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寬伯忽然放下酒杯,眼睛瞄著一個地方看了很久,卻不再開口,很顯然他不打算繼續(xù)往下說。可是方策隱隱的覺得他還知道更多的事情,關(guān)於這個村子,關(guān)於四個家族,關(guān)於那個寶藏的傳說。方策心裡著急,便開始試探著進入石寬的記憶,可是隻觸及了最淺顯的部分,他就驚訝的發(fā)現(xiàn)石寬然可以將大腦的一部分區(qū)域封閉起來,不被別人發(fā)現(xiàn),這一情況更加堅定了方策之前的想法。
於是趁著曉悟和石寬說話的功夫,方策將雙手放在桌面下邊做了幾個動作,三個人同時看到,寬伯那雙因爲酒醉而渾濁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有點兒激動。他不等別人倒酒,自己拎起酒瓶子嘴對嘴的喝了幾大口,然後用袖子擦擦嘴角說,“其實今天進山的也不止何家的人,張黃石三家也都進山去了!”
起初方策還覺得對石寬用“思維控制”是件不怎麼光彩的事情,但此刻他卻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正確。方策馬上追問,“寬伯,今天是什麼日子,爲什麼這麼多人要到山裡去呢?”
“也不是什麼大日子,何家的人都回來了,難得人能聚齊,所以大家都跟去了!”寬伯的身體有些搖晃,唐一凡連忙扶了一把問,“爲什麼何家的人回來,所有人都要一起進山,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寬伯回頭瞪了他一眼說,“年輕人,不懂就不要瞎說!從何家率領(lǐng)著我們的祖先到這裡定居之後,所有人都以何家爲馬首是瞻,他們做什麼我們自然就要追隨。可惜我只是石家的次子,沒有資格和他們一起進山,如果我再生的早一點兒,做了石家的當家人……唉!”石寬沒有再說下去,仰脖喝光最後的一點兒酒,拎著空瓶趔趔趄趄的回屋去了。
兩瓶酒換來了這麼重要的消息,唐一凡不由得暗暗衝方策豎起了大拇哥。擇日不如撞日,既然那四家人都去了老宅,這時不到山裡去看看,還等什麼呢?打定了主意,方策告訴曉悟和唐一凡,“我們必須馬上進山,難得何家所有人都在,我要看看到底這些人在要做什麼,放著上門的買賣不做,硬要到山裡去!況且四個家族的當家人都在,可能會商議一些大事。”曉悟聞言拍手叫好,“我早就想去看看了,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兩樣寶貝!”
說著他衝方策擠眉弄眼兒,方策知道,曉悟不是貪財?shù)暮蜕校瑓s對一些有著特殊用途或者附著靈力的小玩意兒很有興趣,從這一點上來看,他和何不丘是有共通之處的。可是唐一凡卻不太想在晚上到山裡去,他有些爲難的說,“方大哥,已經(jīng)這麼晚了,明天咱們再去也不遲啊,況且我連手電筒都沒帶一隻,你們都有神力,再黑的地方都能看的清,我這麼出去就和瞎子一樣,什麼忙也幫不上,還會成爲累贅的!”
說著,唐一凡竟然像個大姑娘一樣扭捏起來。曉悟知道他的那點兒小心思,笑嘻嘻的在自己帶來的包裡摸索兩下,掏出一隻照明燈來,在他面前晃了晃。唐一凡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再也找不出別的理由。方策見他們都沒有意見,於是走到門前向外張望兩眼,另外幾個房間已經(jīng)關(guān)了燈,一片黑暗,只有寬伯住的屋子透出昏黃色的光芒,方策冷笑一聲說,“他們睡的倒早,可不知道是真睡了還是假睡了!咱們這就出發(fā),曉悟,你在前面探路,老唐你在中間,我來斷後!”
村子裡被各家各戶門前掛著的燈籠照著的小路倒不是很難走,唐一凡有了一前一後雙重保護,膽子也稍微大了一些,哼起了不成調(diào)的小曲兒。一開始曉悟還可以忍受,但他越唱越離譜,連調(diào)也找不到,再加上他的破鑼嗓子,聽的曉悟一身雞皮疙瘩。
於是曉悟忍無可忍的道,“我說老唐啊,你這五音不全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唐一凡心情正好,頗爲得意的說,“我呀,不是先天也不是後天,這叫自學(xué)成才。想當年年輕的時候,我的理想是做個搖滾歌手,可惜因爲種種原因沒成。嘿,你仔細聽聽我這絕好的嗓音條件,要是我沒做警察這行,絕對比崔健要火!”他張嘴還要繼續(xù)唱,方策卻忽然從後面捂住了他的嘴巴,緊接著順手關(guān)掉了他手裡的照明燈,示意曉悟朝他手指的那個方向看去。
月光朦朧,照著漆黑的山間小道,三人看到前面不遠處,一高一矮兩條身影正悄無聲息的朝更靠近山腳的方向走著。曉悟湊到兩人旁邊小聲說,“快看,是那對尋寶情侶!”少了照明燈的幫助,唐一凡只看到兩個模模糊糊的人形輪廓,他極力的睜大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些,可怎麼也做不到。方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說,“沒關(guān)係,我們兩個幫你多看幾眼!”
