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雪妍聽得他最後的那句，心裡免不了又是一驚，只不知道他是從何處得知自己喜歡吃這些江南點心。

“鄭司令，要不要叫幾個唱評彈的進來助助興？”嚴老闆眉眼恭順，臨去時言道。

鄭北辰倒了杯茶水，遞到葉雪妍面前，聞言只搖了搖頭，示意不用。

不多會，各色菜餚便陸陸續續擺了上來，一道道做的精雅細緻，尤其是那一碟碟的江南點心，更是巧。簡直似是工藝品一般，令人愛不釋手，竟是捨不得吃了。

葉雪妍到底是年輕，拿起了一塊被做成兔子形狀的牛奶饅頭，心裡只覺可愛。忍不住微微側著臉，眼眸裡全是脈脈的笑意，也不吃，只放在手心裡把玩。

鄭北辰看著她脂粉未施，一張素淨的臉，眸若點漆，倒顯得格外乖巧。

他一聲笑，言了句；“馬上都要嫁人了，怎麼還像孩子一樣。”

葉雪妍一怔，臉頰便又是紅了起來，只坐直了身子，將手心裡的饅頭放回了桌子上。

外頭起了風，巨大的窗子底下的蓬勃的綠樹，這種冬青樹即使在秋冬季節也不曾掉葉子，反倒生出了簇簇紅果，極是好看。屋子裡安靜了下來，凜冽的秋風無聲無息，只有那樹影不斷的晃動，沙沙作響。

鄭北辰見她不話，拾起一雙鑲綠松石和田白玉筷子，挑起了一塊醉魚。這魚向來也是玉春園的一絕。既是將洗剖乾淨的錦鯉切成塊，用鹽醃漬後在放進陳年的醇酒中煮，再用魚鱗同秘醬煎汁，澄渣後再把魚放進去攪拌，調和出味後，用錫紙密封，懸掛著放進冰窖冷凍起來。吃時用濃姜醋一澆，放在青瓷暗雲紋磁盤上端了上來，

“快吃吧。”男人的聲音低醇，將一筷子的魚肉送到了自己的碗底，葉雪妍垂眸一看，卻見那塊魚肉裡的刺竟是被他挑了個乾乾淨淨。她的心裡免不了一動，擡眸像眼前的男人望去。

漆黑的眉毛，英挺如劍，在燈光下讓光影映的吐出棱骨，顯得眼窩尤爲深邃，越發的輪廓分明，倒有些像是那西洋圖畫中的油膏石像。

她從未如此細細打量過他，今日卻方纔發現，原來鄭北辰的長相，倒也算得上是儀表不凡了。

“看什麼？”鄭北辰喝下面前的那一盞酒，察覺到葉雪妍的眸光，脣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笑意，挑眉問道。

葉雪妍霎時便將眼眸垂下，只拿起筷子，挑起魚肉吃了起來。

“我費了好大的功夫纔將刺給你剔了，你倒是直接吃了，連聲謝都不？”耳旁，傳來男人的一聲淺笑。

“多謝鄭司令。”葉雪妍被他得俏臉一紅，低聲道謝。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喚我司令？”鄭北辰雙眸暗沉，眉眼間卻是一片的溫和。

葉雪妍只覺現在與他的情況實在尷尬無比，碗裡那塊雪白的魚肉，卻是再也吃不下了。

“不然，我該喚你什麼？”葉雪妍擡眸，一雙眼眸，澄如秋水，水漾漾的直抵人心。

“喚聲相公來聽聽。”男人嘴角的弧度如沐春風，眼底卻是一層薄薄的戲謔之色，存心逗她。

“鄭北辰！”葉雪妍將筷子擱下，臉卻是紅的猶如開的最豔的那朵石榴花。

“明明是同樣的三個字，怎麼就從你嘴裡出來讓人覺得格外好聽？”鄭北辰嗤的一聲笑，喝過酒的面龐，眼底微微染上一抹醉意，倒顯得越發的黑亮。

“你好歹也是個司令，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這樣——”葉雪妍羞惱不已，卻一時間想不到合適的措詞。

“哪樣？”鄭北辰烏黑的雙眸熠熠生光，微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葉雪妍將眸光轉開，不再理會。

鄭北辰只覺心頭舒暢，卻也不忍在逗弄她，只笑道；“好了，你快吃吧，我不再惹你便是。”著，便將一些菜餚點心爲她布好，無不妥帖周到。

葉雪妍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他將一樣樣的菜餚細心挑在自己的碗裡，她從未想到，似他這般的人，竟也會有如此的一面。

