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嘀嘀嘀,陌生人那裡一個灰白的女生頭像跳動起來。張震興奮的定睛細看,渾身莫名的一顫,一股冷意從腳底泛起。陌生人,女生的頭像,讓他想起了半年前那個跳樓的大一女生:忽閃著大眼睛,傻傻的笑,張大了嘴巴,猩紅的鮮血汩汩涌出,像是一個永不幹涸的泉眼……他猛的站了起來,驚恐的退後。
嘩啦——凳子被他撞翻在地,睡夢中葉金山停止了打鼾,嘟囔了一句,翻個身繼續酣睡。張震臉色毫無血色,睜著恐懼的眼睛盯著那個執著跳動的灰白女孩頭像。良久。一切都很正常,地上的月光,此起的鼾聲,門外踢踢踏踏的腳步在空曠的走廊裡迴響。
也許,是巧合……而且,即使是那個陌生人,我現在不是一樣好好的嘛,她也沒能拿我怎麼樣……張震掙扎著思索,最後,還是好奇戰勝了恐懼。他伸出手,顫抖著打開了那條信息。
:你好,張震,我是莎莎,還記得我嗎?
:你還在嗎,怎麼不回我話?
兩句話,是莎莎發來的。張震長出口氣,高懸的心也放了下來,這纔想起晚上一起吃飯時兩人曾交換過qq號碼。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的回覆信息。
:在。我記得你。那麼晚了,你還沒休息嗎?
“你不也一樣沒休息嘛!對方回信息的速度很快,幾乎張震剛發出去,那邊就回了過來。
:今晚上喝多了,你們吃飯時我睡了一會,現在睡不著。
……
……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來。張震從小薇昏迷到現在,已經太長時間沒這麼放鬆過了,心裡難得的平靜如水,只是忘我的說,說了很多,偶爾會開心的小聲笑出來。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嗒嗒敲擊,鬧鐘滴答滴答走了一圈又一圈。
:快天亮了,陪我去看日出,好嗎?張震彷彿能聽到莎莎那略帶沙啞的聲音中透著幽幽的柔軟。
:好。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嗯,謝謝。十分鐘後在我樓下等。
張震洗了吧臉,穿上外套,打開門往外走。呼——刺骨的北風順著打開的宿舍門猛的灌了進來,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抿著嘴冒著冷風下了樓。
凌晨6點左右,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活力四射的大學校園此時也陷入疲憊的沉睡中,醞釀著黎明的到來。呼嘯的北風陪著張震嗒嗒的腳步走過路邊一盞盞路邊昏昏欲睡的路燈,從男生宿舍到女生宿舍,剛好十分鐘。遠遠的,女生宿舍樓下,莎莎那高挑的身影在燈下形影孑孓,還是那件鵝黃的羽絨服,纖瘦的身體似乎有點空蕩,不盛寒風的肆虐,於是輕輕跺著腳,哈了哈手指。張震心底溢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似乎看著她的跺腳,自己也感覺到了她的冷意。
“莎莎。對不起,我來晚了。”張震快步上前跟她打招呼。
“嗨,張震。沒事,我也是剛下來。”莎莎擡手把在臉頰邊翻飛的一縷髮絲夾到耳後,微笑著,“我們走吧。”
張震的視線隨著她手指的動作,落在了她臉頰上,有了片刻的呆滯,藉著路燈的光線,張震發現,莎莎是化了妝的,而且是很濃很重的妝,黑色的眼影,長長的睫毛,忽閃著,好像可愛又漂亮的芭比娃娃。
也許是熬了一晚上通宵,用濃妝來遮掩黑眼圈吧,女生都愛漂亮。張震驚訝了片刻後又釋然。視線不再去糾結她的臉蛋,畢竟這樣太唐突。
莎莎的眼中掠過一抹失望,很快又被掩飾下來,低下了頭。
兩人邊走邊聊著,彷彿一對熟稔的朋友,熱烈又自然,沿著學校通往後山的道路一路漫步。
“你經常到後山看日出嗎?那麼黑,一個人不擔心嗎?”張震隨後問道。
“我這是第一次看日出。不知怎麼了,昨晚特別想,想再看一眼從黑夜中掙扎出來的太陽是一個什麼樣子。其實,黑夜並不可怕,你看,那邊亮起了魚肚白了,即使再黑的夜,只要心裡想著日出的期盼,就不會再恐懼了。我們走快點,晚了就看不到日出了。”
有零星晨跑的同學身上冒著熱氣騰騰從兩人身邊一閃而過。
“我們走小路,這樣快點。跟我來。”莎莎拉起張震的手,轉入一條枯草密佈的羊腸小道,小跑前行。
張震愣了一下,任由她拉著手,跑在齊腰高的小路上。四周漸漸越發荒涼,路兩邊枯黃的茅草被風吹的搖搖擺擺,好像一個個隱藏在陰暗裡飄忽的幽靈。
“好了,前面就是山腳,我們可以慢慢爬山了。上了那座山,就可以看到日出了。”莎莎鬆開拉著張震的手,放慢了小跑的步伐,在前面緩緩走。
“你怎麼知道前面那座山就能看到日出呢?你不是第一次看日出?”張震忽然冒出一個疑問。
走在前面的莎莎聽到張震的話,身體忽然隱隱抖了一下,沒有轉身,低著頭沙啞的說道:“你聽過一首叫《七月》的歌曲嗎?”
張震愣了一下,“沒有。好聽嗎?”
“嗯,有機會你去找來聽聽吧。”莎莎低沉的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落寞。擡起手心,放在眼前仔細打量著,細密的掌紋,一條一條命運的紋路曲折纏綿。
“唔——好的。不過你還沒說,你,真的第一次來這裡看日出嗎?”莎莎的答非所問讓張震越發疑惑,但也緊緊是不解。
“呵呵,我給你說個故事吧。”莎莎轉過頭,調皮的對著張震眨了眨眼,完全沒有了剛纔的失落,簡直判若兩人,“其實,也不算是故事,因爲這些都是真實發生的。”
“哦?”
“這個故事,要先從一首詞說起:平林漠漠煙如織,同心徑處傷心碧。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蝴蝶湖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望眼穿長亭。這本來是一首李白的菩薩蠻,被改過。”
張震猛的停住了腳步,驚恐的眼睛瞪著前面莎莎的背影,忽然感覺毛骨悚然。他知道這首詞,不止他,只要在這個大學裡讀過書的學生,都能熟記這首被篡改過的詞,不是同學們好學,而是這首詞從很早很早以前,就被一屆一屆的同學們口頭流傳了下來,因爲裡面涉及到了幾個地方,幾個能要人命的地方。只是那幾個被前輩們一再甚而重之警告不可闖入的地方,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市的建設發展,已經漸漸被人遺忘,甚至有幾個地方已經無跡可尋。一屆一屆的學子們念著這首詞,說著流傳的故事,完好無損的畢業,融入茫茫人海,漸漸,這個傳說的本意被遺忘,一年一個的死亡名單越來越被當成偶然事件,進而一笑而過。小說.破魂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