原來熄燈休息只是假象,因爲白天已經(jīng)探明瞭情況,這一段路阿勇和阿珍走的格外順利,他們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七拐八拐繞到進山的小路上,隨著那個不大的光點,越走越遠。唐一凡有些著急的說,“方大哥,我們趕緊跟上去啊,千萬別讓他們跑了,我可還指望著他們立功呢!”方策卻說,“別急,他們只是兩個馬前卒而已,我們只要跟在後面就好,有什麼情況也方便應(yīng)對。”說話間,方策拉住了唐一凡,繼續(xù)前進。
山路崎嶇不平,每走幾步,唐一凡都要被腳下突然出現(xiàn)的石塊兒絆的幾乎倒地,方策和曉悟只好一邊一個架住他,以免在行進的過程中發(fā)生不必要的意外。可即使是這樣,唐一凡也好幾次差點兒扯著曉悟從陡峭的山路上掉下去,驚的方策一身冷汗。
至閘村附近的山是地殼上升地區(qū)經(jīng)受河流切割而成的,相對高度在三百米到四百米之間。山體呈平坦向上的趨勢,對於方策和曉悟而言,爬起來十分容易。可是多了唐一凡這個“連體嬰兒”,原本只需要十幾分鐘的路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唐一凡腳上那雙嶄新的慢跑鞋已經(jīng)有了變成張嘴鱷魚的趨勢。他的兩條胳膊被一左一右的拉住,根本沒法去擦額頭上的汗珠,被迎面吹來的夜風一激,十分的不舒服。
遠遠的,前面的那對情侶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但方策通過靈力依然緊密的掌握著他們的行蹤,不會超出他的控制範圍。曉悟低聲告訴方策,“白天跟著他們到這裡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鎮(zhèn)子裡有不少人手在巡視警戒,即便藉著夜色也是不容易潛進去的。除非他們能找到另一條進去的路,不過依我看是不太可能的。”
方策說,“這對咱們來說不是什麼難事,用白天那招就可以了,不過你記得讓老唐能看到我,不然他大喊大叫起來會驚動其他人的!”唐一凡想起白天的事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拍著胸脯保證說,“方大哥你就放心吧,這回就算我真的撞上什麼東西,也絕對緊緊的捂住嘴巴,一點兒聲也不發(fā)出來!”
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半山腰,方策停下腳步朝山下的村莊望去,整個至閘村變成了一片紅色的光點,在夜色的映襯上就像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在盯著山上的人們。唐一凡只看了一眼就渾身打起了哆嗦,他沒有恐高癥,卻不能免疫眼前詭異的情景,他顫抖著聲音問,“方大哥,下,下面那是什麼?不會是狐貍或者黃鼠狼的眼睛吧?”曉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你不知道那些皮貨價格越來越高了嗎,哪裡還有那麼多的狐貍黃鼠狼?那是村子裡的燈籠!”唐一凡這才恍然大悟,尷尬的笑了笑,心中仍有餘悸,卻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腳下的路忽然變得平坦起來,唐一凡順利的走了幾步都沒有遇到阻礙,原本時刻處於緊張狀態(tài)的心情一下子放鬆起來。他掙脫開一左一右的兩個人,伸展雙臂說,“我應(yīng)該可以自己走了,沒想到上山的路只是下面的一段不好走,這裡還不錯嘛!”