“我自己來就好，你也吃吧。”她不敢看他，心裡卻是過意不去了，只低聲道了一句。

鄭北辰含笑，並未出聲，看著她碗裡的菜餚也確實不少了，方纔自己吃了起來。他吃的極快，葉雪妍只吃了一半，他便已是吃好了。

“你吃飯一直都這麼快嗎？”葉雪妍想起那日在李公館，他吃的也是極快。

鄭北辰舀了一碗湯，卻並沒有喝，只是拿著勺子撥著湯水，似是在等著濃湯涼卻下來。聽到葉雪妍的話，遂言道；“以前在軍營裡，吃飯都和打仗一樣，哪裡能容得了你細嚼慢嚥？”

葉雪妍便不再出聲，吃了半碗的菜，她倒是覺得有點渴了。眼眸剛瞟向桌子中間的湯盞，就見鄭北辰的大手將自己面前的那碗湯遞了過來，道了句；“喝吧，不燙。”

她一震，不清是怎樣的一種情愫密密麻麻的縈繞而來。擡眸，一身戎裝的男人英挺魁梧，磊落的眉宇間滿是決勝千里，運籌帷幄的將帥風采，微黑的面容被窗外的月色照著，竟有一種犀利的冷冽，可是他卻是在向著她微笑，生生讓這股子冷冽之色減退了不少。

她的心頭微微一顫，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只覺得心亂的慌。怔忪間卻感到鄭北辰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擡眸，男人的眼底似乎有著奇異的神采，如同日光一樣耀眼。

“你別擔心，我會對你好。”低沉的嗓音，卻是讓人的心裡止不住的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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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停下吧。”轎車駛到巷口，葉雪妍看著身旁的男人，輕聲道。

鄭北辰眼眸向著那條幽靜黑暗的巷子看了一眼，道了句；“我送你回去。”言畢，便下了車。

葉雪妍無奈，只得跟在他的身後，張副官與衆侍從便立在原地，如同釘子般一動不動。這樣整肅的軍容，只令人心生敬意。

四下裡靜悄悄的，連蟲也聽不見鳴叫，唯有秋風吹動樹葉的簌簌聲，四周只是墨一樣的黑，黑的如同凝固的墨汁一般。

葉雪妍心跳如鼓，抿著嘴脣，卻是一聲不吭。未走幾步，卻是一聲驚呼，腳下不心踩上一塊石子，眼見著便要向地面上摔去。

“走個路也能摔著。”男人的聲音噴在耳際，大手又穩又準，只將她一把攬在了懷裡。黑暗中，他的氣息撲面而來。

葉雪妍臉一紅，方要掙開身子，卻聽鄭北辰笑道；“你若在摔著，可不要怨我。”

葉雪妍不由得一陣羞惱，辯解道；“剛纔是因爲天太黑了，我沒看清。”

鄭北辰又是一笑，不再多，鬆開了她的纖腰，大手卻握住了她的柔荑，領著她向前走去。

葉雪妍跟在他的身後，黑暗中只能隱約看出一個背影的輪廓，即使如此，心裡卻仍是踏實了不少。

走到家門口，葉雪妍抽出自己的手，只覺得鬆了口氣。

“我到家了。”她著，從懷中取出鑰匙，從男人面前走過，還未走到門檻，便被鄭北辰從身後一把抱了回來。

“你做什麼？”若不是怕驚到母親，她非要尖叫起來不可。

鄭北辰下顎抵在她的發間，低聲道；“明天，我會隨著牟老一塊來你家。”

葉雪妍聽到他如此來，心裡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身後的男人，權傾天下，似乎一直只存在傳裡。可如今，他就這樣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身後，屬於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與男人特有的陽剛氣息，隱約還有一股子嗆人的硝味，就那樣鑽進了她的鼻腔。

她害怕，想起不可知的未來，內心深處竟是一點點瀰漫出惶恐，抓不住，不敢想。他將話的如此明白，她的恐懼便更加的清晰。她在混亂中努力清理著自己的思緒，無奈卻還是沒有一絲的頭緒。

那種害怕與擔心變成一種蝕骨的冰冷，深入臟腑裡去。

鄭北辰感覺到懷中的人兒身子一片冰涼，只以爲她冷，轉過她的身子，便將她緊緊攬在懷裡，溫聲道；“怎麼了，是不是冷？”

男人的胸膛是如此的溫暖，葉雪妍竟開始貪戀這絲絲的暖意，她閉上眼眸，吶吶的道了一句；“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鄭北辰似是未曾料到她會如此一問，當下微微一怔，方纔言道；“是，我喜歡你。”

“爲什麼？”葉雪妍睜開眼睛，黑暗中男人的面容一片模糊。

“不爲什麼，就是喜歡。”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聽在人耳裡，卻讓人從心裡感到妥帖。

葉雪妍在心底微微的一嘆，了聲；“放開我，我要回去了。”

鄭北辰卻沒有放開她，沉默片刻後，他俯下身子，忽然在她的前額落上一吻。葉雪妍一怔，竟忘記了躲避。他的大手撫上她的臉頰，道了句；“雪妍，相信我，我會給你令天下女子都仰望的幸福，我會將我打下的江山，盡數送到你的面前。”小說傾世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