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蒼玄雲(yún)
大夥兒一瞧,登時精神大振,忙不迭的跑入花叢中,李聽雨喊道:“蒼鷹兄弟,咱們要拿多少?”
蒼鷹笑道:“這麼多花,自然是多多益善,一株不見效,一百株吃下肚子,連母豬都能上樹啦。”
餘人一聽,放聲大笑,各個兒摩拳擦掌,捲起袖管來準(zhǔn)備採花,就在此時,蒼鷹腦中一陣昏厥,隱隱覺得不對,查探自身內(nèi)息,但覺經(jīng)脈刺痛,正是護(hù)體真氣要他小心警惕。
他大喊道:“小心!”轉(zhuǎn)身拉住李聽雨,將他遠(yuǎn)遠(yuǎn)推開,回頭再瞧另外三人,只見他們已經(jīng)深入羣花,正在往花叢當(dāng)中走去,吳老伸手朝一朵荼蘼山花抓去。
就在緊要關(guān)頭,一道身影陡然出現(xiàn),在吳老、謝章、老顧三人身上一拍,那三人齊聲悶哼,踉踉蹌蹌的摔倒在地。那人伸手在他們胃上一按,三人張口嘔吐,穢物散開,腥臭難聞。
蒼鷹知道這人救了他們性命,放下心來,潛運(yùn)內(nèi)力,貫通百匯、天池二穴,神智恢復(fù)清醒,定睛朝身前望去,卻哪裡瞧見什麼荼蘼山花?但見十丈之外,遍地全是死屍,死屍上長滿豔麗花朵,爭相怒放,香氣撲鼻,但卻與荼蘼山花的香味兒截然不同,吸入鼻中,竟有侵入腦海之勢,而且奇香濃烈,頃刻間充斥胸肺,直叫人難以拒卻。再看那花朵模樣,花莖血紅,花瓣紫中發(fā)黑,花蕾中一條細(xì)縫,外表淫·邪異常。
他拍拍腦袋,暗生慚愧,扶起李聽雨說道:“都怪我蒼鷹莽撞,中了這怪花的迷魂香,險些害了大夥兒性命?!?
李聽雨神智復(fù)原,望見前方景象,嚇得瑟瑟發(fā)抖,顫聲道:“這....這是....這些花怎麼開在屍體身上?原先那些漂亮的花呢?”吳陵等三人也緩過勁兒來,見到這異狀,盡皆驚懼莫名。
蒼鷹恨恨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花,但此花陰·毒,咱們大夥兒全中了花毒,產(chǎn)生了幻覺,它便是要引咱們靠近,以咱們的血肉爲(wèi)食。”朝一旁望去,見剛剛出手的救星悄然站在一旁。
那人一身獵戶打扮,大約三十歲年紀(jì),背上負(fù)著長弓,穿著獸皮短衫圍裙,容貌消瘦清朗,目光平靜,一聲不吭,細(xì)看此人眼神,只覺有如荒漠,又似流霜,似是在望著衆(zhòng)人,又似乎全然目中無人。
蒼鷹拍拍腦袋,暗想:“這人....我在哪兒見過麼?我怎地想不起來?”他想了半天,不得其解,走上前,說道:“多謝兄臺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及時阻止,我的幾位好朋友,只怕也會著了這毒花的道了。在下蒼鷹,敢問兄臺高姓大名?!?
那獵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玄秦?!贝巳苏f話簡單短促,想來是漢語不太靈光,或許是一位西域人士。
李先生也上前拜謝道:“玄秦先生,在下李聽雨,此番蒙受大恩,感激涕零,無以爲(wèi)報(bào)。還請問玄秦先生,不知這些奇花是何來歷,怎地如此險惡?”
玄秦道:“靈花以人爲(wèi)食,莫要走近?!?
蒼鷹奇道:“玄秦兄弟,你漢語獲得挺不錯的,怎麼說話一個詞一個詞蹦呢?”
玄秦神情依舊冷漠,不見厭惡,也不顯歡欣,又道:“習(xí)慣如此?!?
