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婷本來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原意是想讓石青給李兆林留下個好印象，誰成想，說著說著，石青的話就帶刺了。有著桌子擋著，她這個著急，小腳在下面暗暗的踢了石青兩腳，可是石青一點都不爲所動，還是那麼直直的看著很不高興的李兆林。

“那你說說，哪裡是敗筆，怎麼個不怎麼著法？”李兆林雖說沒有翻臉，可是那絲不屑卻誰都能看得出來，要是石青一個地方說的不好，還鍼灸能被他給趕出李家。

“五柳先生的這首主要表現隱居生活的情趣，於勞動之餘，飲酒致醉之後，在晚霞的輝映之下，在山嵐的籠罩中，採菊東籬，遙望南山，此時情味，何其深永！而您是抓到了他的意境，所以字跡儘量偏向古樸大氣，但是您的字用筆細膩，結構多變，明顯是受書聖的影響頗大，這樣一來就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大大影響這幅字的成色了。”搖頭晃腦，就像是學究一樣，石青悠悠的點評道。

李兆林原本還想等石青說完就把他訓斥一頓逐出家門。但是聽著聽著竟然不住的點頭，就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學生，在聽老師的教誨一樣。因爲石青說的就是他自己在寫字時候的感受，就連自己的想法，石青都能通過字看得出來，這樣的話又怎麼能讓他的脾氣發得出來。

“那要是換你來寫會怎麼樣？”即使是對於石青的點評很服氣，不代表李兆林對於石青的字也服氣，這話就是有點反擊的意味了。那意思是說，你說的好聽，不知道寫來怎麼樣。

順手拿起李兆林剛纔用的上好狼毫，石青示意李婷婷把她爺爺剛寫好的字拿起來，就著下面的紙就寫上了，一邊寫一邊說，“字如人，人如字，都說境由心生，這話不假，萬物變化自有規律，我自成一體，以不變應萬變又有何不可？”說話也不耽誤寫字，筆走龍蛇，很快和李兆林寫的一樣的詩躍然紙上。

一副字寫完就像是打了一套拳，行雲流水，自然寫意，並沒有像是李兆林一樣去刻意的追求什麼配合詩的意境，但是看上去卻又是渾然天成。說字體也看不出是誰的影子更多一些，還真有石青自己說的那樣有點自成一派的意思。看得李兆林也嘖嘖稱道。

“好字，的確是好字。今天我這老朽倒是真的受教了。”喟然長嘆，李兆林不是那種固步自封的井底之蛙，也有容人之量，一看到石青寫的字對於剛纔他“放肆”的話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李兆林的變化倒是有點出乎石青的意料，本來他還想要是李兆林真的就把自己轟出去了，那麼就說明這個人真的是沽名釣譽之輩，就算是他要給雪蓮看，石青也不放心。可是老人對於石青剛纔咄咄逼人的話竟然虛心接受了，這就證明這個人並不是氣量狹窄之人那麼他醫學上的成就也就不會比道聽途說差到哪去了。想到這，石青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李爺爺，其實您不必這麼說，寫字也就是怡情，也暗含著養生之道，我進來以前看見您在醞釀情緒，這就是已經暗合天道了。”直接就叫上李爺爺了，石青嘴這個甜。

“這又怎麼說？”李兆林對石青的話是越來越感興趣。

“從下筆，筆鋒的轉換，一直到收筆，這裡是又一口氣在的，要是這口氣泄了，那麼作品就會有整體上不協調的感覺，缺少了一種神韻。這口氣有的人就管它叫氣功。經常練字的人，心境平和也正合無爲之道，所以這和古代的練氣士所說的天人合一也是相通的。”石青倒是能說，一通大道理說得李兆林是眉頭舒展，眼中含笑，不住點頭，要不是看自己的孫女就在一邊，可能他早就不顧身份拉著石青好好的請教了。

“小友的話很有見地，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在家裡閉門造車多年，落伍了，見識倒是真的趕不上年輕人了。”這話說起來好像是責怪石青班門弄斧，其實他也就是自嘲加上感慨而已。

“李爺爺您可別這麼說，您在醫學上的某些領域還是這個世界上頂尖的人物，這些是我們這些晚輩比不了的，我看您的身體還矍鑠的很，就是出山再幹幾年也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呀。”石青溜鬚拍馬倒不是擅長的，爲了儘快把話題往這上引，生硬點也沒有辦法了。

“小友倒是挺會說話，不過虛假的成份不少啊。哈哈……”李兆林明知道石青是在拍馬屁，還是開懷大笑。

有的人能夠舌添蓮花，但是說的話卻讓人覺得虛僞的討厭；也有的不善言談，說點假話也能叫人暗地裡的領情。

石青先是一頓貶，接著又揚，；李兆林開始有些惱怒，到後來佩服石青，現在又有點喜歡上他了。

這些變化叫李婷婷有點難以消化和理解，有點弄不懂這一老一少爲什麼這麼快從針鋒相對到惺惺相惜。

“你們不會吵起來了吧？那我可要去拿飲料去啦？”李婷婷歪著頭看著兩個好像是相識多年的朋友一樣的老少二人。

“吵什麼吵？我還要和小友討論一下書法的奧義。還有，你不說我都忘了要招待客人了，拿什麼飲料啊？對了，”李兆林轉頭看向石青，“喜歡喝茶不？我這裡有上好的雨前龍井，還是一個學生特意送來的，一直沒捨得喝。”李兆林倒是真捨得了，可見對石青的喜愛了。

“李爺爺，討論書法我也就是略知皮毛，不過倒是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石青一看現在火候差不多，趁熱打鐵，看看能不能就著這個熱乎勁讓收山多年的李兆林答應幫雪蓮看病的事。

“還求什麼求，就衝你給我指點迷經來說，你的事我還能不幫嗎？”

李兆林是歡喜過度了，連什麼事都不問就應承下來。這讓石青大喜，趕忙從包裡掏出雪蓮的病理分析報告遞了過去。

只是掃了一眼，李兆林的臉色就變了，很爲難的看著石青。

“小友，咱能不能換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