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的變故讓屋中的幾個人都嚇了一大跳,各個心驚膽顫大氣兒都不敢出。方策緊貼在牆角的位置,極力壓低了聲音問,“剛纔是誰?”李銘易哆哆嗦嗦的扯著韓淼淼的袖子,不自覺的舉起手來說,“我……”方策朝他那邊狠狠的瞪了一眼,因爲黑暗,李銘易並沒有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卻也感覺到周圍不一樣的氣氛,連忙閉上了嘴。
在這種情況下,花靈蕊的動作更適合周圍的環境,她神出鬼沒的出現在方策身邊,和他用意識交流,“方哥哥,現在咱們要怎麼辦?”方策覺得外面那個聲音有點兒熟悉,只在心裡想了一下之後就開始無聲的冷笑。他從容的站起來將微微有些皺的襯衫整理了一下,一個響指,別墅裡所有的燈同時亮了起來,照四周的如同白晝,刺的李銘易睜不開眼睛。
但在窗子外面,依舊是化不開的漆黑,方策緩緩的走到沙發正中坐了下來,示意其他的人可以出來了,這才擡高聲音平靜的說,“老朋友了,請進吧!”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從外面通往客廳的大門,只聽吱呀一聲,兩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影走了進來,當他們摘下寬大的遮住整張臉的帽子時,方策驚呆了!
站在前面的是白天剛剛在辦公室裡見過的石若嵐,在她的身後,何爲駝著背大口喘息著,他臉上的皮膚像溝壑般皺了起來,呈現出不健康的蠟黃色,大片大片的老年斑密集的出現在他的臉頰和額頭上,更讓人覺得不寒而慄的是,他眼下和嘴角的皮膚已經出現潰爛,怎麼看都是不久於人世的模樣。
“這?”何紫萱嚇得張大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何爲沒有開口,石若嵐卻有些尷尬的笑笑說,“方先生,能先讓我們坐下嗎,老爺子他……”她欲言又止,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看向何爲,流露出對親人才有的關切和擔憂,方策衝她點點頭,所有人一起坐了下來。
此時此刻,花靈蕊還惦記著方策對自己的囑咐,一心想要離開這裡去看看陸雅軒。但就在她小小的邁出一步的時候,何爲忽然咳嗽著說道,“丫頭,別動,咳咳,咳咳咳。現在誰也不能離開這裡,不過你可以放心,那個年輕人很安全!”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嗓子像是被滾燙的熱油燙過一樣,聽的人渾身發寒。李銘易嚇得一刻也不敢離開韓淼淼,他慶幸來這裡之前已經在公司去過洗手間了,不然現在的他一定熱乎乎溼答答的出盡洋相。見韓淼淼選了離何爲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李銘易的才心稍稍踏實一點。他從心裡懼怕那個看起來快要邁入鬼門關的老頭兒,而那張臉更是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看都不敢看。
以爲之前的衝突,雙方都陷入沉默當中,誰也沒有先開口。石若嵐勉強擠出一點兒笑意說,“方先生,今天我們來沒有惡意,只是來和你談談那件事情。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想你親眼看到了老爺子的情形纔會真的相信我的話,我們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方策可以相信她的話,照何爲現在這副模樣,隨時都有可能死掉,但他仍然不能答應他們的要求。
石若嵐說,“雖然我不能告訴你具體的情況,但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會傷害陸雅軒的。你們也好,我們也好,都是要幫他的!”聽到這裡,何紫萱“哼”了一聲說,“要我們怎麼相信呢,上一次在那麼危難的情況下,你的老爺子都能趁亂逃走,果然好本事!況且如果換個情況,被困的是我們,而你們喚醒了蚩尤,並且成功的控制了他,那現在我們還能坐在這裡嗎?”
事情就怕換位思考,石若嵐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何爲一直低著頭坐在那裡,時不時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聽的人的心一顫一顫的。方策把雙手放在膝上合十,“你們這樣冒然的闖進來,又限制了我們的行爲,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就處於不平等的位置上,像上次一樣我們只能被動的接受。難道這就是你們的誠意嗎?”
