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打算回學校,秦俊江巧舌如簧,鼓譟他那三寸不爛之舌,煽動我隨他去公安局,“搞個突然襲擊,給清子來個意外驚喜,多好。”
“你反正也沒吃午飯,他們食堂價廉物美,去體驗體驗,保證你不虛此行。”淼淼也在一旁極力攛掇,昂著頭給我壯膽,“怕他幹嘛,咱就大搖大擺說是來察他崗的。”
“我下午還要上班,遲到了咋辦?”我磨磨蹭蹭,有點猶豫不決,其實主要怕張清責怪自己任性。沒有經過他的允許,到他單位貿然露面,有昭告天下之嫌,惹惱他後果不堪設想。
“這有何難,到時讓清子送你。”秦俊江不管三七二十一,意識淼淼油門一踩,車子就朝公安局方向拐去。方向盤在他們手上,他們說了算。一百零八單將,諸位英雄好漢就是這樣活活被逼上梁山的。
一到公安局大樓門口,莊嚴的門楣上幾個肅穆沉穩的大字,虎視眈眈盯著你,讓人不禁涌起幾分敬畏之心。我屏息斂神尾隨他倆,低眉斂眸眼睛絲毫不敢亂瞄,亦步亦趨生怕掉隊。
寂靜走廊裡不時有人經過,清一色的警察制服,人人衣冠楚楚。好幾個人側目狐疑地打量著我,對萬綠叢中一點紅感到十分好奇,特別是我跟在邪魅的秦大隊長的身後,更讓他們多了幾分猜測。我心裡小鹿亂撞,有些後悔不該不請自來擅闖禁地。
“看什麼看,有啥稀奇的?別張冠李戴弄錯了,這是張清大處長的老婆,你們的嫂夫人!”
秦俊江只差拿個大喇叭,全局上下宣揚一遍,招徠幾位人士過來對我點頭致意。真是個怪胎,前幾天還似乎爲了鍾麗華直冒酸水,現在卻又故意大聲嚷嚷曝光,唯恐天下無人不知。我無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鑿個縫隙鑽進去。
張清正在辦公室裡聽下屬彙報工作,面無表情卻也格外顯得氣度不凡。秦俊江徑直地把門推開,馬上開口邀功,“清子,你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淼淼在我身後用力一推,我就直愣愣地杵在張清面前。我有些拘謹,不自然地用腳在地上碾來碾去。
“收腹挺胸,大氣一點!”淼淼見我一副小媳婦模樣,有些怒我不爭。
張清咋見到我,覺得十分詫異,眉頭微微皺了皺,稍縱即逝不仔細瞧看不出來。我意識到自己來得有點不合時宜,埋怨地朝秦俊江癟癟嘴。下屬很有眼力勁,三言兩語彙報完,很快撤退。
秦俊江挺識趣的,拉扯上淼淼一溜煙地關上門出去,臨走也不忘調侃,“不用太感謝我,中午請我吃飯,規格不需要很高,單位食堂就行。”
“是不是打擾你了?要不然我馬上就走!”畢竟上班時間,影響不好。我有些惶恐不安,擔心他生氣。
他給我倒了杯熱水,拍了拍沙發,示意我坐下,“來也來了,就在這吃飯吧,沒什麼關係的。”
說完,他照舊一張一張有條不紊地翻看材料,我乖巧地靜默不語,不停地把玩手上的水杯。一時間,滿屋子靜謐和諧。
他的辦公室獨成一體,肅靜莊重,暗沉的楠木辦公桌,舒適寬闊的老闆椅,牆上鑲嵌著一副大小合適的匾幅,寫著遒勁有力四個大字——無欲則剛。整個辦公室佈置得和他
一樣高端內斂,讓人不敢小覷。
太陽的餘暉透過窗櫺照射進來,將他籠罩在若有若無的光輝裡,使他刀鑿斧雕的面部輪廓顯得更加有棱有角,他整個人看起來俊雅卓絕。俗話說,沉浸在工作中的男人最令人心動,確實如此。我不禁悄悄擡起頭暗暗偷窺過去。
我的心裡好似埋藏著一枚花骨朵,微風吹拂,芬芳地吐蕊,我飄飄然陶醉了。與自己欣賞的男人如此親近地相伴,哪怕只是無言的守著,也是一種無上的享受。
“怎麼樣,你對鄙人的長相還滿意嗎?”張清冷不丁出聲,赫了我一大跳。
我明明看他身形未動,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瞟我,他是怎麼發現我在偷窺他?腹黑!我扭了扭身子,掩飾地咳一下,有一種被抓包的羞窘。
“你們就只是大眼瞪小眼?”秦俊江的腦袋不安分地從門縫裡伸進來,聲音裡露出極大地失望,“還以爲會上演什麼限制級的畫面呢!”
