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趙覆沒有明著問原因,既然倆人搶著拿了主意,他不妨先往後縮一縮,看看動靜再說,李兆寧雖然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對建鑫日後的影響不小,這幫小崽子們都是亂講義氣的,這回要是出個意外,誰知道會鬧出什麼麻煩。
“明天晚上,就在方家營。”易洪提到方家營三個字的時候,表情很古怪,目光也變得虛虛實實,兩次利用方家營的小院設局,都讓對方吃了虧,俗話說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王久東的又人主動提出來在方家營見面,搞得好像有恃無恐,反而讓易洪吃不準。
“有沒有其他條件?”
“雙方只能各去兩個人。”
“草,難道他們說啥就是啥呀?”
“所以,我才決定要去,否則真的免談。”易洪很詭異的一笑。
趙覆被弄糊塗了,明顯是個坑的事兒,易洪的態度讓他十分費解,看這架勢,對方一時半會也不想解釋什麼,只好很鬱悶的把目光投向樑斌。
“達強手邊一直養著一幫外地人,很少拋頭露面,你瞭解多少?”樑斌非但沒有迴應的意思,反而又岔開了話題。
這讓趙復很不爽,而且漸漸有了警惕之心,三方合作,如果有兩方走的太近了,或者對同一件事情都含含糊糊,第三方自然會感到不公平,趙復立刻開始繞圈子,“好端端的,怎麼又說到達強了?”
樑斌跟易洪對視一眼,自然早就料到趙復的心思,他倆之所以故意態度含糊,就是因爲趙復一根筋。
從三方合作開始,很多事情就不是單方面的,對方也一樣,王久東一動,達強必然會動,因爲他倆人早就捆在了一起,之前就跟趙復溝通過,但這廝不信,認爲達強忽然對故人冷漠無情,卻把王久東之流當做座上賓,主要還是爲了自保。
達強從來都是這樣的性格,極善隱忍,喜歡悶頭刨食,不太理會他人的感受,但趙復絕不認爲達強會突然把刀頭對著曾經的自家兄弟,建鑫裡的很多人都出自文化大院,他達強也是文化大院裡長大的,說句自家兄弟,並不過分。
而事實上,樑斌和達強互飆了這麼長的時間,雙方之間的瞭解程度甚至會超過趙復,這樣一個大矛盾的爆發,達強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即便是自保,也總會有取捨,目前來看,他肯定和王久東走在了一起,易洪也是有同樣的感覺,但趙復就是不信。
所以這次所謂的見面是虛,一個破面具有什麼好折騰的?背後藏著實質性動作纔是目的,在樑斌看來,對方的目標就是他的‘時代音符’,不是靠猜,而是太過明顯。劉坤早先就數次跟樑斌提過要投資‘時代音符’,吹噓對其全面翻新和裝修,引進最現代化、最流行的音響設備,請西北地區最有影響力的搖滾樂隊駐唱,徹底擠垮不到兩百米之外的‘王朝’。
傻子纔會答應,和劉坤合作開那個桑拿中心,樑斌早就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絕不可能再上當,但是由於形勢所迫,一直疲於應付,說話哼哼哈哈,就是不點頭答應。
就因爲這件事兒,纔有了劉坤介紹賀胡兒和任東年給他認識的經過,任東年到還罷了,賀胡兒卻是相當囂張,甚至公然威脅過樑斌,當時在場的王耀輝氣憤不過,忍了幾天,瞞著樑斌帶人去收拾賀胡兒,沒想到差點被人給宰了,同去的兄弟全部被打斷一隻臂膀給扔了回來。
樑斌就此和對方徹底交惡,開始暗中不斷深挖這幫突然冒出來的傢伙的底細,從薛西慶到王久東,再到臭名昭著的戴軍,查了個底兒掉,也讓樑斌一頭冷汗。
同樣的,達強也對樑斌的‘時代音符’有想法,就像樑斌曾經對‘鎏金歲月’特別關心一樣,所以現在這個狀況給了達強一個很好的機會,相信他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樑斌非常擔心達強暗中豢養的那幫外地人,他曾經見識過,對付薛西慶的手下顧超那幫人人時,個個都是亡命之徒,來去如風,你就是再有準備都不見得能擋得住。
還有,就是這幫人的套路,非常的陰損,遠的不說,‘王朝’就是被套路搞垮的,王久東之流往往會找一些能下黑手、甚至是不要命的生面孔,不斷在營業場所製造麻煩,再搞些嫁禍和栽贓,讓你開不下去,甚至經常出事,直至被官方查封,然後背地裡運作,再暗中把店面吃到手,等風頭一過改頭換面,就成爲自己的了,形成了一種極其流氓的模式,非常下流,但可以低成本的不斷複製,真的讓人防不勝防。
