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的房間內,方元淅聽聞了阿凌前來傳答的話,那雙深棕色的眼睛輕輕一瞇,像是被陽光照耀著的深池。他含笑凝視著尹婪,她已經醒來並坐在了牀上,小口小口的喝著粥。
“他來了,你想見他嗎?”
尹婪的頭髮披散著,長卷的頭髮垂在肩頭,遮住了她柔媚蒼白的臉,只留出一片微薄的側影。
“誰?”華景笙還是寧歐,或亦溫斯。
方元淅眉目融合,望著動作不頓,語氣不變的她,低嘆答:“華景笙?!?
尹婪握著調羹的手微微一僵,卻又覺是意料之中。溫斯與寧歐已經對立,他不可能將自己在這裡的消息告訴寧歐的。來人是華景笙,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
躲了那麼久,卻還是要見面了。
想著,她沒有吃飯的興致了。放下了調羹,目光迎著白霜,望著眼前的方元淅,他的笑容還是如以前那般溫潤,陽光貼合著他的額頭裁剪出一片剪影。
“你希望我見他嗎?”
如今她不過是階下之囚,無所謂見或不見,最主要的還是他會不會讓她見華景笙。
“我希望你見他啊。”方元淅伸手拿過餐巾紙,遞給她,笑著答。
“躲不過,那就只有見了啊。”尹婪眉色淡淡,接過他遞過來的餐巾紙。
“你爲什麼要躲他?”方元淅望著她,見她的嘴角還有水漬沒擦掉,伸手接過了她手裡的餐巾紙,輕手爲她擦拭。
這份溫柔讓尹婪避之不及,卻無處可躲。
她只能冷然以對,“你不知道嗎?我以爲你已經知道了一切呢?!?
冷淡的語氣裡含著一抹諷刺,方元淅沒有在意,爲她擦拭好嘴角後,輕然望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不算什麼大事,不過是你們這類人的身不由己,所以我沒什麼可說的?!?
“我們這類人?”方元淅笑容微淡,挑起了眼角。
“是啊?!币伏c頭,迎視他寸步不移的視線,“如今的你不正是在走華景笙走的路嗎?你不也是希望得到權勢,從而成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嗎?”
方元淅淡下了眉目,沒有反駁,讓阿凌將桌子收走。隨後也自己起了身,站在了牀前,俯視著牀上的她,“就是啊,我也變成了這類人呢。所以華景笙來找你,我不會阻止。因爲我就是要你見他?!?
“你想利用我,吸引他過來,好埋伏他是嗎?”尹婪的目光隨著方元淅起身而移動,問得直白。
方元淅望著她近乎固執的視線,臉色露出幾分無奈,卻沒有反駁她的話,“你應該還記得,當初華景笙爲我們埋下的陷阱吧?”
尹婪心頭一沉,怎麼會不記得。至今,想起方元淅爲她送死的那一幕,也是心悸非常。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她決定斬斷自己的雜念,離開南興,離開那個是非之地,或許她還能謀得新生。卻不想,那一次離開,纔是她被宣判死去的伏筆。
霍地,她伸手抓住方元淅的肩頭,聲音輕細,含著一股凝重的試探,“你在這個房間放了什麼!”
受她的手拉扯,
方元淅得以與她四目對視,鼻尖相抵,眼神交融。他溫柔一笑,眉色溫軟,眼眸深邃,“當初他那樣逼我,那我倒要看看今天的他會做什麼選擇?!?
尹婪目光往下一看,落在了牀上,心絃緊繃,“在牀下?”
方元淅失笑,氣息噴在她的臉上,涼了她整張臉。隨後他擡起手覆住她的手,低聲道:“你不要擅自離開,因爲我不希望你死?!?
尹婪感覺瀕臨死去的心再度疼了起來,躲過了他人躲過了自己,甚至躲過了心,卻沒想到還在躲不過命運。
風水流轉,因果循環,一切又回到了當初。
方元淅望著神色悲痛的尹婪,心頭一扯,而後薄涼一笑,說出了一句半提醒半威脅的話。
“你也不要一心求死,因爲寧歐也在趕來的路上,你不想看看他嗎?”
尹婪怔住,眼眶霎時紅了,胸口劇烈起伏,似是那裡正在瘋狂作涌。
方元淅推開了尹婪握住他肩頭的手,而後抽身離開,走得加快,近乎決絕。
阿凌看一眼落寞的坐在牀上的尹婪,見她靠著牀頭,閉上眼不再言語後,折身追著方元淅出去。
然而剛走過轉角就不見方元淅的身影,下意識低頭時卻見方元淅已經失魂落魄的跌坐在了地上,背脊狠狠的抵住了牆根,以此支撐著他。
“少爺?!彼n過去,將餐盤放在地上,眼露擔憂。
方元淅沒有說話,目光定格在某處,忍耐著內心的洶涌波濤。
阿凌蹲在他的身側,目光遊離在房門與他身上,最終亦是無聲陪同。
片刻之後,方元淅開了口,“按照計劃進行,將華景笙帶到這邊來。”
“少爺,”阿凌見方元淅還要繼續,不忍道:“您真的忍心嗎?”
