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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拔了,要死了。”
蘇桃不顧形象的坐在沾滿泥土的花壇上,捧著被刺紮了好幾個窟窿的手掌,輕輕的吹著氣。
在她身旁,餘塍拿著一支剛拔起來的草,將根鬚上多餘的土抖在花壇裡,纔將草扔在了地上!
他蹲在蘇桃身邊,從懷裡掏出一方疊的整齊的手帕幫她把手上的土擦乾淨,見她手背上被薔薇的刺劃拉出了兩道淺淺的血口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你說你,拔個草都能把自己弄的傷痕累累的,這幾年你在顧氏怎麼混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蘇桃雙手合十,前伸,上半身幾乎已經趴在腿上了,“能喝唄。髹”
每次出去應酬,顧予苼都是象徵性的喝兩杯,別人不敢多勸,只好將戰鬥力轉到自己這裡。
酒桌上的生意,哪個不是千杯不醉的好手,每次應酬完,她都跟去了半條命似的!
餘塍在她身旁坐下,見她這副可憐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就沒想過換份工作?”
蘇桃愣了一下,看向遠處的目光漸漸變的有些茫然,“換什麼?一個行業做久了,走出去就跟文盲似的,滿大街的工作溜達了一圈,發現會做的還是隻有這個。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媽的身體,我想趁著現在多賺點錢,讓她老了也享點清福。”
“你是個女人,賺錢,是男人的事。”
看著她倔強蹦起的側臉,餘塍有些心疼,女孩子,不適合做這麼高強度的工作!
蘇桃無所謂的笑笑,“你沒看微信裡最近流行一句話嗎?女人靠自己是女王,靠情人是女神,靠父母那你是公主,靠老公你得看圖。”
餘塍被她逗樂了,“哦?圖上畫的是什麼?”
“女人唄,穿的破破爛爛的蹲在人家屋檐下乞討。”
爸爸去世的早,媽媽一個人將她拉扯大,在她的認知裡,就從來沒有跟男人撒嬌、伸手要錢的習慣。
餘塍‘噗嗤’一聲就笑了,拿手戳了戳她的腦袋:“你倒是挺有先見之明的,這是讓男人傷徹底了吧,都有這種已婚婦女的覺悟了。”
蘇桃一臉嫌棄的瞪著他,‘啪’的一下拍開他的手,“剛纔我說的那種沒責任心的男人,估計就是你。”
“所以我得找一個獨立自強的女人啊,你看我們都這麼熟了,也不需要再花時間瞭解,可以直接領證了。你看隔壁的桃花......”
蘇桃要死的心都有了,‘噌’的一下站起來,“感情你當年憂鬱王子的形象都是裝的吧?無辜禍害了多少少女呢?”
那時候的餘塍,優雅溫潤,笑容裡帶著三分猶豫,站在哪都是一幅畫。
“哦?都有哪些少女,你給舉個例子?”
“比如......”蘇桃頓了頓,幸災樂禍的挑著眉:“小糖......”
這種在人家傷口上撒鹽的事,她平時不愛做,但對著餘塍,倒不怎麼拘謹。
雖然幾年沒見,但並沒有生疏多少,估計有種他鄉遇故知的矯情在。
餘塍也不見生氣,手一伸,也不知從哪個旮旯裡扯了朵小黃花出來,別在蘇桃的耳朵上,“這話讓小糖的老公聽見了,你這挑撥離間的罪名就坐實了,再說了,我跟小糖,還真不是你以爲的那些事兒。”
餘塍也不見生氣,手一伸,也不知從哪個旮旯裡扯了朵小黃花出來,別在蘇桃的耳朵上,“這話讓小糖的老公聽見了,你這挑撥離間的罪名就坐實了,再說了,我跟小糖,還真不是你以爲的那些事兒。”
“哦。”
蘇桃應了一聲,沒多問。
餘塍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見她還坐著,伸手將她也拉了起來,“機票定了?”