“走啦,到點啦!”淼淼嘻嘻笑著,跟在他後面吆喝。
餐廳裡面空氣清新,環境幽靜.左面牆上貼著一張評價表,從口味、環境、服務三方面打分,規範嚴整。
前後懸掛著兩條宣傳語錄:北宋司馬光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和清朝朱用純的“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工整對仗,內涵豐富,比起我們學校的“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酷多了,到底是權威衙門。
右首掛一面液晶顯示屏,零星站著幾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正在收看安徽電視臺的《男生女生向前衝》,一羣大衣棉襖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瞧著另一羣穿著背心短褲的人瞎蹦躂,是挺刺激食慾的。雖然大家羣情激昂,但剋制隱忍,絲毫感覺不出喧譁噪雜。哪像我們的食堂,學生擁擠推搡像麻雀打破了蛋,吵得老師們頭皮發麻,老師們在食堂討論個問題基本用吼。值周領導外加值日教師聲嘶力竭根本壓不住陣,調皮的孩子們就像浮在水面上的葫蘆,按住了這個卻浮起了那個。
大家見張清和秦俊江進來,自覺地到座位上坐下。陳晗瀟是唯一我比較熟悉的人,他主動過來叫了聲“林老師”,也找個位置悶頭吃飯,真正做到了食不言,估計也是寢不語。要是我班上的小鬼頭們這樣訓練有序,那就阿彌陀佛,萬事無憂了。
淼淼看來是這兒的常客,熟絡地和各位同行打著招呼,親熱得好像長征途中找到組織的掉隊紅軍戰士,只差激動地來個深情相擁了。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張揚得像兩國元首會晤。”秦俊江的話音酸溜溜的,裹攜著淼淼快步向前。還有他大少爺看不慣的,稀奇!
菜品種類齊全,色澤自然,雞鴨魚肉一應俱全。點餐是自助式的,喜好什麼,根據個人口味可以自由挑選。納稅人的資金大概就肥了他們,好在他們身先士卒,馬馬虎虎能保一方平安,也不算資源浪費。
大約因爲天氣冷,每個桌子上一個火鍋,四個人一組,大夥吃得水光油滑。張清選了一張桌子,我們四個人也開動起來。
本來張清說我難得過來,準備去外面吃,可秦俊江不知中了什麼邪,非要吃食堂。肯定不是爲了
給張清節支省流,難道就是爲了招搖過市,昭示我的身份?陰睛不定的,他還真是一個不可捉摸的主。
火鍋是麻辣牛肉,三兩根香菜點綴,勾人食慾。可偏偏我望鍋興嘆,愁成了個苦瓜臉。我的火氣叫個旺啦,可惜我今天沒有買七星彩,不然鐵定我能輕而易舉中大獎,輕輕鬆鬆成個千萬富翁,也不用在s城苦哈哈地討生活了。牛肉是刺激食物,混合香菜我更是沾染不得。因爲我的偏頭疼,醫生曾經反覆交代不要挨它以及生薑,蒜子等辛辣食物,每次遇見牛肉我都是退避三舍。
“嗯,香!快趁熱吃。”秦俊江不明就裡,熱情地招呼,不時給淼淼夾幾筷子。
我捂住飯碗,埋首死勁咽白飯,生怕他心血來潮給我來上幾筷子。張清看了我片刻,默不作聲地站起身直奔操作室。
過一會兒,他端了盤熱騰騰的炒香腸和一盤綠油油的油麥菜,擺在我面前,淡淡地說,“吃這些,我炒的。”說不感動是假的,只差抱著盆兒接眼淚。
“看不出來,清子這傢伙心思還挺細膩的,不過不用這麼肉麻吧?淼淼快吃,咱也沾沾光。”秦俊江一邊說,筷子就不客氣地伸過來,張清眼疾手快一下子給他叉住。
秦俊江吃癟,不滿地大聲抗議,“有你這樣過河拆橋的嗎?不是我,你們哪能牛郎織女鵲橋相會?”
滿屋子的人“唰”的把目光聚焦過來,我恨不得變個魔術立馬讓自己消失。虧他想得出來,啥牛郎織女啥鵲橋相會,什麼跟什麼呀,我白了他一眼。
張清難得這次和我心有靈犀不點也通,舀起滿滿一勺子牛肉,把他呱呱噪噪一張嘴堵了個嚴絲合縫。夫妻同仇敵愾,槍口一致對外,卓有成效。我想笑,又要假裝保持鎮定,憋得肚子生疼。
“真是好人難爲,有你們這樣嗎?不說知恩圖報,還欺負孤家寡人。”秦俊江氣得滿嘴冒泡,可是淼淼只顧咯咯直笑,根本懶得支援他。他孤掌難鳴,只能甘拜下風,恨恨地戳著牛肉出氣。
回學校時,張清目不斜視,表情嚴肅。是生氣我上班打攪他?還是認爲我別有居心讓他的同事識破了我的身份?說不定他想隱婚呢?百思不得其解,頭都大了。罷罷罷,懶得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了。
“對不起啦,都怪秦俊江多事,他非要讓我去。再說,人家想你嘛!”我撒嬌地在他肩上蹭來蹭去,裝小白兔。真如秦俊江所說,我過河拆橋,一股腦兒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反正他也不可能知道後續故事。
“你什麼時候和他打成一片了?”張清偏過頭,瞥瞥我,然後繼續開車。話說得好像漫不經心,隱隱約約卻透著一股子酸味。
“誰理他了!我是給淼淼面子!”我剛纔不地道地讓秦俊江做了替死鬼,這會兒又拿淼淼當擋箭牌,只好對不起她了。
“淼淼是個性格蠻好的丫頭,適合做朋友!”張清總算肯定了我一回,我連連點頭贊同。
我以爲矇混過關了,他又不緊不慢加上一句,“雖然沒啥,但上班時間來,影響不好,下不爲例。”
“遵命!”我討好地朝他臉上“啪嘰”一下,他總算雨過天晴,露出了一絲笑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