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趙丞相的交易
成蛟多方打聽鑽營，終於與趙丞相碰到了頭。
成蛟是個直性子、沒什麼心機的人，很多事情以前都多虧了有陽泉君在身邊拿主意，如今他隻身於趙，身邊沒了可以商量的人，並直接單刀而入地對趙丞相道：“成蛟此番前來找丞相大人，其實是因爲覺得有件事情可以與大人合作！”
趙丞相瞇著他那小眼睛，心裡對他的來意其實已經瞭解了個七八分了……
成蛟見對方雖然沒有往下接話，卻也沒有表示嫌惡之意，反而一副鼓勵他繼續往下講的樣子，並繼續道：“成蛟此次質於趙，相信那些相關傳聞已經到了丞相大人的耳中了！”
趙丞相稍微頷首，道：“是有些傳言在飛，不過，這些都是子虛烏有之事，各有各的說詞，再說羸政如今天下坐定，君上即便是不服氣，又能如何？”
“丞相大人有所不知，成蛟是否做這大王之位並不重要，但令公子之死，確是千真萬確之事！今天大秦王位上坐著的人，不是丞相大人之子趙博，亦非我羸秦後裔，而是呂不韋與那趙姬私通所生，成蛟可以不當大王，卻不能容忍一個野種坐在王位上作威作福！”
趙丞相對成蛟當初與羸政的王位之爭早有耳聞，而這成蛟如今卻在他面前一再的澄清說是自己沒有當秦王的野心，實在是把他趙丞相當小孩子來耍，於是，他冷笑道：“秦國的王位，君上真無此心麼？如此說來，當初與羸政爭權奪利之人是另有其人咯！”
雖然他很想能假成蛟之手造成秦國內亂，然後他趙丞相再借機起兵攻秦，介時秦國平息內亂尚且不及，更無暇來對抗趙國兵馬了——他趙丞相於公於私都能出掉一口惡氣，但他卻不願意聽成蛟把自己標榜得那麼高尚，一副純粹來幫他忙的樣子！
成蛟被趙丞相搶白一頓，頓時滿臉通紅，自我解嘲道：“丞相大人說到哪裡去了？成蛟當初與之相爭與否，亦非成蛟個人可以作主之事！宮中諸多老臣在羸政回宮之前就對成蛟以秦國少主身份視之，羸政突然闖入，老臣們也有所不服，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人在宮中，更是身不由己啊！”
趙丞相與成蛟的這幾句交鋒，已然明白了成蛟的份量在哪裡——他確實就是需要這樣一個半瓶子醋式的人來跟他合作——太精明太歷害的，一個不小心並被對方給收了過去——所以，作爲像成蛟這樣水平的人，他才比較好把握！
他不再爲難成蛟，擺出一副理解的樣子來：“君上此言極是！如此，君上希望我二人能如何合作呢？”
秀麗夫人的信函中，已經有跟成蛟說明了，讓他以爲真趙博報仇的名義拉攏趙丞相。
於是，成蛟將信函中寫好的方式說了一遍。
趙丞相聽聞以後，半晌，才瞇著他的小眼睛道：“君上果然是有備而來——如此周詳的計劃，應該不是一朝兩日並作得出來的，君上請容本相考慮幾日再與以回覆！”
成蛟見一時也逼不出他什麼結果來，並起身告辭回驛館去了……
回到驛館，他卻是坐立不安了——他很怕趙丞相不肯淌這趟渾水，如此一來，對方就握住了他起兵反秦的把柄，搞不好，他這輩子就只能客死異鄉回不了秦國了——回去還不是送死？
又有可能在諸國都呆不下去——羸政要是知道他有反秦之心，還不氣得拼盡全力也逼各國把他押送到咸陽去？
他想到這裡，又開始後悔起自己當初的莽撞起來——可是，陽泉君他們給出的就是這麼個主意啊！如果陽泉君在身邊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告訴他下一步要怎麼走才穩妥！
成蛟翻出秀麗夫人託人捎來的所有信函，重新地看了一遍，再對照回憶起他剛纔跟趙丞相說的話，確認並沒有說錯什麼，這才鬆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敢放心——即使是陽泉君的主意也沒什麼穩妥的——陽泉君自己都落到現在這般田地呢！這樣來看，他的主意也高明不到哪裡去！
思及此，他連忙收拾好隨身的幾件行李和一些盤纏，準備一聽到不好的風聲就趕緊出逃……
趙丞相送走了成蛟，轉身就去忙別的事情去了——這件事情，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把成蛟的情緒吊一吊，是爲了讓對方知道，他趙丞相是在幫他成蛟的忙，而非佔他成蛟的便宜！
就在成蛟惶惶不可終日之時，趙丞相派的人終於來驛館找他了，只帶了一句話：“丞相大人說，此事可行！請改日到府上詳談！”
成蛟本來還準備逃跑的，現在收到趙丞相的迴音，這才安下心來，等著趙丞相的再次召見……
現在，缺的就是機會回國了！
當然，只要趙丞相答應和他合作，返秦的理由並多了去了！
趙丞相是兩朝的元老大臣了，先王過世之時，太子遷年紀不大——也是未到親政年紀，大權同樣是掌握在太后和丞相手裡……
趙丞相進見太后和趙王遷，力陳羸政當秦王會對趙國產生的種種不利——羸政的老媽當年可是受盡了他趙丞相的侮辱，如今他母子回國有了大權在手，第一個要對付的並是趙國了——當然，這種關係，他是不能對外人實話實說的！
在趙王和太后面前，他只說，趙姬曾經受質於趙國，雖然如今回了秦國當了太后，但當年在趙國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的，所以有可能會唆使羸政對趙國用兵，報當年受苦之仇！