“嗯,明天中午的。”
不遠處有個水龍頭,平時放水澆花的,洗了手,兩人一起朝蘇桃的家走。
蘇桃被路面上凸起的石頭給擱了一下,腳一歪,餘塍急忙伸手扶住她,“走路都能摔跤,想誰呢?那個商場精英顧總?”
這人思想怎麼就這麼不正常,走路崴個腳,都能聯想到十萬八千里。
蘇桃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窩了半個月,沒看新聞沒看報紙,還將顧予苼的手機號設置到了黑名單,好不容易心情歡脫了,又被餘塍這一瓢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賭氣起來跟個孩子似的,“再多嘴,燒盆開水燙死你。”
說不疼是假的,畢竟是自己愛的男人,整天在面前晃悠,還經常讓她去解決他心尖上的女人的麻煩。
從桐城他給支票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壓抑著對他的感情,不敢讓任何人看出來。
他每次靠近,她都在心裡找一千種一萬種理由,說服自己,這是個陰謀!
實在說服不了,就回憶當初桐城酒店房間他說的話,次數多了,她發現那個場景已經在腦子裡根深蒂固了,連他當時的表情和細枝末節都記得一清二楚。
“桃子,”餘塍停下腳步,語重心長的勸:“如果真喜歡,就別憋在心裡不說出來,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人這輩子遇上個自己愛的人不容易,你就這麼放棄了,以後後悔了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蘇桃的臉上蒙了層憂傷,聲音很寡淡,無所謂的態度,“我認慫,就算心裡痛的撕心裂肺,我也不敢拼一把讓他知道,人沒了感情大不了痛幾年,沒了工作,我自己吃苦不說,還連累我媽老了都享不了福。我媽說我爸死了,但鎮上好多人都說,我爸當年拋下我媽跟別的女人跑了,這麼多年了,我媽還是一看到我爸的照片就哭,真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多悲傷情緒。”
可是,就算她給自己穿上了鐵布衫,金鐘罩,也抵擋不了顧予苼拿把錐子,一下下的敲開。
他替她擋酒瓶,滿腦袋都是血,還將她緊緊護在懷裡的舉動,成功摧毀了她搖搖欲墜的防護!
所以,一聽到媽媽生病,她十分沒種的——逃了。
餘塍愣了一下,伸手將蘇桃攬進懷裡,下顎抵著她的發頂,“桃子......”
感情的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勸。
但莫名的,想到要將蘇桃交給另一個男人,心裡的感覺怪怪的。
於是,他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等到你二十九歲的最後一天,如果我們都沒找個喜歡的另一半,就結婚吧,三十歲生日的時候去領證。”
蘇桃坐到飛機上,都一直在想餘塍那話是什麼意思。
說喜歡吧,她沒太感覺出來,說被逼婚吧,不像,餘家父母都在國外,教育很開明,不會拿‘不孝有三,無後爲大’這種古板思想去逼他。
想來想去她也沒理出個結果,索性閉著眼睛睡覺,順便給他貼了個標籤。
有病。
兩個半小時,飛機成功的降到了洛安國際機場。
她沒帶行李,洗簌用品和衣服老家都有,雖然款式懷舊了一點,但能穿。
沒有回家,直接打車去了喬默給她的地址。
按了兩聲門鈴。
這種高檔住宅小區,隔音效果很好,蘇桃連腳步聲都沒聽到,門就毫無預兆的被拉開了。
看到門內的男人,她有些微微愣怔,喬默打電話只說她出差,喬喬在一個朋友那裡,讓她去接一下。
那頭似乎有事停急的,並沒有跟她說這個朋友是誰,身子是男是女都沒說。
門內的男人一身淺色休閒裝,修長勻稱的手指搭在門鎖上,看到蘇桃,勾起脣笑了笑,溫潤有禮,又疏離有度。
蘇桃很快恢復了理智,腦海裡迅速搜索了一遍洛安排的上名號的富家公子,沒這號人物! шшш★тт κan★C 〇
這麼清俊如玉的男人,若是見過一面,肯定不會忘了的。
“您好,請問喬喬是跟您在一起嗎?”