可就在他洋洋得意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東西帶著風聲從他面頰旁邊“嗖”的一聲飛了過去,堅硬的棱角在他臉上劃了一下,立刻覺得火辣辣的疼痛。透過夜色方策看到,一道三寸來長的血口子出現(xiàn)在唐一凡不怎麼英俊的臉上,緊接著有更多的鮮血涌了出來。他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容不得多想,又有什麼東西衝著曉悟飛了過去,而這次,他感覺到了不一樣的山風,似乎沒有在山下時感受到的那麼柔和,而是變得像刀一樣凜冽。
還不等更多的念頭被調(diào)用出來,方策已經(jīng)下意識的扯著唐一凡向旁邊倒去,順勢翻滾了兩三米,緊靠在山巖之上。曉悟趁機躲在了半顆枯萎了的樹幹之後。與此同時,接連不斷的“嗖嗖”聲從他們剛剛站過的地方飛過,其中一個打在一塊較小的山石上,竟然立時炸的四分五裂。就在唐一凡驚訝與這些“暗器”的厲害時,曉悟忍不住從樹後探出半個頭來觀察情況,他剛轉(zhuǎn)過臉來,就見一塊兒雞蛋大小的石塊毫不留情的朝著他光溜溜的大腦袋砸了過來。
唐一凡覺得瞬間一聲驚叫被卡在嗓子眼兒裡,他知道,若是真的被砸上了,粘糊糊的腦漿子轉(zhuǎn)眼就會濺的到處都是。他想閉上眼睛不去看曉悟的慘狀,可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就見方策一手緊緊抓住自己,一手朝曉悟的方向一揮,一張金色的大網(wǎng)瞬間把砸向曉悟的石塊兒攔了下來,“咣噹”一聲落在地上。
“可,可嚇死我了!”唐一凡一陣顫抖,捂著嘴巴小聲說著,“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簡直比槍林彈雨的戰(zhàn)場還要兇險!”方策密切注視著周圍的一切狀況,輕笑著對他說,“這只不過是含風洞中飛出來的石塊而已,很快就會停止,不過我們還要繼續(xù)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以便計算每次石塊飛出的間隔。”
果然如他所說,五六分鐘之後周圍恢復(fù)了平靜,再也沒有石塊兒無緣無故的飛出來“行兇”,可是這種平靜並沒有持續(xù)多久,就有新一輪的石塊兒飛了出來。曉悟趁著間隙轉(zhuǎn)到他們這邊來,饒有興趣的看著擦身而過的兇險,對唐一凡說,“老唐,你要不要出去試試,也許你能用藏在衣服裡的手槍打中一塊兒石頭!”唐一凡聞言立刻把脖子縮了縮,生怕有石塊兒砸在自己的身上,就這麼丟了小命兒。
等掌握了石塊兒飛出的規(guī)律之後,方策果斷的叫上兩人繼續(xù)前進。他看到,前方有一個半密閉的山洞,洞中有山風吹了出來。正是這樣奇特的地貌特徵造就了神奇的含風洞,同時也爲上山的人增加了不可預(yù)知的危險。如果不瞭解這裡的情況,正巧遇上飛石,說不定會中招。想到這裡,方策記起走在他們前面的那對情侶,阿勇和阿珍怎麼順利通過這裡的呢?他立刻轉(zhuǎn)頭問曉悟,“你們白天跟著他們上來時也到過這個含風洞嗎?”曉悟想也沒想就說,“沒有,我們只到了可以窺探到那個鎮(zhèn)子的地方,沒有到過這裡。真是奇怪了,阿勇和阿珍是什麼過去的呢?”
就在這時,唐一凡忽然哆哆嗦嗦拉住方策說,“方大哥,你看前面,好像,好像有個人!”藉著昏暗的月光,他恍惚看到一個人站在前面的上路中央,直挺挺的立著一動不動,似乎正在等著他們。方策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情況,立刻一扯曉悟躲到角落裡,朝那邊看了過去,卻忽然笑出了聲。唐一凡被他笑的汗毛倒豎,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你,你,你笑什麼?”方策指了指那個人影,又指了指山體的更高處。唐一凡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月光被一塊兒突出的大石阻擋,在山路上映出了陰影,而這個陰影剛巧就像一個人站在那裡。
唐唐的人民警察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洋相,唐一凡臉上有些掛不住,他不好意思的想找回面子,勉強解釋道,“我,我這不也是爲咱們的安全著想嘛,萬一要是個人,不就麻煩了!”曉悟纔要打趣他兩句,就聽唐一凡一聲驚呼,不知又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嘵悟皺著眉頭道,“我說老唐啊……”可是他話音未落,唐一凡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拼命的指著山下的一個方向,曉悟纔看了一眼就被驚的說不出話來了。
此時此刻,他們已經(jīng)順著山路轉(zhuǎn)到向著涯鎮(zhèn)的一面,就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nèi),無數(shù)支火把將隱在夜色中的一切照的通明。一塊兒平整的地面中心已經(jīng)搭起高約三米的祭祀臺,八個壯漢分列兩邊,頭上扎著紅色的帶子,穿著對襟的坎肩,袒胸露背,一手舉著熊熊燃燒的火把,一手叉腰。在他們面前放著香案,香案上擺著整隻的三牲祭品。
放眼望去,祭臺下黑壓壓的全是人,個個屏息靜氣垂頭肅列,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看的人一陣惡寒。曉悟悄聲說,“他們是在祭祀還是在舉行什麼儀式,看起來有些不正常。”說完他指了指人羣兩側(cè)巨大的篝火和篝火上方的十字形木架,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就在這時,只見人羣一陣騷動,似乎有什麼驚擾了他們。
人們開始發(fā)出整齊又詭異的怒吼聲,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兩個五花大綁人被扔在了祭祀臺前,方策努力的看清那兩個人的樣子,卻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驚呼道,“怎麼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