再說羸政是當年趙國人盡皆知的公子博，不論從身手還是從頭腦來說，都是天下少有、世間罕見的，這樣的一頭猛虎當了秦國的大王，配以秦國的虎狼之師，對天下各國都不是好事——秦國乃天下強國，而且歷代君王都表現出了統一六國的野心，經過這麼多代人的努力，他們在國力上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其他諸國，如今再來個贏政這樣的大王，不要說趙國，其他各國也遲早會成爲秦國的郡縣去……
但若成蛟當了秦王的話，情況並就大不一樣了——成蛟此人他是交過手的，整個一個無勇無謀、胸有野心卻無智謀的那種，正是最好對付的那種人！
再說，此次是成蛟要起兵謀反，是秦國的內亂，趙國只需派兵到後面看著，進可攻，退可守，一個坐收漁人之利的買賣……
他把答應放成蛟回國一事說得很有必要……
趙王遷卻不敢：“秦國經常侵犯趙國，此次好不容易派了成蛟來趙國以示誠意，以圖結盟，如今趙國若先毀約，只怕會引出不必要的麻煩！”
趙丞相暗笑趙王的年輕不懂事：“大王，您可別忘了，羸政回國當了秦王可是花了很多功夫從成蛟那邊搶過來的，他一回國並跟成蛟結了樑子，如今他口口聲聲說要與我趙國結盟，卻派了自己的死對頭來到趙國作人質，爲的有可能就是日後起兵正好借我王之手除去成蛟，反而省了他以兄弒弟的罪名！”
趙太后聽了很在理——的確，這一點上面並可看出羸政對這次結盟根本就沒有誠意——用成蛟這樣一個死對頭，換了一個無關痛癢的趙悅容回秦國去——這個趙悅容當初跟她一起在趙王面前爭寵，她的美貌和手段，趙太后都是有體會的；羸政小時候與趙悅容的恩恩怨怨，她也聽說過了——這麼看來，成蛟真的是完完全全地被羸政給利用了！
“可是，總不能無緣無故地放他回秦國去，這樣反而會引起羸政的猜疑，而且，我們必須得排除另外一種可能：成蛟要起兵謀反是假，想借機逃回秦國是真！”
趙太后能在衆人中脫穎而出成爲趙王后宮中最大的羸家，不是沒有原因的！
趙丞相能連任兩朝的老臣也是有實力的——他自袖中掏出一份密函：“這是成蛟親筆所書，寫給本相的密函，如若成蛟只是想借機逃回秦國，本相併派人將此函密呈秦王政，成蛟在秦國一樣的沒有立足之地，說不定還會因此被逼起兵造反！依羸政和成蛟之前的嫌隙，羸政看到這份密函，不可能留成蛟於人世！”
趙王和趙太后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很有道理，都不由自主地點頭應好……
趙丞相又道：“再有半個月，並是秦國華陽太后壽辰，我王可以派使者隨成蛟一起去秦國爲華陽太后賀壽，還能一路監視成蛟，以防他起二心！”
趙王和太后又點頭應了……
太后交待說道：“趙丞相，此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務必得幾座秦國的城池回來！”
趙丞相領了命令退下去了……
成蛟這次是被請到趙丞相府裡的……
這一回，趙丞相的態度要溫和多了：“這幾日讓君上久等了，實在是趙國的兵權也並非掌握在本相手中，這要用兵之事，本相仍是需要湊請大王和太后同意的！是以前幾日並不敢當即應下君上之約！”
成蛟聽他這話的意思，猜測著應該是有戲了，並試探著問道：“如此，貴國大王和太后的意思是？”
“本相在大王和太后面前力陳羸政的狼子野心和殘暴手段，極力推薦成蛟君的友好之心和仁義之情，大王和太后終於同意爲君上出兵——只是，大王和太后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需徵得君上同意方能起兵！”
成蛟聞言，大喜過望，連忙問道：“是何要求？請丞相明示！”
趙丞相打開一卷地圖，用手圈了幾處秦國的城池，道：“大王和太后希望借兵給君上成就大事以後，能得到君上的些許回報，如此一來，即便是有損兵折將，對趙國的文武百官也算是有個交待！”
成蛟這回倒是有點猶豫了——秀麗夫人的來信中可是沒有提到這層意思的！
他看了看趙丞相剛纔圈過的幾個地方，不過是與趙國相鄰的幾座城池——相比整個秦國的江山，這幾座城池又算得了什麼呢？
本來趙國也就是沒有義務白白借兵給他的——思及此，他橫下心來，自己作了主張，點頭道：“只要大業有成，這幾座城池並是成蛟送給趙王的結盟之禮！從此趙秦兩國世代友好，永不起兵！”
趙丞相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甚好！”
說完，並將他們的計劃整合了一下，還將剛纔會議的結果寫成了文字，並在結尾處署上了雙方的大名，以證實事成之後，成蛟必須履行相關諾言！
成蛟已經完全被這初步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在他心中認爲，只要借到了趙國的兵馬，並如同坐上了秦王的寶座！
他完全沒有去考慮這個大名簽下去以後會有什麼後果——其實也不用去考慮那麼多：反正起兵之事，不成功併成仁，簽名與不籤，於他來說都沒有區別！
這場戰爭最大的羸家其實是趙丞相——當日派了人手去刺殺羸政都只能是功敗垂成，如今這場仗打下來，如果成功了，成蛟並就替他除去了心頭之恨；如果失敗了，他趙丞相也沒什麼損失——只要看到形式不對，趙國派的軍隊只需駐在邊防不對秦國發起進攻，對趙國來說，也沒什麼損失——秦國抓不到真憑實據，也奈何不得！
這份會議記錄，他當然只留了一份在自己手中就好，並未再給成蛟——萬一失事，一把火燒了記錄，並就死無對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