季景初側了側身子,將進門的位置讓出來,“在,剛睡著,進來坐坐吧。”
蘇桃走進去,房子裝修的很簡單大氣,能住這種地方的,身價不低。乳白色的皮質沙發、軟裝的沙發牆,燈光也是暖色調的,很溫馨,不像顧予苼的,黑白灰的冷色調。
一想到自己將他拿來做比較,蘇桃暗暗在心裡罵了句‘不爭氣’。
桌上還擺著一堆沒有收斂的玩具。
像自己的孩子闖了禍似的,季景初抱歉的朝她笑了笑,走過去,將桌上的玩具全都拂進沙發邊上的一個收納箱。
“蘇小姐要喝點什麼?”
想來喬默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對於她的到來,季景初並不驚訝,甚至一開口還叫出了她的姓。
“不用了。”
她不喝陌生人的東西,這是職場上本能的戒備。
季景初笑了笑,也不挑破,按照自己的喜好給她煮了杯咖啡,“喬喬剛睡著。”
他低頭看了眼腕錶上的時間,剛好十二點半,“他要睡到兩點半,蘇小姐要是覺得無聊可以看會兒電視,或者去樓下客房休息一下。”
說完,紳士的朝她點了點頭,爲了避免她尷尬,轉身上了樓。
蘇桃憋了半天沒忍住,擡頭,“你和小默?”
季景初已經走了臺階了,聽到她提喬默,又轉過身上,燈光在他身上鍍了層淡淡的光圈。
蘇桃腦子裡懵了一下,跳出四個字,‘公子如玉’。
他站在臺階上,深色的護欄襯得他很顯眼,玫瑰色的脣瓣勾了勾,“我喜歡她。”
沒料到他會說的那麼直白,蘇桃一時也愣住了,訕訕的笑了笑。
再擡頭時,季景初已經不見了!
蘇桃突然就笑了,會心的笑,喬默苦了那麼久,終於有人發現了那顆蒙塵的寶珠。
喬喬醒了後,見到蘇桃,興奮的撲了上去,“蘇蘇阿姨,我可想你了。”
揉著他烏黑如緞的頭髮,蘇桃蹲下來與他對視,“我也想你了,走吧,跟阿姨回家,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
喬喬興奮的臉頓時萎靡了下來,不安的看了眼蘇桃,又看了眼身後的季景初,“蘇蘇阿姨,我能不能就在季叔叔這裡住啊?”
他喜歡季叔叔,而且,季叔叔會每天送他去上學,再去接他放學。
走在校園裡,格外引人注目。
同學們都可羨慕了,有時候去遲了,老師還站在校門口等呢。
蘇桃皺眉,把喬喬帶回去,可是喬默下了死命令的,要是搞砸了,估計要被念得脫層皮了。
爲難的看著他:“喬喬......”
喬喬被她拉著手往外走,眼眶卻紅了,再走兩步,大滴大滴的淚水就往下掉。
蘇桃求助的看著季景初,察覺到她的目光,季景初放下手中喬喬的行李和玩具,俯身與他平視,“喬喬乖,想叔叔了,就給叔叔打電話,24小時,隨叫隨到。”
聽他這麼一說,喬喬抽噎的更厲害的,但總算是沒有掉眼淚了。
“真......真的嗎?”
“嗯,叔叔說話算數,拉鉤。”
說著,居然真的伸出小拇指跟喬喬的小拇指勾在了一起,煞有介事的搖了搖。
這麼幼稚的舉動,在這個男人做來,有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驚豔。
喬喬睜著雙通紅的眼睛,格外的委屈:“那叔叔明天還送我去上學嗎?”
“送。”
他從行李包的側包裡掏出一個禮盒,是兒童手錶定位手機,拆了盒子替喬喬戴在手腕上,“電話已經存在上面了,想叔叔的時候就給我打電話。”
蘇桃在一旁看著也有些心酸,這麼一個好男人,要是喬默再不懂珍惜,那真是要遭報應的。
喬喬和季景初依依話別了好一陣,才拉著蘇桃的手,飛似的出了門!
