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店出來,陳婉婉抱著花瓶,忍不住嘀咕一聲,“溫潤,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她?”皺眉深思,“感覺很熟悉,她和香蕓姐有點像耶?!?
“吱”的一聲,溫潤猛地踩下剎車,臉色難看,低喝一聲。“不要亂說?!标愅裢衽呐男乜?,酸溜溜道:“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的?反正誰都比不上表哥的香蕓姐漂亮!”
溫潤仿若未聞,穩(wěn)穩(wěn)開車,可眼底卻有一絲的陰鬱,若隱若現(xiàn)。
車子在H大校門口,緩緩?fù)O?,放下陳婉婉,溫潤也不急著離開。他的記憶被拉回到很久以前。
何止是見過?
溫潤第一次遇見舒如顧,是去她們村走親戚,媽媽讓他把自制的燻肉送些給舅舅家。他因被陳婉婉纏著,逗留了很長時間,天色已晚。舅媽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打了電話報平安後,讓他住一晚,明天和表妹一起去上學(xué)。
夏夜似乎總在蛙聲蟬鳴的小時光裡度過。溫潤坐在二樓陽臺上納涼,不經(jīng)意地低頭,巷子裡有個小小的身影。朦朧月色裡,只依稀分辨出是個女孩子。女孩似乎很怕黑,懷裡抱著個東西,跑兩步,便回頭看看四周,跑兩步,再回頭看看,一直到消失在村後的小賣部。
溫潤下了樓來,站在門前,等女孩經(jīng)過。過了好長時間,才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跑過他。他不自覺地跟在她後面走,女孩在他前面又小跑了好幾步,轉(zhuǎn)進(jìn)一排房子。
一抹笑意滑落,溫潤搖頭,不明白自己發(fā)什麼神經(jīng),居然跟蹤一個膽小的女孩子。
卻沒想到第二天又見到了她。這次,溫潤又發(fā)現(xiàn)她很怕狗。
一出門,便發(fā)現(xiàn)前方一女孩跟一條大黃狗對峙。女孩走一步,大黃狗也慢悠悠地往前一步,兩人亦步亦趨。女孩忽然蹲在地上,大黃狗也停下來瞧她。她摸到了一塊大石頭,朝大黃狗示威,終於把大黃狗嚇跑了。然後,立馬扔掉手裡的石頭,拔腿就跑!
這一次,溫潤瞅著她的背影,想見女孩恐慌而故作勇敢的大眼睛,心忽然就軟軟的。
在他出神的時候,女孩已經(jīng)拐上了另一條小路。只留下,揹著熊貓書包的小背影,直溜溜的長髮晃花了溫潤的眼。
後來,溫潤拐彎抹角地向表妹打聽,才知道她叫舒如顧,比他小兩歲。
溫潤遇見舒如顧的時候,他在上初三,與她不是一個學(xué)校。兩年後,他們在定縣最好的南城高中相遇。
相遇而不相識,又三年。三年裡,兩人擦肩而過無數(shù)次,終於天南海北。溫潤報考了舒如顧最想去的H大。舒如顧上了溫潤想念的醫(yī)科大學(xué)——A大。
忙忙碌碌,七年匆匆而過。溫潤以爲(wèi)這一生,他就只能和她擦肩而過了,沒想到她會出現(xiàn)在W市。
在那些時光裡,溫潤一直以爲(wèi),做個熟悉的陌生人,也不是不好。可是,一旦遇見,他不得不承認(rèn),最好的是,和她在一起。他只是個俗人,不想要相忘於江湖的瀟灑,只想和她以沫相濡。
摸摸口袋裡的手機(jī)。這一次,他不想錯過。
如果可以,舒如顧也不想失去陸韋海。如果陸韋海還在,她便不用常常面對這張冷冰冰的臉,一張和陸韋海一樣的臉。
自從陸韋淮進(jìn)門,氣溫頓時降到零度以下。舒如顧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猛翻白眼,凍死我沒關(guān)係,凍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那可是你親弟弟的心愛啊。
“大忙人,有何貴幹?”舒如顧把黑咖啡端給他。陸韋淮喝了一口,眉頭深擰,繼續(xù)喝。“怎麼……不歡迎?”