“年輕人,不要想的那麼偏激,”何爲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擡起頭來說,“我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想讓你能坐下來和我談談,不存在什麼平不平等的問題。”他在說話間極力隱忍著不咳出來,以至於臉上的肌肉微微的有些抽搐,顯得潰爛的傷口更加可怖,李銘易再也忍受不住,像小姑娘一樣大聲的喊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何爲這才注意到,這裡除了他們這些“特殊”的人,竟然還一個普通人。不由得臉色一沉,伸出枯乾的食指,定定的指向李銘易,另一隻手則捂著嘴大聲的咳嗽了起來。石若嵐嚇了一跳,輕輕的拍打著何爲的後背,李銘易嚇得從沙發上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半點兒力氣也提不起來了。
方策戒備的衝韓淼淼使個眼色,她立刻護住李銘易,以防何爲會對他不利。長這麼大,李銘易從來沒這麼害怕過,被攪成一團糟的腦子瞬間空白了,滿耳朵都是自己上牙碰下牙的聲音。他傻呆呆的看著面前熟悉不熟悉的人全都一身殺氣,竟然神經錯亂的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那種壓抑在嗓子眼兒裡的笑聲並不大,卻像一枚深水炸彈一樣炸開了所有人經蹦的心。就在一愣神之後,他們竟然一個接一個的笑了起來,笑聲也越來越大發,彷彿他們只是稍微有些小矛盾的好朋友,因爲那聲笑已經雨過天晴了。李銘易一向對外誇口的高智商在這一秒瞬間失靈,他兩眼一黑,沒出息的倒在了韓淼淼的懷抱裡,在他失去知覺的前一秒,看到韓淼淼的眼睛在看著自己,他本來有些清醒的大腦立刻被幸福衝昏了頭,暈的更加厲害了。
何爲冷笑兩聲,不再看李銘易,重新坐了下來陰惻惻的說,“別緊張,我沒打算對一個普通人動手。不過我們真的需要好好談談!”他的話音未落,人影已經一閃到了方策近前,朝著他的手腕抓了下去!
出於身體的本能和對何爲莫名的抗拒,方策在他的手觸到自己皮膚的一瞬間反手抓住了對方,然後借力朝外一帶,同時鬆開手凌空躍起,從坐姿變爲站立,穩穩的退開了。何爲一楞,急忙忙的又湊了過來,方策衝他豎起手掌,示意他不要再過來了。可何爲卻執意不肯退後,想要對他說什麼,卻被強烈的咳嗽聲打斷了。
“小心啊!”何紫萱在方策背後出聲提醒,然後和韓淼淼對視一眼,身形忽動,一左一右的站在了石若嵐的兩旁,控制了她的行動。石若嵐焦急的解釋說,“方先生,誤會,這是誤會,老爺子他……”她來不及說完,方策已經一隻手扣在了何爲的脈門上,一觸之下覺得何爲靈力渙散,就是站在這裡靠的也都是他的意志。方策心裡納悶兒,想要使用“思維控制”探知更深的區域,何爲卻忽然反抗了起來。
突然的狂暴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猙獰,何爲忽然捂住咽喉竭力的嘶喊,如果不是他事先在別墅外面設下了三層結界,那可以想象,幾分鐘之後這裡會衝進無數的警察和保安。方策擔心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銘易,此時他已經被何爲的嘶喊聲驚醒,竭力的朝可以擋住自己身軀的地方躲避。韓淼淼看到,在他爬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水印,禁不住在心裡覺得好笑,卻使勁兒憋著,臉上依舊是一片肅殺。
何爲那枯憋的身軀忽然暴漲,被撐到透明的皮膚下面有暗青色的血管凸了出來,像是吐著信子的小蛇蜿蜒其中,隨時都會爆裂開來,噴出暗紅的鮮血。他用力向後仰著頭,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很像是屍體腐爛後扭曲的樣子,即便是韓淼淼也暗暗心驚。
“他,他這是怎麼了?”何紫萱看的心驚膽戰,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她甚至開始想象等一下何爲炸裂的場面,一定是血肉橫飛、屍塊四濺的,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可就在此時方策冷眼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的盯著何爲,心裡琢磨著這個老傢伙又在耍什麼把戲,要是他敢圖謀不軌,方策可不會再容他繼續興風作浪了。
