹給了希爾和老麥等人，不過買了副呼吸器並隱瞞了其畸變者的身份。
黑旗講述了將在一個月後到來的威脅。
沒人表現出畏懼之色。
不過老麥表示，要不要通知管理者。
黑旗搖頭：“他說避難所的內部武裝不是鬧著玩的。”
言下之意，他們如果想要守護工廠，必須靠自己面對這一威脅，不然也能退回後方安然無恙。
幾人對視一眼，除了剛來的拜佔，都不願坐視投入心血的工廠被毀。
好在，黑旗作爲主心骨的從容，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幾人的緊張。
他定下基調。
產線肯定還要繼續開動。
除了不可忽視的利潤外，每天清晨從森林中引來動物並殺死，也算是提前削弱那位能操控動物的長老。
此外，再加固工廠周邊防線。
“新產品利潤多，可以儘量多地僱人鋪些水泥牆，鐵絲網，不要怕浪費瓶蓋。”
黑旗用打氣作爲結尾：“說到底，不過是個畸形秀軍團，看成大規模一點的獸潮就行了，沒必要太緊張。”
安頓好這邊，新家也該做些準備。
暖暖果汁的推出大受歡迎，周邊那些在雪天關門睡覺的避難所，得知有人來交委託時險些沒驚掉下巴。
一時間傭兵行業的熱度大漲，相應的，黑旗很快攢夠了購買避難所的錢，並僱了支雙頭牛馱隊，搬上自己購置的設備，來到了自己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