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說,可這隻手還是猛地鬆開了她,見她在榻上連連後退,撫著脖子咳個不停,那人負手立在榻前,嘴角泛起一絲譏諷的笑:“用一個小小的左丞相來壓我?你何時變得這般愚蠢?難道搬出獨孤翎,不比你爹管用?”
驚鴻心底一驚,隱約覺得來者不簡單,卻還佯裝不知,道:“什麼獨孤翎?和我有什麼關係?”
忽然那人神色大變,動了大怒,一把捏住她的下頜,她還未掙扎,只覺得嘴裡被丟了一顆什麼東西,還沒來得及感受,已叫人在後背處狠狠一拍,將那東西嚥了下去,那人順勢鬆開了她。
“呵,慕驚鴻,蝕骨丹的滋味,你應該好好嚐嚐!”
“什麼蝕骨丹?你給我吃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到底是誰?咳咳咳……大哥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我根本不認識你……”
她頓時慌張惶恐,雖然不知道這蝕骨丹是什麼東西,可是聽名字總歸不是好物什,她急忙狠命地去摳咽喉處,想將那東西吐出來,卻見那人慢悠悠地晃到桌邊坐了下來,斟了杯茶,舉起茶杯卻不喝,反而把玩著茶杯,道:“以前裝廢物,現在裝失憶,慕驚鴻,我還真不知,原來我從未看透過你!”
聽到這句話,慕驚鴻如夢初醒般停了一切動作,她知道,這個人以前必定認識她,而且很可能關係非同一般,否則她作爲丞相嫡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如何得知她是在裝白癡?
見她突然不動了,他突然笑了一聲,“怎麼?裝不下去了?”
她也變了臉色,不再似之前那般哀求他,冷聲道:“我的確記不得你了,你若之前就認識我,想必也聽說了,去年十一月,我的閣樓起了一場大火,我昏迷了許久,醒來以後以前的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是嗎?”那人卻似聽到什麼十分好笑的話一般,歪著腦袋搖了搖頭,想說的話徘徊在脣齒之間,忽而他一擡頭,眼神驀地變得冷厲如劍,“不記得我了……你竟然不記得我了,你還打算跟我玩失憶的把戲是嗎?好,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陪你好好玩一玩!”
說罷他突然上前,一把擒住她的肩膀,將她從榻上拖了下來,見她只穿著中衣,二話不說撩起被子將她團團裹住,扛在肩頭,驚鴻甚至沒來得及反應,那人已帶著她躍窗而出,落地無聲,武功之高可見一斑。
她正待呼喊救命,二指瞬間襲來,點了她的啞穴。見她瞪著雙眼,恨不得吃人的神色,那人冷冷一笑:“你想問我要帶你去何處麼?”
他自言自語,卻不作答,驚鴻只覺得自己隨著他忽起忽落,一路不停地奔跑,已經忘了這樣跑了多久,意識到他並不是普通的綁架之人,並沒有傷她之意,她也漸漸放下心來。
反正,月涼如水,夜色如此美妙,她權當坐著一輛並不舒服的小車在夜裡兜風了,心情自然而然地愉快起來!
可就在她愉快的時候,卻聽到一聲十分細微的嘆息,她一怔,這一聲嘆息意味深長,似惋惜、似哀怨、似
惱怒、似無奈……最主要的是,這聲嘆息……來自這個脅迫自己的傢伙?
她略略思索,這人究竟是誰?和以前的慕驚鴻是何關係?如今來找自己是爲了什麼?
如今?
她登時腦子似炸開一般,猶記起,那人適才一進門就說起了獨孤翎,莫非他知道自己要被納爲妃的事?
這是下了密旨的事,他竟能得知,那他的身份絕對非同小可!他……
忽而,“轟隆隆”一聲打斷了驚鴻的思路,忽而刺目的光線讓她瞇了瞇眼,聽得有女子驚疑萬分地喚道:“爺,你怎麼……出去了?”
有男子低沉的聲音應和道:“爺,如今京城中形式詭異,您還是當心點好,萬一……”
“萬一什麼?”
聽那人不以爲然地的聲音,還略帶著一絲不耐煩,驚鴻終於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怎麼著也都是在替你考慮,你不領情也罷了,竟然還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嘁!”
只見那人低頭看向自己,眸光忽而變得怪異,似笑非笑地還有些哭笑不得的寵溺,驚鴻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又仔細看了看,卻還未等到那人說話,忽而只覺得周圍的氣壓瞬間低了下去,適才說話的女子驀地發出一聲比第一次還要難以置信地的聲音:“爺!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半夜外出,就是爲了去見這個賤人!您有沒有想過這次回……”
“住口!”那人驀地聲色俱厲,打斷了女子的聲音,一副要吃人的模樣般,瞪大了宛若鷹隼般嗜血的眸子,再次開口,聲音裡滿是傲慢:“子嫺,怪我過分寵著你,讓你連尊卑禮儀都忘記了!本王還沒死,什麼時候輪得到你放肆?”
