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清若擡眸，長睫幽幽，輕聲問道：“既然陛下清楚，爲什麼不送她回朔越，反正留在她天澈？”

“朕不送她回朔越，是有三點考量。”墨止嵐不緊不慢的淺笑，“第一，她是朔越皇帝的親姑姑，身份無比尊貴，朕曾經想把纖羽嫁給朔越太子，可惜纖羽愛的人是風鈺，這樁婚事也就沒有結成，朕多多少少還是理虧一些，自然好好好穩住淳于子衿。”

“第二，淳于子衿深不可測，她留在天澈必然還有其他打算，與其放虎歸山，不如限制她，監視她，以不變應萬變。”

“至於這第三嘛……”墨止嵐尾音帶笑，頓了頓，沒有立刻說下去，反而鳳眸一瞟，不懷好意的看著蘭清若。

似乎這第三點，還和他有關一樣。

蘭清若沉穩自若，病孱的俊顏紋絲不變，看著墨止嵐，緩緩說道：“臣願聞其詳。”

“第三，自然是她與紫兒定下的一個盟約，這盟約也和丞相有關，聽紫兒說，淳于公主爲了你竟然答應留在天澈三個月，眼下只過了兩個月，離她的諾言還有一個月，朕總不能讓紫兒言而不信，所以必須留下淳于子衿。”

墨止嵐說著說著，突然彎脣一笑，“如果她打定了心思要你，丞相可會爲了朔越駙馬的位置，棄朕而去？”

長睫緩緩眨動，蘭清若白皙的俊臉一片淡然。

並沒有急著回答墨止嵐的問，反而沉默了片刻。

他怎會不知道墨止嵐這個問題的深意……

他是功臣世家蘭家家主，蘭家一脈，百年來忠於天澈，絕不背叛，因而被稱爲“天人”世家。

他身爲蘭家家主，天澈丞相，身份地位已是極致尊貴，甚至不需跪拜帝王皇后，獨成傲骨。

“先天下之憂而憂”“爲國爲君”“勤政養民”是他的祖訓，也是蘭家存在的目的。

他生而體弱，五年前又出了一場意外，留下病根直至今日。

然而，他於國於家，從沒有絲毫懈怠——直到，淳于子衿的出現。

淳于子衿與任何女人都不同，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並且，從不掩飾自己想要的慾望。

她口口聲聲說對他一見鍾情，只可惜，在淳于子衿的眼中，他看見了與他自己相同的東西——那是冷清，也是冷情。

想必，墨止嵐如此絕頂的帝王也很清楚，所以纔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淳于子衿要的，不是蘭清若，而是，被稱爲“天人”世家，蘭家的家主。

哪怕這個人不是他蘭清若，淳于子衿也會不計一切代價得到。

身爲朔越公主，她需要名動天下的“蘭家家主”“天澈丞相”歸順朔越。

朔越若得“蘭家”，與天澈有“風家”一樣，再無後顧之憂。

紫宸殿裡的安靜持續了片刻，蘭清若清冷幽靜的聲音，已經傳來：“臣，定不負陛下。”

墨止嵐無聲的勾起薄脣，似笑非笑：“丞相今日所言，希望能夠謹記，蘭家是天澈開國功臣，也可能變成天澈的叛國罪臣，一進一退，丞相自己定然可以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