蘇桃去人事部消了假,才乘電梯去了頂層。
看著電梯不停上升的數字,她突然發現自己居然緊張的手心裡都出了層密汗,半個月沒關注過顧予苼的消息,中途甚至沒聯繫過,想到等一下要見他,心裡陣喜陣優,到最後居然交叉形成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叮’的一聲。
電梯停了,電梯門轟轟的打開,蘇桃嚇的背心裡出了一層毛毛汗。
視線越來越寬廣,深灰色的地毯,鑲著米色暗紋微晶石瓷磚的牆壁,頭頂雪白的天花板及亮得刺眼的燈。
蘇桃擡頭,臉上又戴上了女強人冷靜的面具!
小米正好從裡面出來,手裡抱著份文件,經過上次的事,看到蘇桃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連累顧總受傷不說,還害得蘇姐被那人侮辱。
懦懦的喊了聲:“蘇姐。”
蘇桃倒不在意,笑了笑,“早,小米。”
她當初既然管了那件事,就不會計較帶來的後果,當然,如果她管不了的,也不會強出頭。
小米的手緊緊捏著文件的一角,原地躊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蘇姐,我現在改名字了,叫安茜。”
蘇桃愣了愣,又不是娛樂場所的陪酒小姐,還改藝名?
小米咬著脣,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委屈,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蘇桃真懷疑,她會不會咬出個洞來。
見她疑惑,小米悶著聲音解釋:“顧總說,做首席秘書,小米這個名字太掉檔了。”
蘇桃腦子裡嗡嗡的一陣亂響,身體一寸寸的冰冷,電梯、小米、房子什麼的都不見了,連城市都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她感覺自己像是站在一片沙漠了,粗糲的沙子重重的打在臉上,疼進了她腦子裡!
改名字,首席秘書?
如果只是臨時替代,需要這麼麻煩嗎?
雖然早就有辭職的打算,但真的到了這麼一天,她才恍然發覺,整顆心臟都停止了跳動,木木的痛。
她感覺自己僵硬的扯了扯脣角,發出的聲音陌生的不像是自己的,“是嗎?恭喜你,安茜。”
擡頭,不遠處就是秘書部藍白色的格子間,她突然發現,一切都變的好陌生。
半個月,足以改變一切了。
以前她的第一份工作,帶她入門的那個人回家生孩子,請了兩個月的假,經理也是答應的好好的,甚至還讓她好好休養,不用著急的回公司。
只是沒想到,她剛走第二天,經理就找自己談話了,提拔她做他的秘書。
當時他說了一句話:“職場上本來就是這麼現實又殘酷,重要的位置別說兩個月,半個月也不會有人等。”
蘇桃當時年紀小,心腸軟,覺得特不好意思。
對方不藏私的教了她這麼多東西,前腳剛走,她就把飯碗給人搶了,太不厚道了。
於是她拒絕了經理的好意,辭職了。
沒想到這種事有一天會發生在她身上,蘇桃此刻心裡就一想法,去TM的顧氏,去TM的顧予苼,老子不做了。
一路走到自己原本的辦公桌,小米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面,一時沒注意到蘇桃突然停下了,剎車不及時,撞上了她的背。
蘇桃被撞的一個踉蹌。
她瞪著面目全非的辦公桌,漸漸的有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裡蔓延。
“我的東西呢?”
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小米嚇了一跳,急忙指著隔壁秘書辦公室,她以前的位置,“都......都搬我的位置上去了,蘇姐,對不起,是顧總說......”
蘇桃懶得聽她支支吾吾的解釋,轉身就往小米以前的位置走。
翻了一圈,將東西砸的‘咚咚’響,也沒見她的那盆仙人球!
“我的仙人球呢?”