方元淅咬緊牙關,露出他不肯屈服的棱角,“難道你認爲我還可以做其他的選擇嗎?你以爲我放棄,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嗎?”
說著,他悲苦的搖頭。
阿凌望見後,垂下了目光不再反問,這樣的問題每問一次,他就傷一次。
“寧歐那邊如何了?”方元淅反手撐在牆上,扶著窗沿,站了起來。
阿凌見狀,重新端起了放在地上的托盤,回答:“爲諾伊出頭的人已經離開,不過烈豹家族的人去了?!?
“莫爾呢?”
“從昨晚他接到密報之後就出門了,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
“好,今天可是個大日子呢!”無論是誰,想要從這片漩渦中抽身,都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
包括他自己。
一個小時前,也就是寧歐解決那些聲稱要爲諾伊鳴不平的人之前,莫爾剛解決完尤曼這個心腹大患,用盡了方法從他的嘴裡得知了一個秘密後,回到了溫斯所在的別墅。經過一天一夜休息的溫斯,臉色已經有了改善,充盈出了幾分潤色。那雙紫色的眼睛也因爲休息得當,溢出了幾許神采。
陪著溫斯用過早餐之後,溫斯神色憂鬱的望著外面已經冒出陽光的天空,低聲道:“叔叔,我想見尹婪的親人?!?
“我不是不
要你見,而是我希望你這幾天多多休息,好好靜養,不要再去擔心那些不必要的事?!蹦獱栆姕厮惯€記掛著這件事,覺出他對尹婪或許有了一份不該有的心思,想要勸阻。
“叔叔,我想見一個人有的是辦法,你不答應,但是你也防不住我?!睖厮故栈匾暰€,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睛含著一抹逼迫,沉穩的開口。
“溫斯?!蹦獱柋粶厮沟脑捈づ?,“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我是在跟你商量。”溫斯不怕莫爾,不在意他的怒氣。
雙方對峙了幾秒,莫爾敗下了陣。再等一會兒他就要去方元淅那頭了,華景笙已經過去了,這個時候是他們聯手對付方元淅的重要時刻,他不能缺席。而自己一走,溫斯想要見那個許小姐自然有的是辦法,與其阻止他還不如派人將她接過來,在這裡自然比外面安全得多。
“你爲什麼要大費周章的去找尹婪的親人?”這是他一直沒搞清楚的問題。
問及這個,溫斯想隱瞞的心思被他自己壓下,眼下已經是生死存亡的時刻了,必須坦誠。
“因爲之前醫生告訴我,如果一直找不到尹婪身上的毒的解藥,只能幫她進行換血手術?!?
莫爾聽聞他的話,登時愣住,“溫斯,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尹婪了?”
愛!
溫斯被這個字抽打了一下,他驚愕的望著莫爾,而後搖頭,“沒有。”
“既然不愛,你爲什麼還要爲她做那麼多事?”莫爾不信。
“我和她只是同病相憐,僅此而已。”溫斯不肯承認。
莫爾見溫斯鐵青了臉色,不想再跟他吵。隨後想起昨晚從尤曼的嘴裡問出了那個秘密,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之前照顧你和尹婪的那個醫生被烈老解決了,而且當時他已經研究處一份有效控制尹婪毒素的解藥了,只是半路上就出了意外,現在這份解藥就在烈老的手中?!?
溫斯一聽,面露喜色,“那我們現在去找他!”
“現在不行?!蹦獱枔u頭,“我之後還有件要事要去做,你呆在家裡,哪兒都不要去?!?
“不行,我要跟著你。”莫爾雖然沒說那件要事是什麼,但是溫斯清楚外面的情勢,自己回來的事已經人盡皆知,華景笙與寧歐爲了尹婪一定會去找方元淅。而一心想要拉攏寧歐的烈老在這個時候一定會有所動作。
如今正逢亂局,是死門,同時也是生機。
“不可以,你的身體受不了這樣的折騰?!蹦獱柧芙^。
“但是我留在家裡也未必安全?!睖厮沟莱鍪聦?。
莫爾被他的這句話問住,迂迴道:“你不見尹婪的親人了嗎?”
“要見的,只是不是現在,現在解藥最重要。”溫斯堅持。
莫爾知道自己不帶上他,他也會想辦法跟上的。思忱了一番後,還是答應帶上他。
一行人朝著方元淅的別墅追去。
等到他們出發的時候,正巧寧歐那邊也再出了意外,打發了那羣打著諾伊的名義前來找麻煩的人後,另一撥麻煩再度奔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