“哪敢呀?我還指望著您賞我一口飯呢?”陸韋淮似笑非笑?!凹热贿@樣,晚上當(dāng)我女伴。”放下咖啡杯,陸韋淮踱步到她面前,一彎腰把她圈在了自己和沙發(fā)之間,冰冷的脣貼上她的,卻一觸即離。
舒如顧抹抹被親的脣角,滿意看到男人的臉色越來越冷?!澳悴皇怯鲆姵鯌倭耍扛仪槿思也幌『蹦?!”輕抿一口玫瑰花茶,清幽的笑意在眼底緩緩盪開?!瓣懣偛玫镊攘σ膊贿^如此!”
“至少有一點,你永遠(yuǎn)比不上她!”陸韋淮冷笑一聲,踢倒腳邊的一盆迎春,飛車消失。
舒如顧搖搖頭,對陸韋淮實在無語。搞不懂他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現(xiàn),就是爲(wèi)了氣她一下,然後怒氣衝衝地走掉?自虐狂!
手機(jī)鈴聲響,是陸韋淮的助理郭捷,提醒她把下午三點以後的時間空出來。掛斷電話,一絲無奈爬上嘴角,舒如顧起身扶好那盆迎春花,放到上面的一層。轉(zhuǎn)去裡面的衛(wèi)生間洗手,鏡子裡映出一張蒼白的臉,她摸摸卷卷的長髮,有一瞬的失神。
那個
喜歡長卷發(fā)的男子,已經(jīng)離開一年了。
路可欣跟溫潤表白了,也成功了。每次接到她的電話,舒如顧總能聽到關(guān)於溫潤的優(yōu)秀事蹟。而她掛斷電話後,總?cè)滩蛔∠肫鸶呷悄辏瑴貪櫾谛麓和頃铣秗ightherewaiting》的情景。腦海一次次浮現(xiàn)他深情而堅定的目光,她忍不住微笑,笑著笑著,心裡就發(fā)酸。
他總是那麼優(yōu)秀的,她一直都知道的。那麼優(yōu)秀的少年,卑微的她,今生只能錯過。
漸漸地,舒如顧不想接路可欣的電話,那些甜蜜,是她不能渴望的;而她心裡的刺痛,那麼那麼咫尺。
失去最親的家人,失去最好的朋友,舒如顧依然過著教室、圖書館、宿舍、食堂四點一圈的生活。人前,她依舊雲(yún)淡風(fēng)輕的微笑,人後,黯然神傷。說到底,她也還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那些悲傷,只會用倔強(qiáng)和微笑來掩飾。
所以,某一天,有個男生對她說,“舒如顧,你做自己,你可以軟弱,我保護(hù)你?!币氩桓袆?,有多難?
她一直記得那個傍晚有最美的夕陽,而那個叫陸韋海的男生有比晚霞還要溫情的笑容。她一直記得他笨笨地絞著襯衫的衣角,像個大姑娘一樣,咬咬嘴脣,卻突然吼了一聲:“舒如顧,我喜歡你。”尾音震顫她的心,她一擡頭就跌進(jìn)那雙蕩著柔情的眸子,那裡面愛意繾綣濃烈,毫不掩飾。
陸韋海牽了她的手,她掙扎,他固執(zhí)不放。擡眼望向他同樣倔強(qiáng)的神色,那一刻,舒如顧爲(wèi)他的真誠直白大膽,心跳就突然停了一拍。
“我也挺喜歡你的?!比会幔犚娮约旱穆曇?。心,從此缺了一角。
那一刻,有個白衣少年悄悄轉(zhuǎn)身離去。
……
掬起一捧冷水,望著鏡中那個依舊年輕的女人,舒如顧不覺嘆息一聲,那眼底的複雜沉鬱,是時光走過的痕跡。
經(jīng)過陸韋海,她不想在路過溫潤。但上天似乎愛作美,一串嶄新的號碼出現(xiàn)在她的手機(jī)上,她看了短信,覺得無趣。
有些執(zhí)著,最終,只能惘然。
因爲(wèi),她早就決定了,她會一直喜歡那個很笨很溫情的陸韋海。
一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