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臂刀朱安對惠子雙手抱拳說道:“老先生,老朽與你素未謀面,老先生卻施用琴音來贊助咱比劍,足見盛情,老朽身無長物,在此謝過了,但不知老先生苦苦追隨咱們到此地來,到底所爲何事?”不愧爲老江湖,一句話裡軟硬兼施。
咦!獨臂刀怎會叫惠子爲老先生呢!惠子明明是個活潑又可愛的小女孩的嘛!不好意思啦!讓大家見識一下本姑娘的調皮任性,古靈精怪。竟然利用高超的易容術,把自己裝扮成五十來歲的老男人。
三更半夜的,又處於荒郊山林,他們三個人只見到一名五旬老漢攜著古琴緩步邁過來。也不答朱安所發出的問話,在距離三人丈遙之處,擺琴膝地而坐,接著二話不說的,獨自彈奏起瑤琴來。
朱還雪自持琴技不俗,豈肯示弱,她亦擺出瑤琴,一陣叮叮噹噹的天籟,兩支絃樂於夜空中奏響了起來。
五旬老人走琴快速敏捷,卻啓口吟道:“……掛三尺壁上飛泉,響半夜牀頭驟雨……”聲音卻似動聽,與老者的身份不符,此曲令名‘詠劍’。
朱還雪對琴韶曾經下過一般苦功,也開始對唱著:“金錯落盤花扣掛,碧玲瓏鍔王裝束,美名兒今古人爭慕……”此曲乃描述利劍與劍術的高超美妙。
老人不甘示弱,回氣後拉高他一把嗓音:“笑提常向尊前舞,醉解多從醒後贖……有一日修文用武,驅競靜虜,好與清時定邊土。”
朱還雪運勁在琴絃上將琴韻拖得綿長,方纔唱道:“冷冷七絃上,靜聽松風寒……”
老人一舉應答如流:“嗚箏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兩人的曲子確實針鋒相對著,一者推薦彈琴的美妙,另一者卻以聽箏之心境來合成,描述奏樂者與聽琴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觸。
朱還雪雙手輕柔,悅耳的歌聲又再響起:“雨漱窗前竹,澗流冰上泉。一線清風動二絃,小山秋水篇。昭君怨,塞雲黃暮天。”
此令名‘胡琴’,想比喻出胡琴雖然只得大小二絃,卻能奏出琴與詩配合的那股美妙感覺,如琵琶行中‘大弦嘈嘈如急語,小弦切切如絲語’。
奏到半途,老者忽然罷手停琴,夜空下的音樂立時頓止,他起身抱拳說:“深夜造訪,冒昧莫怪,只想以琴會友,乍聞姑娘一縷清音,確有繞樑三日之感。”
朱還雪也連忙抱拳回敬,隨後又微微一福。‘抱拳’確爲表示同道相敬,‘一福’呢乃是行小輩之禮,意既承認之意。只聽她說道:“三五夜花前月明,十四弦指下風生。前輩琴藝高明若斯,小女子唯有甘拜下風。”
老人驀然一個轉身,從背部解下貼身長劍,火光照耀於那柄長劍上,瞧劍光倒映出臉面的神色異常詭異。竟然顯露忽青忽黃的光輝,但照映在老者臉上卻毫無表情,他說道:“琴既已爭鬥過了,該是比劍的時刻,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連少餘當然最想鬥劍,他那雀躍之情形以顏色,卻遭朱安來遏止,朱安對那位老者說道:“素未謀面,不欠恩仇,何必非挪刀動劍不可。”
老人卻有一般道理:“諸位不是欲尋找一名姓徐那什麼副幫主嗎?老夫確曉得此人之下落,但人家的功夫可真是高呀!倘你們沒本事,何必去自找煩惱。”
一提及‘副幫主’,美女朱還雪滿臉興奮:“老前輩請告知姓徐的出沒點,晚輩感激不盡,來世給你做牛做馬,謝天謝地,終於探出我爹和福伯的下落了。”
因爲事隔多年,朱還雪已是極難察覺,究竟父親朱大的生死真相。但如今卻意外的收到此徐副幫主的訊息,立刻又燃起了欲找尋父親下落的那股慾望。但無法意料到的是,傳達訊息者竟然是眼前這位比琴鬥劍之五旬老人。
只聽朱安提出詢問:“不知閣下是那一方的英雄好漢,該如何稱呼?怎會探得咱們是來尋人,你所謂姓徐的副幫主卻是何人?”朱安的江湖經驗會比較豐富,認爲這老者的出沒確很可疑,他怎會無端端地,發送這道寶貴的訊息。
“老夫原本酷愛琴和劍,就稱老夫爲劍琴客吧!關於那姓徐的身份老夫暫且保密。但如果諸位任誰一人能取勝老夫這把手中劍,那老夫立即解釋出那姓徐副幫主的下落。”老人竟然約定欲與三人比鬥劍法。
朱安覺得勢同受逼,好生無奈,唯有抽出腰邊那把寶劍,方纔恭敬道:“一般刀劍無眼,倘若得罪還請莫怪,既然是閣下硬來苦苦相逼,老夫惟有獻醜了。”
朱安輕抖劍身,忽然將手中長劍一揮,畫出個孤形,青鋒似一道匹練,突然又如殺豬般的大叫:“天地二十八連環……”
劍琴客將長劍舞動得猶似一條青龍,顯得又辛辣又快捷,但他那動作卻極爲滑稽。就像上了年紀的老漢正返老還童,忘情跳舞,又似道士在法壇上唸咒畫符。
朱還雪於一旁加以解釋:“安伯是動真格了,他展露的那手崆峒派鎮山絕技。二十八式一氣呵成,不能間斷,就像蓮藕砍成二十八截,藕絲依舊相連著。”
說也奇怪,在表演屁股亂扭的一個老人家,好像在東躲西藏。看起來猶如沒章法的舉動,卻是一套極厲害極玄妙的步法來,朱安表面看似兇神惡煞,偏生就奈何不了這位劍琴客。
朱安的寶劍畫出一道孤線,想從極不可能的角度開始偷襲劍琴客。豈知“鏘”的一聲響,朱安忽覺得手上一輕,長劍竟然折成兩半,譁!真是好鋒利的劍刃。
朱安此刻才瞧個清楚明白,老人手中的寶劍,劍身顯得白中帶碧,通體似白玉打造出來的一般。若隱若現間,劍身確刻著五個字體:‘冰比冰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