她紅著眼眶看著小米,那眼神,估摸著要將她吃了。
被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質問,小米多少有些心裡不痛快,臉色難看的沉了下來,再加上週圍不少人對著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她就更是下不來臺了。
她現在是顧總的秘書,蘇桃再怎麼厲害,那也是過去式了,她現在的職位不過是秘書部的一個小成員,有什麼資格對著她大呼小叫的!
但想到她以前的照拂,還是將氣忍下來了,硬著聲音回道:“不知道,我收拾的時候沒看到過。”
蘇桃瞪著她。
小米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不再像剛纔那樣,懦懦的帶著討好,但礙於辦公室裡這麼多人看著的,她也不方便說什麼。
以前蘇桃對她,算是掏心掏肺了,她這樣坐了她的位置,多少有些不厚道。
雖然職場本來就是這麼現實的!
最後還是楊絮源過來調和的,“蘇姐,您別生氣,那盆仙人掌真不關小......安茜的事,是顧總扔的,我給您收著呢,只是那個卡通花盆摔碎了。”
蘇桃按著脹痛的眉心坐下來,頭埋的很低。
楊絮源不樂意的看了眼還杵在一旁的小米:“安茜特助,你還是別在這裡杵著了,快去忙吧,免得等一下顧總回來又發火了。”
小米走後,楊絮源才低聲安撫蘇桃:“蘇姐,你別生氣,不就是一個首席秘書嗎?你要想做,到哪都是首席秘書。”
蘇桃搖了搖頭,“我沒事,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有些累而已,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見她這麼說,楊絮源也不好多說什麼,讓周圍的人都散了。
“切。”
周圍的人發出一絲喟嘆,散了。
平日裡對她們指揮慣了的人突然跟她們平起平坐,這裡面,又有多少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幸災樂禍呢。
蘇桃縮著身子坐在座位上,其實不生小米的氣,真的,職場規則如此,不怪任何人。
不是小米,也會是其他人,小米只是比其他人有能力,識時務,知道抓住機會。
她只是......
心寒。
那個男人答應的好好的,轉眼就變卦了,論公,他只是做了和她以前的經理一樣的事,只是這次或多或少的摻雜了些私人情愫,所以纔會怨恨,會痛的恨不得伸隻手到左胸膛狠狠的捏兩下。
擡頭看了眼周圍熟悉的格子間,突然覺得陌生,人也好、物也好,轉瞬間都不認識了。
她想,這下真的沒留戀了。
待心緒緩和了些,她打開電腦,迅速打好辭職報告。
去打印的時候,恰好聽到兩個人在聊天。
“這年頭,還是安心打工穩妥,商場如戰場,你看,伍氏也不小吧,陷入逃稅的風波,被相關部門停業查看,這下,估計是緩不過氣了。”
“就是,估計是得罪了什麼人,偷稅漏稅,這年頭哪個公司不是這樣的啊。”
聽到熟悉的公司名號,蘇桃停住了腳。
“你們剛纔說什麼?”
估計是她的臉色很難看,聊天的兩人嚇了一跳,其中一人畏懼的喊了聲:“蘇秘書,我們不是故意上班時間聊天的,看了一上午電腦,眼睛有點脹,出來喝杯咖啡。”
另一個人拿手肘捅了捅她:“你跟她解釋這麼多幹嘛啊,她現在已經不是顧總的秘書了。”
兩人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見高攀見低踩,她這些年已經領會了不少。
蘇桃腦子裡‘嗡嗡’的像是有輛火車跑過,她終於明白顧予苼那句‘我要不同意,洛安大大小小的電子類公司沒人敢要你’是什麼意思了。
手緊緊的捏著手裡的U盤,轉身回了辦公室,在沒找到下一份工作的時候,她還不能辭職!
