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西邊的晚霞堆滿了半個天空,金子般的陽光灑在樹葉上,綠色的喬木高聳雲(yún)端,鳥兒撲愣愣的從樹葉裡飛上半空。
夏菲菲斜跨小坤包,一步三搖走在人行道上,粉白色的連衣裙,外罩米色外套,她時不時東張西望,撲了粉的臉上細(xì)膩美如花瓣。
目光觸及一輛開過來的車窗,雙眼立馬成了核桃眼,像被人瞬間點穴,真以爲(wèi)大白天看見鬼了,她目瞪口呆看著遠(yuǎn)去的車後影,半天說不出話來:“是她,絕對是她,洛洛回來了。”
夏菲菲腿一軟差一點跌坐在人行道上,她感到了無形的壓力。三年裡張偉始終對他冷冰冰的,若即若離,他心裡永遠(yuǎn)放不下洛洛。
如果洛洛回來了,還有自已的立足之地麼,夏菲菲的手心微微顫抖起來,心跳加速呼吸不暢。
莫師傅被門鈴聲驚醒,他手忙腳亂的去開門,樑阿姨病歪歪的說:“這麼晚了,還有誰到這兒來呢。
門開了,莫師傅看著門外的人,驚的眼珠子都要出來了,兩滴混濁的老淚從眼裡落了出來。
洛洛,真的是洛洛,洛洛失蹤三年了,他和莫阿姨都以爲(wèi)這一生,這一世再也見不到洛洛了,他們的女兒永遠(yuǎn)的離他們而去了。
樑阿姨一骨碌從沙發(fā)爬起來,連哭帶叫:“洛洛真是你麼,我可憐的洛洛這三年你都去哪裡了?!?
樑阿姨抱著洛洛大哭,血濃於水,洛洛的眼淚也出來了,眼前這個她的媽,花白的頭髮,橢圓萎黃的臉,眼裡飽含著熱淚,穿著棉小褂,赤腳踩在拖鞋裡。
莫師傅看著剛子,又心酸,又難過。三年前剛子還是一個風(fēng)華正茂三十大幾的人,三年不見被歲月這把刀子削去了青春的模樣,不,應(yīng)該說是被洛洛拖累成副模樣。才三十幾歲的人,兩鬢華髮早生,黝黑的皮膚想來被風(fēng)吹日曬的久了,額上有了些許皺紋。
樑阿姨跟洛洛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看著又傷心的哭了。
“剛子,你爲(wèi)什麼不跟我們說一聲啊,這三年來,我跟你莫師傅,茶不思飯不想,天天盼,夜夜想,洛洛到底哪去了,這三年來生生把我熬出一身病來,我眼睛都快哭瞎了?!睒虐⒁陶f著說著又哭開了,她不知是該感激剛子還是恨剛子?,F(xiàn)在洛洛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來了,洛洛的眼神是陌生的,顯然對這個家毫無印象。
“剛子吃肉?!蹦獛煾祳A了塊豬肉放在剛子碗裡。
“要不是剛子,我家洛洛不知怎樣,活過來就好,活過來就好?!蹦獛煾岛孟裨谧匝宰哉Z。
“洛洛這是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多吃一點吧,看你瘦的我都要認(rèn)不出來了?!睒虐⒁滩煌5臓?wèi)洛洛夾菜,她實在是太激動了。
洛洛居然活過來了,這是之前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
洛洛打量著這個家,小小的二居室,半舊的傢俱,牆上掛了副**的匾,一張舊跡斑駁的老藤椅,兩張沙發(fā),一個茶幾,幾張小凳子。
洛洛走進(jìn)自已的臥室,小牀上放著樑阿姨不穿的舊衣服,藍(lán)色的窗簾,小檯燈,一張橘色的衣櫃。
客廳裡莫師傅還在詢問,他們?nèi)晔窃觞N過的,夾雜著樑阿姨的抽泣聲。
夜色暗了下來,一家小小的拉麪館,馮三胖細(xì)小的眼睛緊緊迷著,不可思議的臉上,掛著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靠,剛子你居然幹了件這麼瘋狂的事,瘋了,絕對瘋了,唯一慶幸的是洛洛活過來了,真不知道張偉要是知道此時的心情,估計殺你的心都有吧?!瘪T三胖眨巴著小眼,神情不異於看好萊蕪大片。
“其實我跟張偉也有三年沒聯(lián)繫了,人家是明龍的太子,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出則車入則室,哪裡缺我這樣的朋友,你當(dāng)初把廣告公司賣給我,到現(xiàn)在也沒什麼起色,馬馬虎虎夠生活的,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多大抱負(fù),生活平平淡淡,我看我還是把這個廣告公司還給你的好,我馮三胖子還是適合朝九晚五的生活。”
剛子擺擺手:“看你說的,我哪裡是來要廣告公司的,再說當(dāng)初也是我賣你的,我現(xiàn)在也沒有本錢回收了,你要是缺人手,我倒可以考慮一下,爲(wèi)你打工?!?
