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悲傷是無法躲避的?;ㄐ∶妆徊粩嘤可蟻淼谋矗俅瓮虥],無法呼吸。就算閉上了眼睛,她的眼中不停地涌出淚水,停也停不下來,很快地洇溼了枕頭。
短短幾日,自己失而復(fù)得的親人,相繼地拋下自己?;ㄐ∶字挥X得自己像是在一個孤島上,無依無靠。如果不曾擁有,那麼也就不會這樣難過了,是嗎?
外婆,外公,舅舅,舅媽……親人們的音容笑貌,在花小米的腦海裡,如走馬燈一樣,旋轉(zhuǎn)著。那麼的清晰,怎麼就是曾經(jīng)的記憶了呢?怎麼就再也看不到了呢?
“丫頭~”易寒柏?fù)崦男泱?,輕聲呼喚,卻無能爲(wèi)力。他的眸子裡,也泛起痛苦的神色。
“啊~”花小米長鳴一聲,失聲痛哭起來。
易寒柏安靜地坐在牀邊,看著痛不欲生的花小米,垂下眼眸,臉上也是一派哀傷。
不知哭了多久,花小米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嘶啞無力。她只能發(fā)出低低的嗚咽聲,如同受傷力竭的動物,發(fā)出臨死前的悲鳴。
讓自己也死去吧~
濃濃的夜色,攏了上來,房間裡一片漆黑,只有低沉而揪心的低泣。
悲痛之後,就是絕望。花小米開始自責(zé),爲(wèi)什麼親人們都走了,而自己還好好的活著呢?他們爲(wèi)什麼會離開自己呢?是自己做了什麼壞事嗎?
花小米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雙脣,血腥味瀰漫了脣齒之間。
“丫頭,你在幹什麼?!快鬆口!”易寒柏嗅到了鐵鏽味,緊張地勸解,“你別傷害自己?!?
花小米睜開眼,死死地盯著在黑暗中像剪影一樣存在的易寒柏,用暗啞的聲音質(zhì)問,“不傷害自己?那我可以做什麼?表姐,外婆她們,是不是都是受了我的牽連,而死的?!”
在哀悼的時候,花小米並沒停止思考。親人們的相繼離世,讓她意識到不可能是巧合。那麼,這一切就只能是人爲(wèi)。真相是什麼?
雖然黑暗淡化了花小米眼中灼灼火光,但是易寒柏卻仍能感到她的憤怒。這種憤怒是對她自己的。他心疼地摸著她脣上的傷,“傻丫頭……”
花小米平靜得像沒有了靈魂的軀體,等著他的回答。可是,除了那一聲熟悉的稱呼外,就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自己還想逃避嗎?表姐和外婆她們就是受了自己的牽連啊?;ㄐ∶浊缘难劬ρe再也流不出眼淚了,但是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直在流血。
花小米緊緊地閉上了眼,只想就此躺著,最好就這樣死去。這樣,自己就能到九泉之下,去像親人們賠罪。
“丫頭,這一切,不能怪你?!币缀夭煊X出她的不對勁,輕輕搖了一下她的肩頭。
可是,花小米毫無反應(yīng)。
易寒柏把花小米摟到懷裡,“傻丫頭,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hù)好你的家人。你不要這樣。”
怪他?!花小米更沒有勇氣。因爲(wèi),她不敢去深思。表姐的留言,也曾浮上心頭,讓她懷疑他是不是殺人滅口。表姐的死,也許是他佈下的局。
懷疑就像一顆種子在花小米的心中滋生。易寒柏總有很多事瞞著自己,只是因爲(wèi)涉及到國家安全,還是說……
但是,現(xiàn)在,她失去了太多的東西,剩下的,不多了。她又怎麼敢去撥開迷霧呢?如果真相真的是那樣的殘酷,自己又要何去何從呢?
一向標(biāo)榜自己什麼都不怕的花小米,如今怕得要死。她怕自己再會失去他。所以,她能做的,只是不聽不說不動,像一個死人,躺在那裡。
易寒柏感受到懷裡的人,毫無生機(jī),不禁心慌起來。他輕輕放下她,去打開了房間裡的所有燈,讓光明一下子充斥了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他希望,燈光也可以照亮她的心。
刺眼的亮光,就算是閉著眼,也可以感受到。花小米刻意地想忽視。
“丫頭,難道你要躺在這裡,不去替她們報仇嗎?你以爲(wèi),你死了,就好了嗎?你是一個膽小鬼嗎?!”易寒柏厲聲斷喝。
報仇?這個說法,像一個火光,讓心中一片黑暗的花小米像是看到了方向。是啊,自己的哭泣,悲傷,真的可以改變已發(fā)生的事嗎?親人們的命,不是要用仇人的血來祭奠嗎?不然,就算看到了她們,自己有什麼顏面?
花小米睜開了眼,眼中射出堅毅之光。她自己掙扎著,坐了起來。就算身邊的人不可信,自己也不能頹廢。死去的人,都欠一個交待。
易寒柏眼中一亮,丫頭,終於從絕望中擺脫出來了。
“來,喝點水。”易寒柏遞過一杯蜂蜜水。她聽說了噩耗之後,就暈過去了,只怕身體已是很虛弱了。
花小米接過來,一飲而盡,乾涸的喉嚨才略有緩解。她直直地盯著易寒柏,眼中閃著火光,“柏,我要怎麼才能替表姐,外婆她們報仇?!”