媽媽的腰椎盤突出又犯了,她還打算這個月領了工資給她買個按摩椅呢。
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顧予苼從電梯口走過來,觸不及防的相遇,她忘了躲,就四目相對了。
半個月沒見,他的五官有些模糊的陌生,幾秒鐘的對視,眼前越來越霧,蘇桃一眨眼,才發現眼睛裡居然蒙上了一層水汽。
他懷裡還護著個女人,穿的是他的西裝外套,從頭兜下,臉都遮了大半。
但她知道,是簫隨心。
也只有她纔會讓那個男人不顧場合的呵護。
趁著低頭,她苦澀的勾了勾脣角,將眼裡的霧氣驅散。
半個月沒見,他的五官有些模糊的陌生,幾秒鐘的對視,眼前越來越霧,蘇桃一眨眼,才發現眼睛裡居然蒙上了一層水汽。
他懷裡還護著個女人,穿的是他的西裝外套,從頭兜下,臉都遮了大半。
但她知道,是簫隨心。
也只有她纔會讓那個男人不顧場合的呵護。
趁著低頭,她苦澀的勾了勾脣角,將眼裡的霧氣驅散。
再擡頭的時候就看到顧予苼的背影,欣長挺拔。
辦公室的門打開,又關上,百葉窗調整了方向,將落地窗遮得嚴嚴實實。
小米看了眼蘇桃,飛快的低下頭,手裡緊緊的捏著手機,幾乎要將金屬的機殼捏變形,若不是顧忌在公司,恨不得直接砸在牆上!
是條信息,小高發來的:“小米,蘇姐既然回公司了,你就別佔著那個位置了,不厚道。”
小米低頭又看了一眼,一邊回撥電話,一邊往休息室走。
剛走到休息室,電話就接通了,她‘砰’的一下甩上門,劈頭蓋臉的說道:“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天天想著蘇桃纔是不厚道,再說了,我怎麼不厚道了?這是職場規矩,弱肉強食,難不成你們銷售部的業績是靠誰讓的嗎?”
小高也來了氣,這和他記憶中純潔善良的小米差太多了:“你好好想想,那天晚上你出事,蘇姐是怎麼幫你的。”
小米笑的收不住,“幫我?她做的也是力所能及的事而已,你以爲那天晚上,如果那男人真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她會答應嗎?我感激她當時能來,但公私分明,我不會爲了這事將首席秘書的位置還給她,這是顧總親自定的,她要想要,讓她找顧總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
她咬著手默默的流淚,其實,她真的是感謝蘇桃的,在這種利益分明的社會,有個人能幫你一把,她打從心眼裡感激。
但是小高居然在夢裡一遍遍的叫蘇桃的名字,先是蘇姐,後來是蘇桃,再後來蘇蘇,桃子,桃桃......
每叫一遍,她的心都痛的縮成一團。
這些,都是他平時苦苦壓抑的稱呼吧。
他其實根本就不想叫她‘蘇姐’。
爲了她,他居然跟顧總賭氣下海做生意,投資失敗,賠光了所有的積蓄。
許久,那頭才傳來小高沙啞的聲音:“小米,我們分手吧。”“”
小米的哭聲已經忍不住了,“爲什麼?你既然已經跟我交往了,爲什麼還要放不下,你這樣對我不公平,我不服。”
“所以,我們分手,小米,你是個好女孩,找個愛你的男人,我配不上你。”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
蘇桃捧著杯子,她是恰巧要去茶水間不小心聽到的,小米說的沒錯,如果那天晚上那男人真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她不會答應。
對小米,她能做的就是盡全力。
但如果那晚是喬默,她會豁出命也要拼一把!
人在計較別人對自己付出多少的時候,首先要掂量一下自己,對別人能付出多少。
喬默曾經爲了她,傷過人,擋過刀。
那是冬天的深夜,她應酬完一個難纏的客戶,醉得看東西都東搖西晃的,打不到車,就讓喬默來接她,順便開她的車回去。
小區樓下,她們的車剛挺穩,一個男人就拉開後車座坐了進來,明晃晃的匕首抵著她的脖子,威脅喬默,“往前開,要不我捅死她。”
兩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蘇桃還醉得連路都走不穩,男人拿刀抵著她的脖子,她還呵呵笑著伸手撥了撥,“拿開,真TM的冷。”
喬默嚇的出了一身冷汗,跟那人打著商量:“你把刀架我脖子上吧,你看她都醉成那樣了,跑不了,我跑起來,比她容易。”
男人的衣領豎起,把臉都遮沒了!
