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盟主家的派頭那真是不一樣。冷翠山莊佔地三裡半,摺合三百畝,一進正門,兩排擎天翠竹夾道,走在條石鋪就的幽徑上,竹葉揚揚而落,綠意生涼。
走了許久,眼前豁然開朗,碧湖奇石,藤蘿倒垂,水榭拱橋,石舫遊廊,其間隨處可見衣著翩躚的男女,飛檐走壁舞槍練劍,竟不知雙眼該落在哪一處。
蔣桃拉拉司徒柳衣袖,嘖嘖感嘆。
“你們家真大?。∪丝谝捕?!”
司徒柳道。
“這是外院,專供門下弟子居住,內院纔可算是我家?!?
蔣桃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這麼有錢,你家收徒學費一定很貴吧?或者加入盟主門下,每年需要支付高昂的會費什麼的?”
司徒柳失笑。
“你是鑽錢眼裡了怎的?我家裡有田產,也有絲綢茶葉生意,門下弟子一應用度,都是不要錢的?!?
“不要錢?早知道有這種事?我幹嘛還打工賺大學學費啊!早點報名穿越,直接投奔你家算了!”
正說著,遠處亭上有一紅衣麗人帶著數名女弟子騰身飛來,落在二人面前,對司徒柳作禮。
“方纔王二告訴我說小姐回來了,我還不信,沒想到竟是真的?!?
蔣桃打量那女子二十多歲年紀,眉飛入鬢杏眼含春,雙頰紅潤豔色奪人,身邊跟著的幾個女弟子亦是姿容俏麗出衆,不由暗歎司徒夫人真是不愧是外貌協會,選的徒弟個個都是相貌拔尖的。
司徒柳介紹道。
“這是洛水派的大弟子霞娘,我孃的得意門生,這是阿桃,我的……”
“朋友!”
蔣桃搶在司徒柳之前喊了一句,她生怕這廝沒有分寸亂說話,弟子等同於耳目,若是露出蛛絲馬跡傳到司徒夫人耳中,豈不自找麻煩?
霞娘聽說,微笑地與蔣桃打了個招呼,看眼神卻分明不怎麼友善,她淡淡看了蔣桃一眼,扭頭對女弟子道。
“快進去告訴掌門,她若知道小姐回來,必定喜得不得了?!?
不等司徒柳阻止,那女弟子已應了一聲,飛身而去。
別過霞娘,司徒柳帶著蔣桃一徑往裡去,穿廊跨院,內院又是另一番景象,垂柳雕鏤,浮廊荷花,處處透著雋秀清雅。
蔣桃剛要讚兩句,只聽層疊的碧蔭之後,有女人一疊聲叫道。
“小媚!孃的心肝寶貝!”
蔣桃抖了抖,只覺香風撲面,她忙往旁邊一讓,眼睜睜看著司徒柳陷入那個香氣四溢的懷抱。
司徒寒父子三人緊跟其後,盟主大人在蕭顰顰身後對兒子進行眼神威懾,司徒柳無奈的張了張嘴,開口只得叫了聲娘。
蕭顰顰抱著寶貝“女兒”一頓搓揉,哭得梨花帶雨。
“別說了,你什麼都別說,娘都聽說了,是不是姜桃婉死而復生,駱凌之那不知死活的混賬便處處冷落凌虐你,你實在受不了纔回孃家的?我可憐的閨女,苦命的閨女?!?
知道真相的二哥冷汗掉下來,哪裡可憐?哪裡苦命?這傢伙分明紅光滿面生龍活虎,還拐了人家老婆一路逃回老巢,他在一旁實在聽不下去,乾笑道。
“娘,您聽說的版本,貌似與真相略有出入……”
一句話頓時招致蕭顰顰一聲獅吼。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自家妹妹被人欺負了,你做哥哥的!不說搶在頭裡去揍那混賬
一頓替小媚出氣,還在這裡說風涼話,我怎麼生了你這白眼狼!”
司徒宜嚇得急忙噤聲,往後一縮。
司徒寒也知駱凌之冤枉,作爲頗有正義感的武林盟主,必須直面兒子做的好事,於是重重沉吟。
“顰顰,江湖流言,不可妄信,柳兒,來,快給你娘說說,事實究竟是怎樣的?”
說罷,重重一咳,威脅之意不明而喻。
司徒柳還在他孃的地獄抱中懵著,聽此一說,纔回過神來,眼珠一轉看向蔣桃,勾起脣角。
“娘不必傷心,姻緣有定,富貴在天。駱凌之自小眼裡心裡就只有一個姜桃婉,也算值得稱頌的癡情種,難容別人我還是能夠理解的,君既無心我便休,世上比他好千倍萬倍的比比皆是,又何苦抱著那塊不解風情的木頭不放?”
蔣桃心中一刺,隱隱懷疑司徒柳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白瞪了他一眼。
司徒寒覺得兒子這個解釋還算靠譜,握住妻子雙肩,即時將司徒柳從蕭顰顰的鉗制中解放出來。
“顰顰,難得柳兒如此豁達,你也不要再斤斤計較了,路途艱辛,還是先讓孩子下去休息吧!”
蕭顰顰雖心有不甘,奈何見司徒柳一幅輕快模樣,毫無傷心之色,心中揣度,或許駱凌之確實古板無趣,自家風情萬種的女兒也並不怎麼喜歡,何況本來就不滿意這門婚事,現在吹了倒也好再另覓佳婿。
這麼一想,也就作罷,平復了一下情緒,終於發現縮在一旁張望的蔣桃,不由雙目圓睜,咦了一聲。
“這不是……這不是……”
在記憶中搜尋了半日,終於恍然,大怒。
“這不是駱凌之家的小妾麼!你不和你姐姐一同伺候那小混賬,怎麼也跟過來了?”