看著被仇恨佔據(jù)心靈的花小米,易寒柏的心中也是怒火滔天,他決定給那些人一點回?fù)簟2贿^此時,他還是柔聲地對她說,“我來替你完成?!?
“你?”花小米挑了一下眉。
“你不信我?”
花小米垂下眼,“我怕表姐的事……”
丫頭是怪他了。易寒柏聽出了她的話中之意,眼神一暗。
“我知道不能怪你?!被ㄐ∶子?jǐn)E起了眼,緊張地問,“我哥哥呢?他現(xiàn)在可安全?”
現(xiàn)在,明辰就是花小米唯一的至親了。
“我已派人時刻保護(hù)他了。這一次,一定不會出錯?!币缀卣f的斬釘截鐵,臉上的肌肉也繃緊了。
花小米略微放心。
表姐的死,也許不能怪他?;ㄐ∶卓粗嫔珖?yán)肅的他,心中低嘆一聲。也許是X組織識破了他的安排呢?他不是也說X組織的能力驚人嗎?
同時,花小米再次認(rèn)識到自己的軟弱,就算知道仇人是誰,也是無能爲(wèi)力的,只能依靠易寒柏的力量。這一個認(rèn)識,讓她非常沮喪。
“丫頭,我們下去吃飯吧。你還有很多事要做。”易寒柏看她的神色平和多了,又說。
是啊,經(jīng)歷過院長的死亡,花小米知道自己還要操辦親人們的後事,是需要精力和力量的。自己如果不吃東西,是沒有辦法做到的。她嘆了一口氣,點點頭。
易寒柏扶著她,下了樓。
面對餐桌上的美食,花小米食之無味,但是她仍然機(jī)械地往嘴裡塞著。
易寒柏眉頭微皺,卻無計可施,失去親人的悲痛,是需要時間來撫平的。
突然,易寒柏的手機(jī)響了。他聽完電話後,起身進(jìn)了客廳。
花小米只是擡了一下眼,繼續(xù)補(bǔ)充著能量。她在心裡計劃著,明天要去交管局認(rèn)領(lǐng)表姐的屍體,然後安排火葬,再帶著表姐的骨灰去國外,與外婆她們安葬在一起……
每想一件事,花小米的心都像被劍刺過,鮮血淋淋。如果可以,她希望再也不要爲(wèi)親人處理後事了,真是太難,太難了。
“你看?!币缀剡f過來IPAD。
花小米看了一眼,馬上激動地拿到了手上。
新聞上寫的是“前皇室成員南宮鴻海的長子,遇車禍,重傷入院,生命垂危。”
花小米扭頭看著易寒柏,詢問的眼神,似乎在問他,是不是他做的。
易寒柏擡起手來,愛憐地摸著她的頭,點點頭。
是他!他替自己報了一劍之仇??墒?,一命怎麼抵得了自己親人們的那麼多條命呢?花小米剛剛綻放的笑容,一下子就凍住了。
“這是利息?!币缀剌p聲說道,聲音裡透出決然。
那就是說,他還有後招。好!太好了!這些害了自己親人們的混蛋,要付出代價。南宮鴻海,不是肖想繼承權(quán)嗎?讓他沒有了子嗣,看他怎麼繼承。
對於易寒柏的釜底抽薪,花小米是極爲(wèi)贊成的。如此一來,她心中的懷疑也淡了些。如果像表姐說的,易寒柏與南宮鴻海有勾結(jié),那麼這樣做,不就是表明了兩者之間是清白的嗎?
還好,他還是可以信任的。就算沒有完全消除疑心,花小米的笑,也在緩緩展開,猶如一朵白花在風(fēng)中搖曳。
這一刻,花小米發(fā)生了蛻變,學(xué)會了僞裝自己的真心。
易寒柏心疼地?fù)崦哪橆a,“只不過一個下午,你就憔悴了。”
“我會好起來了。我要看著那些人,下地獄!”花小米微笑著說出森冷的話。
夜裡,花小米縮在易寒柏的懷裡,沉沉入睡。夢裡,她看到了表姐和外婆她們。本來還是笑容滿面,轉(zhuǎn)眼都變得血污滿面。她們都拉著她,聲聲要她報仇。
花小米猛得睜眼,只看到一片黑暗。她向上蹭到易寒柏的胸前,聽著他的均勻的呼吸聲和有力的心跳,惶恐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仇,一定會報的!花小米再次閉上眼,在心中,默默對著親人們的在天之靈,許下毒誓。自己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害了她們的人,不得好死!
靜夜中,花小米的心跳,都只有一個節(jié)奏,“報仇”。
大慟之後,睏意很快再次淹沒了花小米。她陷入了睡眠之中,呼吸漸漸平緩。
此時,易寒柏睜開了眼。他小心地挪了一下身子,低頭看著縮在自己懷裡的花小米,眼神裡充滿了無限地憐惜,還有莫名的情緒。
窗簾縫隙裡透進(jìn)來的一絲昏暗的花園燈光,灑在了花小米的小臉上。她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看起來,像是一不小心碰了,就會碎了一樣。
真是難過的一天,明天,會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