女子似是聽到了什麼萬分震驚、忌諱的話般神色大變,霎時跪了下去,連忙道:“爺,子嫺錯了,子嫺願受任何處置!可是,請您以後……無論何時都別再說那個字……爺,你一定會長命百歲,壽與天齊……”她的話越說越慢,聲音越來越小。
驚鴻心知,她指的那個字,無非就是個“死”字。
屋內恍然間安靜下來,每個人的呼吸聲或快或慢,都很是清晰。驚鴻也沉默著,心中原本因這女子莫名其妙辱罵自己的怨和怒都恍然不見,唯有她剛纔的那句話……
所謂“死”與“生”,斷不可因人一句話就應驗,菩薩都未必會這麼靈驗,可是許多人終究還是萬般的避諱,尤其是預感到那個字要應驗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時,竟會比將自己凌遲還要痛苦更甚。
其實,這世間何來這許多避諱?一切只因“在乎”兩字而已,在乎他,所以這字便連說也不許說!
重生一次的她,愈加了解了這其中的滋味,與愛的人別離……這是一件多麼苦痛的事。
及至此時,驚鴻想,就算情勢於她來說還是萬般混亂,但她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叫子嫺的女子,愛著這個有些冷血的男人,不只是下屬對主子那樣的敬畏之情。
男
人的聲音恍然間也低沉了下來,隔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罷了,你起來吧。本王……沒有資格責備你們什麼。”
“爺……”
“爺!”
這回,連那個男人也跪了下來,男子似乎不善言辭,說話總是磕磕絆絆,聲音低沉而沙啞,想了一會,他纔開口,“爺,子嫺、不是有意冒犯您,您不要動怒,也休要說氣話,無論何時何地,屬下與子嫺,都會忠於您,哪怕下輩子投胎轉世,憐夜也願追隨著您!”
他重重地叩了首,女子眼眶微紅,嘴脣一抿也叩拜下去。
氣氛一瞬間凝滯,衆人皆默然不語,忽而,被扛在肩頭的驚鴻拼命掙扎起來:“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他們拜的是你,我不是你,也不喜歡老是被人供奉跪拜什麼的,若是也受了他們的禮,會折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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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聽,微微一思索,似乎想到了什麼,果真將她放了下來。
一落地,整個世界終於端正,她這纔打量著這屋子,竟發現自己是在地下室,可她環視一圈,竟找不到剛纔他們進來時的那扇石門。
驚鴻蔫了一般,裹緊被子垂著腦袋,像袋鼠一樣跳去了一處桌子旁坐下,這才憂傷的想,完了,這下是徹底出不去了!找不找得到石門在何處是個問題,就算她真的出得去,又怎知這密室上面是哪裡?自己又手無縛雞之力,指不定一出去就又被抓回來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間,卻見女子那不善的眸光又看向自己,她冷冷一哼,撇過頭去不看她,卻恍然間又對上了那人的目光,他逼視著她,指著這密室的每一處沉聲問道:“慕驚鴻,你可還記得自己曾經在這裡說了什麼,又做過什麼?”
驚鴻打量著四周努力去回想,可是她的確想不起來了,哦不,不是記不起來,而是她根本就不記得之前的慕驚鴻都發生過什麼。
可是這種事情她就算解釋了對方也不會相信,就在她正糾結如何解釋的時候,忽見那人抓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拉,她就不受控制的從被子裡滾了出來,見她只穿著內衣,子嫺和憐夜頓時一驚。
那人卻徑自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另一處走去,“沒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說罷抱著她大步而去。
直覺自己進了一間黑漆漆的小屋子,直到被擱在一處桌子上,燭火驀然一亮,驚鴻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好奇道:“做什麼要進這個小黑屋,怪滲人的!”
“不進來,難道要在外面被當猴子一樣看嗎?”那人眉毛一挑,斜眼睇著她,似乎有些不認識的樣子。忽而走上前去,撫了撫她的發,“驚鴻,你如今是越發可愛了。”
聽他瞬間溫柔起來,驚鴻心裡頗有些自豪,“那是自然,人家說了,可愛的女子最美麗!”
“誰說過?”
“這……我說的不行嗎?”驚鴻驕傲地像只小孔雀。
那人的神色卻並未如預期般的笑了起來,反而陰沉下去,“可是如果我說,獨孤翎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