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婪擡起臉,看著已經(jīng)綁好了降落傘的寧歐,俊美的臉映在陽光燦若琉璃,如墨的眼瞳流轉(zhuǎn)著錚錚金光,讓她心扉驀地被撞,一股壓抑已久的情感在胸口翻江倒海。
“尹婪,跟我走!”寧歐見尹婪不動,只是直愣愣的看著她,再次催促道。
靜謐的機(jī)艙只餘瘋狂的颶風(fēng)在迴盪,尹婪看著寧歐伸來的手,不由自主的也伸出了手。
“阿婪。”一聲低沉的,虛弱的聲音從裡面?zhèn)鱽恚蝗鐝那澳前惆詺猓膊蝗缫郧澳前銖?qiáng)勢。聽起來卻如重拳砸在了尹婪的心頭,讓她所有的動作與意識再次僵住。
“景笙。”她回頭看去,就見到華景笙無力的靠在艙壁上,臉色蒼白,那雙墨蘭色的眼睛盛滿了憂傷,深切的凝望著她。
“尹婪!”寧歐一把抓住尹婪正要放下的手,緊緊握住,那股力道彷彿將生命都化成了鎖,沉沉壓在尹婪的手上。
尹婪被寧歐抓住了手,回頭看著他,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望著華景笙,怎麼辦?怎麼辦?
“寧歐,你先放開我。”
寧歐聽聞一聲放開,眼底瞬間掀起了一片痛楚,顫聲道:“你讓我放手?”
今時今地,她竟然要他放手!
尹婪看著他眼底的痛色,亦是心痛如絞,那句話沒有底氣再說第二遍。
“阿婪,留下來。”華景笙見尹婪遲疑,抓住機(jī)會,補(bǔ)充完了自己的意思。
虛弱的聲音帶著固有的倔強(qiáng)衝入了尹婪的腦子,她難以抉擇,只能無助落淚。
寧歐見她這個模樣,緩緩的放開了手。
手上的力道變輕,尹婪淚眼婆娑的看著寧歐,過分的猶豫與舉棋不定讓她痛苦加倍。寧歐爲(wèi)了他已經(jīng)賭盡了一切,她也爲(wèi)了寧歐退到了這一步,她不會捨得他。
只是華景笙,華景笙……
然而還沒等她說出自己的決定,她就看到寧歐解下了降落傘,而後收起了臉上的痛楚,以著一種悲壯而決絕的眼神看著她。
兩人目光相對,她被寧歐眼底的那份悲壯刺紅了眼,張開嘴正要說話,卻駭然的看到他突然縱身一躍,筆直跳下飛機(jī)。整個身影宛若浮光掠影,嗖的一聲就不見蹤影。
“寧歐!”所有的話語在那一刻化作了聲嘶力竭的痛呼。
尹婪猛然站起了身,幾乎光速般穿好了降落傘。
“阿婪!”華景笙見到尹婪不顧一切要衝出去的表情,大聲喚了一聲。
尹婪回頭看了他一眼,身子傾斜著,撲向了宛若棉花糖般柔軟的雲(yún)層。
“對不起。”
華景笙愕然的看著尹婪從機(jī)艙出口墜落,那一聲似訣別的致歉縈繞在耳,宛若魔咒,將他推入了無底深淵。
尹婪沒有帶防風(fēng)鏡,風(fēng)颳得她眼睛都睜不開,披散的頭髮彷彿被什麼東西大力的揪扯著,疼得她蹙眉,過大的風(fēng)宛若利刀,一刀刀颳著她的皮膚。想到寧歐,她努力下墜,加快著自己的追勢,瞇著眼找寧歐的時候,風(fēng)颳得她的眼睛眼淚橫流,但是隔著淚水她也看到了下方的寧歐。全身被氣鼓著,整個人彷彿一個人形氣球,漂浮在
天地間。
“寧歐!”她不顧風(fēng)厲如刃,大聲喊了一聲。
然而只是一聲,她卻清晰的哽到了一口腥甜的味道。
寧歐聽聞到了後方的聲音,想要回頭去看,卻動彈不了。
尹婪見寧歐近在咫尺,微微側(cè)身改變了墜落方向,用力的伸出了手,想要更快的抓住他。
寧歐眼角的餘光看到正在接近自己的尹婪,他也努力的往後伸手,爭取早點(diǎn)跟她相握。
五米……四米……三米……兩米……一米……
兩隻隔著無數(shù)個平行時空的手終於穿越了時間的縫隙,在洪流中交叉。十指相接,如同上鎖的箱子紛紛插入了各自的齒輪,緊密得宛若一體。
“寧歐。”
十指緊扣,寧歐一把將泣不成聲的尹婪拉入懷中,緊得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尹婪。”
距離漸短,降落傘被寧歐打開,一股重力扯得尹婪咬緊了牙纔沒有叫出來。
寧歐這纔想起她的手還沒有恢復(fù),立刻一手環(huán)住她的脖子,一手扣緊了她的腰,不去碰那隻還沒有痊癒的手。
“你還要辛苦一下,等著陸了,我纔會放開你。”
“我沒事。”尹婪淚水未乾,卻已經(jīng)抿脣笑了起來。
降落傘打開之後,尖嘯的風(fēng)聲都變得溫柔,那股重力也化作了將兩人纏緊的繩索,這樣的親密無間讓她覺得很幸福。
兩人在一片海岸邊著陸,雙腳觸到地面,尹婪才虛軟的跪在了地上。
寧歐伸手將她身上的背囊解開,重新將她拉在懷中,仰面倒在地上。
“啊!”尹婪猝不及防壓在了他的身上,鼻尖相抵,四目糾纏。
海浪涌沉,水聲安寧。燦然的陽光穿過兩人的眉目,以時光爲(wèi)筆,鐫刻出一份唯美的永恆之景,深埋入雙方的眼扉之中。