馮三胖的臉上堆滿了菊花:“那敢情太好了,這行你熟,我不行的,隔行如隔山,我巴不得你來幫我?!?
麪館的老闆是個新疆回回人,熱氣騰騰的拉麪上,撒上一圈香菜,潑上辣椒油,飄著十幾塊牛肉,色香俱全,馮胖子吃的呼呼啦啦,說:“還是這家牛肉拉麪正宗,讓我想起來才畢業(yè)那會。”
“那時,我們手上都沒多少錢,你,我,張偉還有洛洛,我們常來這吃拉麪,每次都是張偉請客,我們也好像覺的理所當(dāng)然一樣,我們都覺的張偉家有錢,給我們買單是應(yīng)該的,也從來沒有爲(wèi)他買單說上一聲謝謝。只要輪到花錢的事,都是張偉擺平,這小子打小就驕傲,臉孔朝天,在我們四個裡面也算個超羣的。”
“還記的有一次打藍(lán)球,洛洛穿了件鵝黃的體恤,水綠的揹帶褲,頭髮鬆鬆的用絲帶系起,她坐在那裡看我們打籃球,那時我們都爭著表現(xiàn),你最後跟張偉槓上,誰也不讓誰,張偉一生氣,把籃球丟牆外面去了,洛洛坐在操場上笑的像一朵黃色的小花?!?
“下了晚課,我們?nèi)コ耘H饫?,張偉一點也不記仇,還是給大家買單。
“那時我們?nèi)ゼs洛洛,樑阿姨不讓洛洛出來,我們就定了個暗號,在樑阿姨門家不遠(yuǎn)的地方,吹口哨,然後洛洛偷偷下樓,張偉開著那輛藍(lán)鳥,好像是大四,買的。載著我們在鄉(xiāng)下的路上奔馳,後面是一圈一圈的麥浪,高大的楊樹,楊葉子在風(fēng)中嘩嘩的響著,我們四個人在車裡高聲唱著《讓我們蕩起雙漿》,那樣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剛子似乎看到了,曾經(jīng)的那些過去,他的臉上也浮出難得一見的笑臉。
“有一次我們?nèi)堧?yún)山,在老牛十八彎那個懸崖上,洛洛被一個光頭青年多看了一眼,張偉不樂意了,就罵那人,看什麼看,你沒見過女孩子,結(jié)果那光頭找來別外三個光頭,拿著棍子追著我們滿山跑,好像叫什麼四大金鋼的,洛洛的鞋子都跑丟了,最後是張偉開著藍(lán)鳥把我們載跑的,那四大金鋼還在後面罵罵吱吱,到底後來張偉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夥人,把四大金鋼打了。”
“我那時膽小,又是個小胖墩,雖然也喜歡洛洛,但是不敢跟你們比,我覺的你和張偉都比我強(qiáng),洛洛不會看上我的,所以我都是樂呵呵的看著你們鬧的,大四那年,做了一次大膽的事,我畫了一張畫,偷偷放在洛洛的書裡,洛洛看到了,還問是誰畫的,我就在肚子裡偷偷的笑,因爲(wèi)洛洛不知道我畫的?!?
“那時洛洛和你走的最近,每次張偉看到你們,我看他都僵住了,他又憤怒,又委曲的樣子,從來是不給我們看的,表面上他嬉皮笑臉,他對洛洛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好,但是他驕傲像一隻大公雞,高昂著頭,不會表達(dá),一看洛洛跟你在一起說笑,估計他鼻子都要氣歪了,他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看見洛洛就刻薄,酸言酸語,哪句不好聽,說哪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