李先生暗暗稱奇,又問道:“玄秦先生,你可是久居此地?咱們一行人來此身有要事,如若玄秦先生方便,能否替咱們指指路?”
玄秦道:“初來此處,偶遇諸位?!毖员M於此,但話中之意,自然是讓大家各走各路,莫要糾纏。
蒼鷹見玄秦功夫不差,心裡癢癢,想挑釁鬥毆,又與他話不投機(jī),轉(zhuǎn)眼便找到藉口,騰地一聲跳到他面前,瞪著玄秦,大聲道:“你說話如此彆扭,是不是看不起人?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裝模作樣之輩,每次見到這等人,忍不住便要打上一架?!?
李先生等人不知蒼鷹底細(xì),見他脾氣如此火爆,嚇了一跳,急忙上前相勸,卻聽玄秦說道:“不打,你走你的?!?
蒼鷹哈哈大笑,鋥地一聲,長劍銀光閃過,刺向玄秦眼睛,這一劍並非要真的傷人,暗含巧勁,點(diǎn)到爲(wèi)止。須知刺人雙目,最容易挑起火氣,蒼鷹以此搦戰(zhàn),從無失手之時,可謂無往而不利。
劍沒刺著人,蒼鷹手裡一空,咦了一聲,只見那柄長劍已經(jīng)到了玄秦手裡,可眼睛一眨,又回到了自己手中,玄秦此招詭異至極,轉(zhuǎn)瞬即逝,除了蒼鷹,其餘人皆沒看清楚。只見到蒼鷹陡然停手,長劍凝在空中,自然是手下留情了。
玄秦目光依然麻木,而蒼鷹傻愣愣的望著玄秦,神情越來越凝重,他感到體內(nèi)有一股混沌真氣,宛若地火暗涌,隨時可能爆發(fā)出來。
他咬破嘴脣,大吼一聲,抽了自己一個嘴巴,臉頰瞬間紅腫起來,他怒道:“罷了,罷了!”一轉(zhuǎn)頭,撒腿就跑,片刻就跑出老遠(yuǎn)。
玄秦站在原處,宛若泥塑般紋絲不動,不管蒼鷹在不在他面前,對他而言,似是毫無分別。
李先生等人莫名其妙的瞧了一會兒,擔(dān)心蒼鷹,又見玄秦似不耐煩,於是向玄秦鞠躬道謝。玄秦朝他們微微躬身,盤膝坐下,默不作聲。
他們走過那片靈花聚集之地,兀自心有餘悸,又弄不清獵人玄秦的來歷,一時間議論紛紛。轉(zhuǎn)過山路,忽然見到黑夜之中,蒼鷹正扶著石牆,腦袋抵住山壁,嘴裡低聲嘟囔道:“殺了他嗎?不一定打的過!連飛蠅都不成?不成,只有四成把握。”
李聽雨奇道:“蒼鷹兄弟,你怎麼了?”心下驚惶,怕蒼鷹又中邪了。
蒼鷹放聲長嘯,腦袋猛撞石壁,瞬時鮮血長流,衆(zhòng)人驚呼起來,以爲(wèi)蒼鷹失心瘋了,七手八腳的圍了上來,牢牢抓住他的手腳,不讓他繼續(xù)自殘。蒼鷹嚷道:“我沒事,沒事,剛剛那一撞,我已經(jīng)醒過來啦?!?
吳陵問:“小兄弟,你可曾看出那玄秦是什麼來歷?是敵是友?”這山裡處處透著古怪,走錯一步,便極有可能全軍覆沒,雖然蒼鷹神情不安,但他腦子聰明,或許能瞧出些端倪。
蒼鷹豎起鼻子,哼哼嗅了嗅,說道:“此人不會與我們爲(wèi)難,咱們先找那荼蘼山花要緊,隨我來,這回氣味錯不了,那山花就在離此一里之內(nèi)?!?
