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的看著鄭北辰的側影,那樣堅硬的輪廓一如初見。原本以爲只要他對自己好就夠了,如今她卻覺得自己與他的距離是那樣的遙遠。她甚至,根本不瞭解身邊的這個男人。
一路無話,車隊駛到了官邸,鄭北辰卻並沒有如同往常那般與葉雪妍一道下車,而是率先走了下去。葉雪妍看著他冷冰冰的背影,心裡便是一酸。
倆人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大廳,秦媽早已迎了出來,瞧著倆人的臉色心裡便是一緊,鄭北辰面色陰沉,很是可怕。而葉雪妍卻是面色蒼白,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剛剛哭過。
鄭北辰將軍帽遞到一旁僕人的手裡,回過身子,看著葉雪只簡單的妍道了句;“你也累了,早點去休息吧。”完,便向著書房走去。
葉雪妍看著他的背影,方纔他的冷漠是那樣的明顯,自相識以來,鄭北辰從未如此對待過她,她站在那裡,只覺得一顆心撕扯般的疼。
“夫人,出什麼事了?”秦媽心翼翼的上前,將她的披肩解下。
葉雪妍勉強一笑,搖了搖頭;“沒什麼,秦媽,我累了,我想去休息。”
秦媽只應著,連忙吩咐人去放洗澡水。葉雪妍恍恍惚惚的回到了睡房,將傭人都打發了下去,衣裳也沒換,便和衣躺在了牀上。
夜已經很深了,葉雪妍身子乏的狠,眼睛卻依然大睜著,她傾聽著門外的動靜,等待著熟悉的腳步聲。
時鐘指向了凌晨,門外依然是一點動靜也沒有,看樣子,鄭北辰今晚是不會回到臥房了。她閉上眼睛,一行清淚緩緩的落了下來。
翌日,鄭北辰便去了南大營處理軍務,一連幾日都不曾回來。以往每次分開,無論多晚鄭北辰總是會打電話,一訴衷腸,可這次,卻是一個電話也未曾打過。
葉雪妍這日回到了孃家,陪著母親與弟一起吃了晚飯,葉風豪已經去了俄國的軍校,正巧寄回了家書,只在俄國一切良好,讓母親無需擔心。
葉雪妍吃過晚飯,便回了一封信給哥哥,又與母親了會兒閒話,待她回到官邸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房間裡依舊是靜悄悄的,只有擺在一側的落地鐘的鐘擺在她眼前來來回回的搖晃著,地毯厚的如同海綿,踩上去綿軟無聲。她穿著一身淺杏色的喬其紗旗袍,雖已經嫁爲人婦,卻依然顯得溫婉而清純,她一個人慢慢的坐在牀上,那張牀是如此的大,被褥全是嶄新的,卻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秦媽端進來一盞燕窩,柔聲道;“夫人,您進了這碗燕窩再睡吧。”
葉雪妍接過碗盞,帶著碧玉翡翠鐲子的手腕是纖瘦的,卻依然皓腕勝雪。她口的吃著燕窩,在沒有回到官邸的時候,她的心裡總是存著一絲希冀的,奢望著自己在回到孃家的時候,也許鄭北辰的電話會打回官邸。
而此時,她知道若是鄭北辰打過電話,秦媽一定會告訴自己。可秦媽只是慈祥的看著自己,什麼都沒有。她的心,剎那間涼了下去。
香甜的燕窩吃在嘴裡也是味如嚼蠟,她吃完後,秦媽一面收拾著碗盞,一面言道;“夜深了,您快歇息吧。”
她點了點頭,看著秦媽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那扇梨花木門吱呀一聲合上,她卻哆嗦了一下,放佛是怕冷一般,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孤寂的映在地毯上,形單影隻。
她奔到沙發旁,拿起櫃子上的電話,便播到了南大營。
接電話的是張副官,葉雪妍只覺得自己緊張的手心裡全是冷汗,聲音也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甚至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抑制不住的在打顫。
“他,在不在?”一語剛畢,鼻腔裡便是涌來一陣酸澀,眼眶立時溼了起來。
“夫人,司令已經休息了。”張副官語氣十分恭敬,卻不帶一絲的溫度。
葉雪妍的眼淚唰的一下落了下來,想起自己還在苦等著他的電話,便覺得一陣好笑。
“我知道了,再見。”她緩緩的放下電話,一轉頭,恰好看見梳妝鏡裡的自己。她盤著髮髻,結婚後她便再也沒有梳過辮子。插在髮髻上的是一支瑪瑙鎏金簪子,她伸手將簪子取下,如雲的髮絲便落了下來,仿似一匹絕好的絲綢。鏡子裡的女子肌膚雪白,一張巴掌大的臉蛋依然是秀美脫俗的,只是,那雙純淨的眼眸裡此時卻溢滿了淚水,很是無神的樣子。