眼見何爲已是強弩之末,只聽窗外“轟”的一聲巨響,何爲設下的三層結界瞬間被炸出一個大窟窿。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把目光轉到了那邊,只見一道黑影撲了進來,直衝何爲飛奔過去。到了近前也不說話,連在他身上點了幾下,然後將早已握在掌心中的一枚藥丸急急的塞進何爲的口中,強迫他吞嚥下去,這才喘了口氣,緩緩轉過身來。
衆人都緊緊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可當看到他的臉時,都張大了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何不丘在衆人的注視下還帶著平日裡的那種微笑,將何爲扶到沙發上坐下,這纔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衆人說,“怎麼都站著,坐下吧。小方,快坐,這畢竟是你的家!”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開始不知所措,方策心中的疑問又被放大了數倍,卻不好在外人面前問出口,只好用眼神向何不丘詢問,但何不丘卻像沒看到一般把臉轉了過去,對何紫萱和韓淼淼說,“你們兩個也過來坐,那麼緊張做什麼,都是自己人!”
他說的輕鬆,可一句“自己人”卻刺痛了好幾個人的心。花靈蕊頭一個忍不住跳出來說,“何老頭兒,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他們也算是自己人?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們險些就死在他手裡了?”何不丘聽她這麼說,也不惱,笑模笑樣的打趣她說,“別人死也就算了,我卻能擔保你是絕對不會再死一次了!”花靈蕊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一跺腳隱匿身形,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躺在沙發上的何爲模糊記得,在自己昏迷之前似乎有人給自己吃了什麼,只覺一股冰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了下去,融進血脈裡遊走在四肢百骸,腦海裡也漸漸清明瞭起來。他微微睜開眼,看到何不丘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寒冷了多年的心底忽然一暖,強撐著坐了起來。
“你好點兒了?”何不丘問,何爲衝他點點頭,嘴巴一張一合,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何不丘卻看的明白,他說的是“謝謝”兩個字,不由得寬慰許多,坐正身體對方策說,“這件事是你誤會了,此刻我不便對你多說,人我先帶走,以後你都會明白的!”說著,他衝石若嵐招招手,兩個合力扶起何爲,想要立刻離開這裡。方策忽然冷冷的說,“慢著!”何不丘心裡“咯噔”一下,清楚他仍然過不去這個坎兒,不禁覺得有些頭疼。
方策極力按捺心中的怒氣,對他說,“老何,你可以不告訴我陸雅軒的事,但要放過他,不行!”他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對何不丘說過話,可是自從上次在仁杰客棧留下芥蒂開始,他覺得自己有點兒看不清何不丘了。
“你想知道什麼?”何不丘知道不過了這個坎兒,以後難免滲出許多事端來,索性問的直截了當。方策卻冷笑一聲說,“我想知道,何爲到底用什麼收買了你,讓你能破天荒的離開仁杰客棧到這裡來救他!”
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殘忍的割破了兩人之間的所有信任,何不丘兩眼猛的一閉,又忽然睜開說,“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的那麼清楚,不過你可以放心,我絕對不會做出格的事兒!”說著,他就扶起何爲,想繼續向外走。但就在下一秒,方策、花靈蕊和何紫萱已經搶先一步衝了出去,各自施展靈力,快速的結出防護結界。只見三種不同顏色的光芒一閃而過,相互連在一起組成一個巨大的罩子,將何不丘等人困在了其中。
情況急轉直下,變得異常緊張了起來,韓淼淼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這一切,不說也不做。何不丘忽然笑了起來,指指這個又指指那個,忽然面色一沉,怒聲問道,“你們,是想和我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