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池一進門就看到時梵塵衣著整齊地坐在客廳裡，看著她回來了，才鬆了口氣，“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少年的口氣有些衝：“爸，你怎麼能讓媽這麼辛苦？！”
眼看著兩父子又要吵起來，陸小池連忙調停：“好了好了，我沒有辛苦，我今天不是加班，是跟你陳妃阿姨聚會來著，小塵，你早些去睡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時梵塵對父親的不滿又加深了一些，在他看來，父親早就不是從前那個能讓自己崇拜的父親了，很多事情，他本來可以做得更好的，比如上次媽媽失明，比如楚河叔叔的死，如果他注意一些，早一些發現端倪的話，媽媽就不會失明，楚河叔叔也不用死。
那麼可愛的楚楚妹妹，就不會過早地失去了父愛。
——既然沒有能力保護身邊的人，爲什麼還要說那樣的承諾？！
時梵塵咬牙，他暗暗地發誓，以後他一定要比父親做得更好，他一定可以面面俱到，把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照顧好！
少年的願望很美好，可他畢竟沒有經歷過足夠多的事情，他不知道，更多的時候，是天不遂願，會力不從心，有些意外儘管你事先做了再多的防範，等意外到來的時候，你還是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然而，誰年輕的時候不輕狂？如果時梵塵在他最該年少輕狂的時候縮手縮腳的話，時傾城才應該擔心啊！
第二天晚上，父子兩人在書房細談。
時梵塵神色有些不以爲然，時傾城一如既往的淡定，在幾個孩子面前，他無疑於最滿意這個大兒子，但孩子身上的棱角太多，他不幫他磨掉一些的話，只怕他日後會被撞得更痛。
“說說你的想法。”時傾城微笑，“因爲我建議你讀軍校。”
時梵塵神色一凜：“我不樂意。”
“原因？”
“不想當官。”時梵塵撇嘴，“沒有挑戰性。”
“但是想要保護家人，你的官職，就是全家的保護傘。”時傾城把現實的殘忍說了一遍，“還記得媽媽流落F國的事情嗎？如果當時我和你舅舅，還有你外公都身份赫然的話，你認爲，她能這麼快回來嗎？”
時梵塵不做聲，當時的情景他如何不記得？那個時候他還小，還是一個只能依靠別人的力量的小男孩，他在少室山修心養性，每天的每天除了早課晚課就是玩，各種各樣的玩……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玩下去了。
那個時候是因爲什麼而突然有這樣的意識的呢？也許是方丈師父的一次開導，也許是師兄們一次無心的討論，總之那一天之後，他就意識到，自己再不變強，是無法守住自己的快樂和幸福的。
“爸爸。”
他嚴肅認真地喊自己父親：“但我認爲，官職越大，帶給家庭的危險，也越大。”
“你想做普通人？”時傾城笑了，“別天真了，你是我時家的兒子，註定做不成普通人。如果真有一天，時家落魄
了，謝家失勢了，那個時候，你就知道這把保護傘帶給你的，更多的是保護，而不是危險。”
“說到危險。”時傾城頓了一下，“一個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也能遇到飛來橫禍，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你又怎麼解決？哭喊著求別人？恕我直言，到那個時候，哪個別人會對你施以援手？”
“或許我這樣講會讓你覺得我太無情這個社會太冰冷，可是小塵，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親人會理所當然地對你好，與你站在同一戰線，沒有誰有義務向你送溫暖，再好的朋友也沒義務。”
時梵塵沉默，不是這樣的。
“那個時候，你沒錢，沒權，你的朋友幫得了你一次，還能幫得了第二第三第四次嗎？慢慢地，你的朋友會遠離你，你孤獨無依，你絕望，你憤世嫉俗，你責怪這個社會太沒人情味……”
“可是你一定會忘記，那樣的結果，是你自己選的。因爲在多年以前，你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選。”時傾城看向自己的孩子，語重心長，“小塵，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的師父都說你有一顆仁慈之心，但當你是一個普通人時，你的仁慈能傳播的範圍是非常小的。”
“但是我、你舅舅、你外公，卻能惠及更多人。”
“細起一下，你舅舅要不是一國總統，他會跟普羅大衆一樣，在人堆裡呼喊ZF完善法律法規，完善社會保障制度，而不是像今天一樣，親手把這些制度一條一條地修訂好。”
“時梵塵，有時候，做好人，也是需要能力的。”
“比起愚蠢的善良，我更希望你是一位聰明的軍官。?”