夜色漸漸深濃,窗紗透出來一股子青色的光,倒像是薄薄的胎瓷上的釉色,又像是西洋蛋糕房裡所用的一種紗罩燈,冷冷的反射著淡淡的光暈。
葉雪妍坐在地毯上,無聲的環抱住自己,瀑布般的青絲便將她的身子都要覆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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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下午,葉雪妍坐在廊下看書,花園裡載著一株巨大的杏樹,此時綠葉成蔭,將盛夏的暑氣皆是擋了下去。樹蔭下襬著一把藤椅,旁邊亦是藤製的茶幾,放著各式江南點心與一盤冰鎮過的鮮果。樹葉間隱約露出星星點點的陽光,一閃閃的落在那書頁上,就像是一隻只金色的蝴蝶似的,輕輕的飛舞著。
直到一陣輕淺的腳步聲傳來,葉雪妍擡起眼眸,就看到陶黛齡笑意盈盈的站在那裡。
“陶姐?”她連忙站起了身子,心裡雖是浮起一絲疑惑,脣角卻仍是含著一抹笑意,迎了上去。
“黛齡不請自來,沒有打擾到夫人吧?”陶黛齡穿著一件碧色雲錦旗袍,將她曼妙的身姿勾勒的十分動人。
“怎麼會,我也正是悶得慌。您來了陪著我話也是好的。”她將手中的書本擱在茶幾上,語氣裡滿是真摯。
陶黛齡上前,將那本《莎士比亞全集》拿在手裡翻了幾頁,便撲哧一笑的唸叨了一句;“阿彌陀佛,要讓我看這樣的書,可真比殺了我還要難受。”
葉雪妍見她的直爽,也是隨著她一道笑了起來。
“今兒個天氣好,咱們一道去洋行逛一逛怎麼樣?”陶黛齡提議,一雙桃花眼裡蘊含著善意,凝視著葉雪妍。
葉雪妍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只點頭應了聲好,回去換了身衣裳,便與陶黛齡一起坐車離開了官邸。
葉雪妍向來出門都是有侍從跟著,這次也是不例外。陶黛齡瞧著這陣勢,便輕聲嘆了口氣;“出去一次也要這樣的興師動衆,難怪你整日寧願在官邸裡悶著,也不願意出來。”
葉雪妍倒是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在官邸裡有秦媽她們陪著我,也不算悶。”
陶黛齡深看了她一眼,見她只是穿了件白底丁香色的碎花旗袍,倒襯著纖柔的下顎格外尖巧,一張瓜子臉更是楚楚動人。
她便是笑了笑,不再出聲。
二人一道先是去了洋行,陶黛齡向來喜愛外國的珠寶首飾,直接便挑了一枚寶石別針,一串鑽石項鍊。之後又是去了盛記綢莊,訂了好幾套衣裳。最後又是拉著葉雪妍去了百貨公司,買了不少東西。大包包的自然有侍從拿著,一直逛到六點多,到了晚飯時間陶黛齡方纔作罷,便與葉雪妍一起去了一家新開的西洋餐廳裡吃飯。
“都女人是最愛逛街,可我瞧著鄭夫人倒是不喜歡的樣子。”陶黛齡攪拌著手中的咖啡,輕聲笑道。
“陶姐誤會了,我也是喜歡逛街的,可能這幾天精神不太好,所以提不起來興致,真是不好意思。”葉雪妍想起自己一路都是魂不守舍的摸樣,心裡便涌來絲絲窘意。
“哦?我聽將軍去了南大營,莫不是這才分開了幾天,夫人便被相思折磨的連逛街的興致都沒了?”陶黛齡一雙美眸瑩然如秋水,動人心魄。
葉雪妍知道她的性子,所以也並不生氣,可臉蛋卻還是微微紅了起來。
陶黛齡便是撲哧一笑,百媚橫生;“好了好了,夫人臉皮還是和以前一樣薄,不了,咱們快吃菜吧。”
早有西洋侍者將一道道的餐點送上,葉雪妍瞧著那一桌子的佳餚,肚子裡即使沒有一絲的胃口,卻還是強迫著自己將食物機械化的送進嘴裡。
吃西餐最是耽誤時間,葉雪妍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盤子裡的牛排只吃了一塊,便再也吃不下了。一位金髮碧眼的西洋女郎穿著刺繡旗袍,卻是微笑著端上來一盤冰鎮葡萄。那一串的葡萄顆顆飽滿都有男人的拇指大,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令人垂涎欲滴。
陶黛齡笑著看向那洋女郎,卻是用流利的英問了一句;“這是你們額外的贈送?”
那洋女郎便搖了搖頭;“這是我們老闆特意送給二位姐的,別的桌都沒有。”
待那西洋女子退下,陶黛齡向著葉雪妍笑著道;“這葡萄名爲黑珍珠,咱們中國可是沒有,八成是從國外空運來的。這裡的老闆可真是捨得。”
葉雪妍便問了一句;“這裡的老闆是誰?”
陶黛齡剝開一粒葡萄,放進了嘴裡,聞言眼眸卻是向著一處一掃;“你瞧,老闆就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