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對。”聽見荊止淵冰涼的語氣,傅寒顯得有些尷尬,“你從小就愛乾淨,我知道的。”
“你還記得嗎?”許是失血過多,傅寒臉上顯露出恍惚的神色,“小時候,荊將軍經(jīng)常在外面打仗,你就會被皇祖母接到皇宮裡照顧。”
也許是因爲年紀相仿,那個時候,荊止淵便經(jīng)常地跟在他的身後,傅寒哥哥傅寒哥哥地叫著,粘人極了。
可偏偏他那個時候自尊心極強,剛失了母妃,自己也不受父皇寵愛……
總是被其他的兄弟們欺負。
不止是兄弟們,就連宮裡的丫鬟管事都敢暗戳戳地剋扣他,覺得他指望不上,暗暗地去攀附其他主子。
下人們伺候的不上心,他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導致衣服跟不上身體,總短了那麼一點。
見荊止淵只一個將軍的女兒,竟然在皇祖母的面前那麼受寵,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竟比他這個皇子還要高貴似的。
他怎麼可能服氣?怎麼可能不自卑?
所以,那個時候荊止淵對他的依戀,他從不覺得溫暖,只覺得這小糯米糰子實在是煩人的很,明知道他情況窘迫,還總來他面前炫耀。
“你別跟著我,煩人!”小小的傅寒瞪著桃花眼,故作陰沉地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小糯米糰子。
“傅寒哥哥,吃。”小小的荊止淵也是個不曉得看臉色的人,手裡舉著塊綠豆糕,就要往傅寒嘴裡塞。
一邊塞,還一邊喊著,“吃,哥哥吃。”
“不要。”傅寒說著,將荊止淵撥到一邊。
沒想到荊止淵腿短又沒有力氣,被傅寒輕輕一撥,便咚地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傅寒也被她嚇了一跳,連忙左右看了一眼,警告她,“你快起來,我可沒有欺負你!”
荊止淵倒也沒他想的那麼矯情,她都沒讓傅寒扶,自己笨手笨腳地就爬了起來。
可當她看見自己的綠豆糕掉在了地上,看著手上身上的灰塵時,忽然哇地哭出聲來,一抽一抽地煞是可愛,“髒,髒了……”
見她哭,傅寒立刻慌了,他連忙著急地阻止,“別哭了,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本來他就不受皇祖母待見,她還非要雪上加霜不成?
見她哭的止不住,傅寒急忙撿起了地上的綠豆糕,一把塞進了她的嘴裡,“吃吃吃,別哭了。”
一邊說著,一邊幫她拍乾淨髒兮兮的手指和衣服,沒好氣道,“行了,別哭了。”
被他一吼,她立刻不敢再發(fā)出聲音,只是眼淚還是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委屈地抽抽噎噎的。
大張著嘴巴,嘴裡的綠豆糕嚼都不嚼一下,差點沒被嗆著。
怕她嗆死,傅寒連忙拍著她的後背,讓她把綠豆糕吐了出來,小小的俊臉上陰沉沉的,“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
“綠豆糕,髒……”
原來她倒是不傻,知道綠豆糕剛掉地上了,所以說什麼都不往肚子裡咽。
“哎呦,這是怎麼了,怎麼哭了?”一個尖利驚慌的聲音忽然響起,傅寒拍著荊止淵後背的手一僵,放了下來。
識趣地起身站遠了些。
剛跑回去拿吃食的小丫鬟看見荊止淵哭了,連忙抱起她安慰。
生怕這小祖宗出了什麼事,老佛爺治她的罪。
一擡眼,正好看見傅寒手背在身後,似乎往背後藏著些什麼。
她面色有些不快,“六皇子,您藏什麼呢?”
“荊小姐身上的東西可都是有數(shù)的,您要是拿了,奴婢可不好交代。”
雖然沒有明說,可那小丫鬟的眼神,明裡暗裡地在暗指傅寒偷了荊止淵的東西。
傅寒面色陰沉,知道她就是在仗著自己是皇祖母身邊的人,所以不把他這個沒了娘又不受寵的皇子放在眼裡。
如果站在這裡的是傅回或者傅倦,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麼說話。
低頭咬著牙,傅寒將背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
忽然仰頭,桃花眼微微瞇起,笑得一派天真,“止淵妹妹剛噎著了,我?guī)退丫G豆糕吐出來而已。”
“止淵妹妹,是不是啊?”他看向荊止淵,微笑的表情中暗暗地帶著些威脅的意味。
“是呀,傅寒哥哥真厲害!”荊止淵傻乎乎地拍著小手,附和著傅寒。
見她識相,傅寒也鬆了一口氣。
他看著有些氣短的小丫鬟,笑的更加真誠,“止淵妹妹年紀小,姐姐怎麼能讓她一個人在這裡呆著?萬一出了事就不好了,不是嗎?”
“奴婢……”小丫鬟有些慌亂,連忙解釋,“荊小姐想吃零食,奴婢這才……”
“當然,姐姐當然不是故意,但是……如果真出了事,皇祖母會聽你的解釋嗎?”
“……”
小丫頭如遭雷劈,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更加知道,她小瞧了眼前的這個六皇子。
他年紀最小,懂得卻真是不少。
知道他不好惹,小丫鬟只能乖乖地低頭,“奴婢知錯,多謝六皇子提醒。”
見一向管著自己的大姐姐,竟然在傅寒哥哥面前這麼乖巧,小小的荊止淵對傅寒,除了玩伴的感情,更多了一絲絲的崇拜。
所以,當她後來看到傅寒竟然被下人苛待的時候,纔會那麼的生氣。
這個時候,傅寒已經(jīng)開始抽條長身體,眉眼露出了英俊的樣子。
可偏偏皇宮這地方,只看權勢不看臉,這副英俊的相貌,並沒有讓他的情況好起來。
衣服料子被剋扣也就算了,頂多是被兄弟們嘲笑幾句。
冬天的炭火被剋扣也就算了,頂多是多蓋兩牀被子,多生兩個凍瘡。
但讓他吃餿飯……
看著眼前散發(fā)著酸臭味的飯菜,傅寒心裡發(fā)笑。
大冬天的,能把飯菜放的發(fā)臭,也真是辛苦他們了。
看著送飯的公公,傅寒瞇起桃花眼,笑得越發(fā)溫柔,“這飯餿了,能換一換嗎?哪怕是清粥白飯也可以。”
“餿了?”那公公露出驚訝的表情,還做樣子上前聞了一聞,“呦,還真餿了。”
“六皇子,真對不住。”那公公嘴上說著對不住,表情卻高高在上的。
也許,踐踏一個“主子”,能讓一個永遠被踐踏的奴才尤其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