想了想,將刀抵在了喬默的脖子上,“別TM耍花招,往又拐,那裡出去有片小樹林。”
蘇桃的小區偏,走不了多久就是城郊,喬默怕有埋伏,但也沒其他辦法,只好聽他的。
本來想著出城的地方有個收費站,到時候她制住男人的手,蘇桃可以趁機下車求救!
直到跑到小樹林也沒看到,後來才知道拆了。
這裡荒郊野外,很少有車輛經過,男人的膽子漸漸大了,拿刀指著喬默:“把你們包裡貴重物品都拿出來。”
蘇桃在出城的時候就醒了,一直在裝醉,想乘機想辦法逃跑。
喬默將兩人的證件從包裡拿出來,把包整個一起給了他,“我們不會報警,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在你手上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男人本來只想劫財,但見兩個女人都長的如花似玉,頓時起了歹心。
揮舞著匕首指著喬默:“你下車。”
喬默臨下車時朝蘇桃的方向看了看,見她朝自己擠了擠眼睛,才放下心來。
男人打開門鎖,一隻腿跨了出去,喬默下車後的一瞬間突然轉身,雙手抱住他拿匕首的手,後背往後車門一靠。
“啊,”的一聲慘叫,男人的小腿險些被夾斷了。
他發了狠,女人在力氣上比不過男人,更何況是發了狠的男人,一下子掙脫了喬默的鉗制,拿著匕首一陣亂刺。
蘇桃從置物箱裡摸出玻璃錘,使勁的往男人腦袋上砸。
喬默受了傷,血流的到處都是,男人被蘇桃打的痛極,手上的匕首一鬆落在了地上。
喬默彎腰撿起,手起刀落,匕首插在男人的肩上,沒了一半。
蘇桃一直以爲喬默雖然堅韌,但還是溫柔的,那天晚上,她在她眼裡看到了從未有過的狠意。
那一刻,蘇桃絕對相信,她是想殺了那個男人。
後來脫離危險,蘇桃忍不住問:“你可以逃的。”
在匕首抵在她脖子上的時候,喬默完全可以不聽吩咐,棄車逃走。
歹徒就一個人,她們有兩個,小區雖然偏,但也有人經過,歹徒不敢太張揚。
那時,喬默就笑了笑,說了句她完全聽不懂的話,“你死了不劃算,我死了是解脫。”
門拉開的聲音驚醒了她的回憶,小米眼眶紅紅的,看到蘇桃,她的情緒有一瞬間的崩潰。
那些她最不想被被人看到的灰暗,居然被蘇桃聽了個正著。
蘇桃面無表情,“你說的沒錯,那晚我不會爲了救你做任何犧牲,所以你不用愧疚,那個位置,安安穩穩的做著吧。”
她邁開雙腿走向隔壁的茶水間。
小米瞪著她的背影,心裡冒出的酸意讓她難受的要死,爲什麼,她已經坐上了蘇桃的位置,是顧總的首席秘書了,爲什麼還是不愛她?
蘇桃倒了杯熱咖啡,捧在手心裡看著窗外的景愣愣出神。
顧予苼的辦公室。
簫隨心取下披在身上的西裝,窩在沙發裡發呆。
她的臉慘白慘白的,眼圈周圍泛著青,眼裡有很多紅血絲。
顧予苼走過去,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沙啞的聲音裡有一絲連自己都沒發覺的淡漠和疲憊,“放手吧,那個男人不愛你,即使知道你爲他傷心的不眠不休,也不會有一絲心疼。”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說出這麼矯情的話,這些明明都是70年代的歌詞。
簫隨心擡頭看他,眼眸後面蹙著兩團幽深的光,顧予苼被她看得心裡有些毛毛的,蹙著眉,落在她肩膀上的手緊了緊,“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