司徒柳還來不及出手,她已經伸出纖纖玉手飛速將蔣桃從司徒柳身後提溜出來,自己的掌上明珠受這麼大的氣,要說就這樣算了那怎麼可能,而駱凌之和姜桃婉遠在天邊,自己即便有心想要教訓,苦於物理距離,也只能口頭宣泄一下,誰知馬上就讓她撞見個替罪羊,夫債妻還,姐債妹償,當下巴掌就高高擡起。
司徒柳見他娘要掌摑蔣桃,顧不得許多,一把將蔣桃抱住從蕭顰顰魔掌中拽下來。
“娘!你幹什麼!她是你未來的……”
“咳咳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及時蓋住了司徒柳呼之欲出的兩字,司徒寒上前一步。
“顰顰,其實是這樣的……”
蔣桃也算機靈,當下掙開司徒柳的懷抱,噗通跪在蕭顰顰腳下,悄悄在自己大腿上使勁掐了一把,疼得眼淚瞬流。
“夫人明鑑,夫君一心寵愛姐姐,小女在三聖城處處受氣,光景淒涼,若不是司徒姐姐幫襯照應,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我和司徒姐姐同病相憐,情如姐妹。這才一起相約出城,遠走天涯。”
司徒寒高懸的心稍稍放下,兄弟倆也忙幫腔。
“對對,就是這樣,情同姐妹!”
一番話說得楚楚可憐,蕭顰顰這才放下手,嘆了口氣。
“這樣啊,你也是個可憐人,在三聖城我就看出來了,那駱凌之對你不怎麼樣,遲早是個道旁苦李?!?
蔣桃掩面低泣,心裡卻暗罵,你才道旁苦李!
蕭顰顰繼續道。
“恩,還算懂事知趣,這樣吧,你和小媚既然要好,明天我就做主,讓你們結
拜爲金蘭姐妹吧!”
“咳咳咳咳!”
這回輪到司徒柳劇烈咳嗽,他一把拉過蕭顰顰。
“娘,這些小事還是再說吧!我此次不慎中了冰魄寒針,您可有解法?”
蕭顰顰一聽,眉頭驟然緊蹙。
“什麼?是誰膽敢暗算你!駱凌之?”
見母親又要暴走,司徒柳不甚其煩,忙道。
“不是,是誤傷?!?
司徒寒聽聞,重哼一聲。
冰魄寒針乃西域聖物,豈是那麼容易誤傷的?不用說他也明白,兒子究竟是幹了些什麼,才致使別人不惜代價向他下手?
蕭顰顰心疼地摸摸司徒柳的臉。
“冰魄寒針倒是個稀罕物,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解法,小媚別怕,容爲娘從長計議,定能爲你化解。”
司徒柳和蔣桃同時放了心。
蕭顰顰思女心切,當下要拉著“女兒”回屋說體己話,司徒寒知道老三現在不比從前,有了心儀的姑娘,扮起虛凰假鳳來肯定不如從前那樣興高采烈,擔心他不好好配合,因此以一家人需要好好團聚爲由,緊隨其後進行監視,兩個兒子本想開溜,也被他老爹一把拉住,迫於無奈只好作陪。
一家子拉拉扯扯而去,獨留個丫鬟前來帶蔣桃各處參觀,且按下不表。
晚間吃飯,蔣桃埋頭刨飯,卻悄悄從碗中擡頭偷瞄查看,蕭顰顰只顧著把最好的菜全留給司徒柳,將餘下父子三人全都當做浮雲,司徒柳也不自覺,大概是從前習慣了特殊待遇,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喜歡的菜直接丟到身邊的大哥司徒昭碗裡,兄弟倆雖然繼續淡定用餐,但瞟向司徒柳的目光分明都暗含憤怒。
桌上有一條石斑魚。當下石斑魚有價無市,就算是盟主家,也是千金難求,這一條還是別人孝敬的,兄弟倆剛把筷子伸向碟子想要嚐個鮮,卻見蕭顰顰直接將盤子擡起,放到司徒柳面前,兄弟兩人不敢對蕭顰顰表示不滿,只好對著司徒柳拼命咳嗽,司徒柳在強烈的暗示中,終於擡起頭,夾了一大塊魚肉給蔣桃。
“阿桃,這個好吃,你多吃些?!?
晚飯在嚴肅活潑的氣氛中渡過,飯後,關於安排蔣桃住宿的問題,一家人展開了親切友好的討論,司徒柳強烈表示阿桃住在自己的閨房就可以了,可老爹和哥哥們馬上跳出來反對,說什麼不能怠慢客人,堅持把蔣桃安排在離司徒柳住處最遠的芙蓉苑。
蔣桃抽抽嘴角,怎麼想都覺得他們是在有意打擊報復司徒柳。
芙蓉苑專爲避暑而建,清冷背陰,特別夜晚,推開窗月光灑在滿院子的白荷花上,竟有幾分淒涼意味。
悽清的氣氛,陌生的環境,蔣桃有些不安,她發現自己變得格外脆弱,在司徒柳不在身邊的時候,反而越來越想依賴他。
她嘆了口氣,爬上牀,房間空闊,丫鬟住在外面院子,她聽著外頭夜鳥鳴叫,有些害怕,忙用被子矇住頭。
被上一重,有人壓在她身上,蔣桃驚嚇不已,掀開被子想要叫喚,卻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嘴。
“別嚷,是我?!?
蔣桃一僵。
“你怎麼來了?”
“想你了,別出聲,我悄悄過來的,他們不知道?!?
“萬一被你娘發現就慘了,你快回去吧!”
“發現就發現吧,我正求之不得,再繼續裝女人,我們什麼時候纔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