時梵塵沉默了。
父親這一席話，確實指出了他性格中不足與社會閱歷的淺薄，有些道理他儘管不想認同，但不可否認的是，父親舉的例子，的確讓他無法反駁。
“我需要考慮。”時梵塵沉聲，“爸，或許，我可能需要向您道歉。”
時傾城擺了擺手：“父子之間，不需要說那些。小塵，爸爸其實，一直爲你感到驕傲。”
時梵塵害羞地低下頭。
就像小時候那樣，聽到父親的表揚一邊高興一邊害羞的小男孩，時梵塵心中對於‘父親’這個詞的定義，又有了更深的認知。
而陸小池已睡得很沉，她在睡夢中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麼，她咯咯地笑出聲來。
——
又是一個晴天，陸小池正式任命明修擔任‘城池’工作室的宣傳部部長，明修的月薪也水漲船高，從之前的月入兩萬，變爲月入十萬。
明修升職提薪，那當然是好事，下了班之後他在市場買了母親最愛吃的菜急急往家趕，他要告訴母親，他的兒子很快就能靠自己的能力把她接到大房子住了。
還沒走進那個農家小院，明修就聽到院子裡頭傳來明豔的笑聲，他臉一沉，黑著臉走進去。
母親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那個背叛了他的王琳達，正在邊上對她明媚地笑，明修
心臟一抽，差點氣暈過去。
“明軒！”王琳達笑瞇瞇地迎上來，伸手去接他手上的菜，“你陪伯母聊天，我去做飯，不用等太久的，我很快就能做好！”
不想讓母親爲自己擔心，明軒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是鬆開了手，甚至他還露出了一抹笑容：“王琳達，你會做飯？”
“之前是不會的。但我去學了半個月，唔，現在應該是沒問題了的。”王琳達笑容更深了些。
這些日子她一直打不通他的電話，就算是在公司碰到了，他也是扭頭就走，她連跟他單獨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最後還是想到了‘曲線救國’，她想起明軒的母親，好像對她印象還不錯。
買了禮物過來，王琳達發現明軒的母親對她果然很滿意，因爲她一直都是笑瞇瞇的，於是她同時相信，明軒一定沒有把他們已經分手的消息告訴他母親，這就說明了明軒是一個非常顧及自己母親的感受的男人。
王琳達想過了，只要把明軒的母親搞定了，還怕明軒不原諒自己嗎？
年輕的女孩子穿著圍裙哼著歌在小小的廚房裡做飯，自己和母親在院子裡坐著聊天，這樣美好的畫面，他從前無數次幻想過，但如今這幅畫面真正出現的時候，他只覺得很諷刺。
“媽，今天感覺如何？”明修探了探母親的手心，母親的手心很溫暖，就跟小時候一樣的暖。
明母笑了笑，視線投向廚房裡的年輕女孩：“這位突然過來，出了什麼事？”
明修搖頭，而後又笑了：“媽，如果我說，你家修兒被人戴了綠帽，你會不會取笑我？”
明母一愣，臉上的笑容馬上收起。
下一秒，明修看到了母親臉上的戾氣，他連忙把母親抱住，輕聲地安撫她：“好了媽，你別緊張啊，不過就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罷了，你兒子我這麼優秀——”
“對了，我今天升職了，做了部門部長，手下管著十幾號人呢！還有，陸小姐給我加工資了，加到十萬一個月！媽，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我們就把這裡裝修一下好不好？”
明母做了個深呼吸，過了好一會才恢復平靜：“修兒，你說怎樣就怎樣，媽都聽你的。”
“那，我們先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我也去做。”明修順勢提出，“我最近感覺到心臟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明母又緊張了起來，明修順勢以此來威脅：“媽，那你跟我一起去，不然我也不檢查。”
母親的身體情況不太好，那是她少女時期落下的病根，年輕時倒不覺得怎樣，現在四十多歲了，那些年輕時能抗得住的毛病，現在統統都跑出來作怪了，他用了很多方法勸說她去醫院做檢查，她都不願意。
“好。”事關自己唯一的兒子的身體健康，明母哪裡還想得了那麼多？
“那就這樣說完了，明天週末，我們一起去醫院。對了，我讓明城給我們預約了醫生，媽，我真的挺不舒服的，你不會怪我私自跟明城聯繫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