有一個小道消息可以印證上面的說法,王久東通多方運作已經悄無聲息的拿下了閒置已久的、被查封的紅寶石,據說是找了個外地人跟達強合股經營,如此一來,無論是對樑斌還是對建鑫都威脅巨大,如果任其發展,誰能擋得住?建鑫想要重回解放路,恐怕連門都沒有。
上面有人,下面手黑,就是王久東一夥擴張的特點,遠比薛西慶難纏,還有更難辦的,就是牽扯到了達強,趙復心裡的那道兄弟情結是過不去的,可這回過不去也要過。
樑斌放下身段,不厭其煩,親自跟趙復嘮叨了很久,易洪就在旁邊聽著,並不插話,他也不適合插話,身份不一樣。
趙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其實依然很難接受對達強的這種指責和說法,倘若自己跟達強幹架,倒是很無所謂,那叫兄弟內部的矛盾,但如果幫著外人揍達強,這特麼怎麼都說不過去,而且這個外人還是樑斌,雖然大家出自一條街,可兩個大院從來都不對付,一度成爲過仇家,若不是這次‘王朝’的事情太吊軌,大家絕不可能坐到一張桌子上。
“要不這事兒我再找達強聊聊?”面對樑斌二人的目光,趙復也真的沒辦法躲避,只能以進爲退,口是心非,其實從那天晚上離開‘鎏金歲月’後,他就發誓這輩子不會再去。
“你覺得可能麼?”樑斌不高興了,說了那麼多,他心裡也煩了。
趙復訕訕,捏著鼻子搜遍腦袋瓜也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十分尷尬。
“這事兒太複雜,要不這樣吧,我老易先找個地方歇兩天,你倆啥時候理順,啥時候找我。”易洪乾等了半天,更加不痛快,唰的一下站起身,擡腿就要走人。
“哎,哎,你去歇著,那明天晚上的見面咋辦?”趙復一驚。
“跟老子有毛關係?愛見誰見誰!”易洪冷哼一聲,竟然揚長而去。
樑斌冷著個臉,一聲不吭,似乎隨時都能滴出水來一樣,坐在椅子上的趙復突然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一溜煙的衝出大門,大吼一聲,“特麼逼的,老子幹了!”
又是一天過去,許暉的身體恢復的沒有最初時那麼理想,右臂的鍛鍊遲遲沒有效果,下肢的鍛鍊更是進展緩慢,心情十分煩躁,算一算,自己躺在醫院已經是第四天了,按照這樣的速度,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康復,才能像正常人一樣下地走路。
今天特別奇怪,除了老爸以外,沒有一個熟人來探視,除了極爲枯燥的鍛鍊,許暉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的腦子安靜下來,可以說,早上一睜眼,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充斥著大腦,一直到現在都沒消停過,擔心大傢伙的情況,尤其是李兆寧怎麼樣了,按照付建平三天的說法,也早該有個結果了吧?怎麼會沒人來告訴他?
還有那個易洪,居然留在了西平,一來就整出個鬼臉,接下來還會再搞出些什麼令人恐怖和驚懼的事情,不敢想象。對於許暉來說,易洪倆字已經成爲了邪惡的代名詞,想想都渾身發冷。
一直熬到了晚飯之後,終於來了個能說上幾句知心話的兄弟,老九薛永軍居然自己找過來了,就他一個人,還帶了一大包東西,挺費勁的樣子。
許暉挺開心,也很感動,有一種想哭的感覺,薛永軍還是老樣子,質樸中帶著憨勁兒,但他敏感的發現對方的眉宇間有一種淤積的青氣,這在以往薛永軍的臉上是很難看到的。
“前天就聽海青說你出車禍了,要不是家裡有點事兒,我早就來了。”
“這麼見外幹啥,家裡啥事兒啊?”許暉掙扎著想坐起來,雖然只有左手能活動,但這兩天他一直在嘗試練習單臂支撐,每次就離成功差那麼一點點,今天薛永軍來,似乎心情陡然好了很多,動作有如神助,一下子就半坐起來。
薛永軍連忙放下東西,伸手將枕頭立起,幫著許暉靠穩當,這才搬了凳子坐在牀邊,“我媽的**病,腰不好,一到冬天就犯,所以陪她去醫院了。”
“哦,那阿姨現在還在醫院麼?”
“沒有,沒住院,就是去看了看,開了點藥。”
“新攤位有著落沒?”因爲好久不見,對於老九家的生意,許暉的記憶還停留在老黃曆中。
“也沒有,前面說了個位置,不靠譜,現在聽說又要推遲搬了,方家營那邊沒搞好。”
“現在生意咋樣?”
“挺好,炒貨生意就是冬天好,我和我爸都忙不過來。”談到這裡,薛永軍的臉上纔有了那麼一絲笑顏,但仍然難以掩飾那種若有若無的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