“我以爲(wèi),你又要放棄我了。”寧歐將手放在了尹婪已經(jīng)哭花的臉上,輕輕爲(wèi)她擦拭污痕。
“我沒有。”尹婪偏過頭,將臉貼在他的耳上,“我當(dāng)時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華景笙。”
“雖然我是逼了你,但是尹婪,我不後悔。”
“我也沒有怪你,華景笙於你是敵人,可是於我卻是親人,雖然我認(rèn)爲(wèi)我已經(jīng)將欠他的命還給了他,但是這些年的相伴與幫助,卻是還不清的。而且他真的對我動了心,我沒有辦法這樣狠厲的對待他,所以我遲疑了。”尹婪說著,眼淚再度涌下,“對不起,我的遲疑傷害了你。”
“沒關(guān)係,現(xiàn)在你還是離開了他,以後你只有我能依靠,只能和我相依爲(wèi)命了。”寧歐抱緊她,久久未敞開的心扉發(fā)出沉悶的顫動,聲聲宛若花開的笑音擴(kuò)散在了水聲與風(fēng)聲中。
尹婪聽著他的笑意,趴在他身上也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心扉敞開,枷鎖全消的笑聲,乾淨(jìng)純粹得彷彿沒有被傷害過。
私人飛機(jī)上,因著艙門被打開,充斥在裡面的氣體瞬間被吹散,巫勝與賽斐很快就醒了過來。聽著耳邊呼呼作響的風(fēng)聲,他們立刻爬起來,飛機(jī)上已經(jīng)是血跡斑斑,大部分的保鏢被解決
,而圍繞著莫森附近的幾人因爲(wèi)阿凌被華景笙阻攔而倖免於難。
他們醒來之後,其他人也醒了過來。
“景爺!”巫勝第一眼看到靠坐在艙壁上,已經(jīng)昏過去的華景笙。
賽斐將艙門重新合上,立刻對著還處於昏沉狀態(tài)的莫森吼道:“莫森,快過來!”
莫森這才如夢驚醒,立刻朝那邊跑去。一過去就見到華景笙面色蒼白的靠在了巫勝的肩膀上,整個人已經(jīng)沒了知覺,當(dāng)即色變,“老大!”
賽斐走到駕駛艙,看著一直被調(diào)爲(wèi)自動飛行模式的屏幕,暗暗驚歎,他們運(yùn)氣真是好,除了之前遇到了氣流之後都沒有遇到,平穩(wěn)的飛行了那麼一大段的距離。
“駕駛艙沒事吧?”巫勝從外面走進(jìn)去,跟著賽斐檢查著儀器。
“沒事。”賽斐擺弄了幾下儀器,又問:“景爺呢?”
“莫森正在給他檢查。”巫勝說著,目光暗了下去,那是他生氣的前兆。
“丫頭,還是走了。”賽斐坐上了架勢位,察覺巫勝的怒氣,低聲問道。
“嗯。”巫勝想到尹婪不顧一切的離開,再看華景笙如今受傷的樣子,“這筆賬我會跟寧歐算的!”
“現(xiàn)在還是先回意大利嗎?”賽斐調(diào)整了一下座標(biāo),看了看飛行軌跡。
“回去!一切等景爺恢復(fù)了再說。”巫勝轉(zhuǎn)過身走出了駕駛艙,保鏢已經(jīng)將四周檢查了個遍,確定沒有異常之後各就各位的站在角落。
莫森爲(wèi)華景笙全面檢查了一番,道:“景爺頭部受了重?fù)簦贿^沒有性命之憂,只是需要儘快靜養(yǎng),不然難保不會有其他的後遺癥。”
“嗯,我知道了,賽斐正在駕駛飛機(jī)回意大利。”
“那我們是先回羅馬、米蘭,還是佛羅倫薩?”
巫勝想了想,走到駕駛艙將目的地告訴了賽斐,“先回米蘭吧。”
賽斐比了一個ok的手勢。
莫森收起了儀器,與巫勝坐在了另一邊的單獨(dú)座椅上,輕聲道:“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一個寧歐不可能混得進(jìn)這架飛機(jī)。”
巫勝輕輕靠著座椅,“我知道,這件事我會查的。不過一切還是要等景爺醒來之後再說決定。”
莫森認(rèn)同的點(diǎn)頭,驀地眉目一轉(zhuǎn),染上了幾許憂思,“小婪,最終還是放棄了老大。”
巫勝想到尹婪,閉上了眼,“這次之後,怕是景爺也不可能對她心慈手軟了。”
莫森聽聞,面色一僵,隨後再次點(diǎn)頭,“是啊,不可能再回得到以前了,希望她現(xiàn)在儘量逃,不要被那麼快被找到吧。”
一座小鎮(zhèn)上,醒來的阿凌聯(lián)繫上了方元淅,等待人前來接應(yīng)。
而寧歐與尹婪兩人爲(wèi)了掩人耳目都換上了極花哨的服裝站在街邊,宛若一對旅遊的戀人,成了一道風(fēng)景線,與他話別。
在寧歐跟他說完了話之後,尹婪也對他的出手相助表示了感激,然後讓他代替自己向方元淅轉(zhuǎn)達(dá)謝意。
“尹小姐,你不想親口跟我們少爺嗎?”阿凌望著眼前穿得格外鮮豔的尹婪,感覺她整個人都生動了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