李聽雨大喜,急忙跟上蒼鷹,蒼鷹將蘭兒背上,替她續(xù)上內(nèi)力,沿著斜坡快步攀爬跳躍,但所尋路線極爲(wèi)平穩(wěn),一路波瀾不驚,不多時,他們抵達(dá)山巔,只見頂上有一大片平臺。蒼鷹抓住山巖,輕手輕腳的翻上山頂,衆(zhòng)人跟著他躲在一塊大石後頭,但見月色朦朧,四下清冷死寂,在平臺正中,那血紅巨虎伏在地上,女子站在巨虎身旁,手捧著夜梟,嘴角帶著獰笑。
那夜梟睜大金色眼睛,眼中竟似有些惶恐,但卻一動不動,似乎已被那女子迷了魂。
那女子伸手挖開夜梟的胸膛,從中取出一枚血紅的圓珠,大約有指甲大小,她將珠子吞入口中,輕輕咀嚼,發(fā)出一聲滿足的長嘆。那夜梟此時忽然厲聲慘叫起來,聲音淒涼,俄爾便已死去,屍首墜地,竟已開始腐敗凋零。
突然間,只見山下又飛上一隻夜梟,那夜梟要小上一圈,瞧起來圓圓滾滾,毛髮成藍(lán)白之色,濃密鬆軟,甚是可愛,它發(fā)出悲傷的嘯聲,撲騰翅膀,伸嘴伸爪,啄向那恐怖女子,那女子閉著眼睛,隨手一巴掌,當(dāng)即將小夜梟遠(yuǎn)遠(yuǎn)擋開,那夜梟嗚咽一聲,落在地上,一時難以起身。
蘭兒叫了一聲,從蒼鷹背上跳了下來,衝上前抱住夜梟幼小的身子,哭喊道:“別傷它,別傷它。”
衆(zhòng)人驚慌失措,陸續(xù)衝了出來,攔在蘭兒前頭,各取兵刃,全神戒備,死死盯著那血紅女子,只見那女子全身染著鮮血,不著寸縷,神情迷醉,似乎根本不把衆(zhòng)人放在眼裡。
那巨虎擡頭朝他們望了一眼,鼻子裡哼出一口氣,又閉上虎眼,瞧它模樣,似是精神不佳,懶得動手。
李聽雨遲疑少頃,心想:“這女子能統(tǒng)領(lǐng)這林間數(shù)千野獸,肯定有驚人妖法,咱們?nèi)f萬不能與她爲(wèi)敵。且先行禮數(shù),探探她的口風(fēng)。”當(dāng)下跪倒在地,大聲道:“想不到這荒山深谷之中,果然竟能遇上仙家神女,這位仙女,咱們五人誤闖寶地,擾了仙女姐姐的清修,真是死罪,死罪。還望仙女姐姐大人有大量,原宥咱們的罪過?!?
那女子睜開眼,露出殘忍笑容,說道:“妙極,妙極,許久沒吃人的真元啦,你們今天送上門來,真是本座的福氣?!?
李聽雨大吃一驚,還未答話,餘人早已大怒,蒼鷹拔出長劍,怒道:“原來你十惡不赦,乃是吃人的惡鬼,今天我蒼鷹替天行道,定要割下你的腦袋?!?
巨虎低吼了一聲,雙目放光,衆(zhòng)人心中一震,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女子在它背上輕輕一拍,說道:“你歇著吧,血虎,今晚你受累不淺,我怎能再讓你費(fèi)心?”
她在巨虎額頭上輕輕一吻,那巨虎腦袋一側(cè),愜意的睡了過去,她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在衆(zhòng)人身上掃過,隨後凝聚在蘭兒身上,笑道:“這美貌女娃可得留著,養(yǎng)個十年,等她本元醇厚之時,再來品嚐,嘿嘿,這處子本元的滋味兒,又可以多活三十年的壽命?!?
蒼鷹正要喝罵,那女子一揮手,不知從何處招來一件血色長袍,她凌空轉(zhuǎn)身,將長袍罩在身上,然後隨風(fēng)而行,朝衆(zhòng)人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