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和張震對望一眼,趕緊跟上老人,亦步亦趨的緊跟老人走去。“老人家,這裡就是往生界嗎?”
“對。”
“可,這裡怎麼那麼安靜呢?也沒多少人!”
“呵呵,年輕人,往生界根本不需要太多人——亡生,忘生,往生,這裡是死的結(jié)束、生的開始的地方,所以這裡跟其他地方不同,往生界,不留魂,能留在這裡的,都是苦命人。”
“請問,孟婆湯是不是在這裡喝?”莎莎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是,不過不是在我這裡。孟婆湯要在孟婆那裡喝,我看管輪迴池,她看管轉(zhuǎn)生池。忘了自我介紹,我姓葛,以前有人叫我葛生,後來叫我葛老,你們隨便叫。”葛老心情不錯,跟兩人很是談得來。
說話間,三人來到了木屋裡。張震和莎莎驚奇的打量著:從外面看起來也就十來平米的一個小屋,裡面竟然暗藏空間,足足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正中一個湖泊,湖邊一塊大石,一面平滑入境。
“看到了吧,那就是輪迴池。池邊就是三生石,以手觸摸,三生石上盡顯前世種種,只是,這裡原本並沒有輪迴池,後來億萬的衆(zhòng)生魂觸碰三生石,重溫前世,不自由住流下的淚水積攢成了如今的輪迴池,其中的每一滴池水都蘊含著一個人的後悔,不捨,執(zhí)著……一世的七情六慾九苦十難盡藏其中,千萬莫要碰到那池水。”老人指點著中央那裡,對兩人說:“好了,我們過去吧。”
三人邁步,很快就來到輪迴池邊。
張震和莎莎認(rèn)真的打量著大概兩米高的三生石。外形和一般的景觀石並無多少區(qū)別,成假山狀,上尖下方,其上偶有怪石嶙峋,卻沒有一些花草灌木寄居,光禿禿的,甚至沒有塵土。面向衆(zhòng)人一方,是一個光滑的平面,猶如鏡面般,光可鑑人,張震和莎莎被鏡面反射,並肩站立在裡面,髮絲皺紋清晰可見。整塊三生石溫潤如玉,近距離觀看,能感覺到上面散發(fā)出絲絲柔和的暖意,讓人忍不住立刻就想拋開一切,沉醉其中,無悲無喜、無憂無慮。
莎莎眼神迷離,彷彿沉淪夢幻一般,柔柔的風(fēng)飄散開她的披肩短髮,飛,舞……這一刻,她彷彿又回到了夢中,夢中的那個始終憂鬱著的女孩,那個不能移動,只能看著,聽著,說著,笑著,或者沉默。
“這就是三生石麼?”莎莎幽幽的說。
“兩位,你們誰先來?只要用手碰到,就可以了。石面上會顯示出一幅幅畫面,就是自己的前世過往。”葛老沒說完,莎莎已經(jīng)好似夢遊般把手放在了平滑的石面上。
她的纖手碰觸石面的剎那,整個人頓時一顫,接著,渾身生命氣息一下就消失了,彷彿被吸到了三生石裡,又好像融入到了無盡的虛空中,人在那裡,卻彷彿是一縷風(fēng),一片雲(yún),一棵草……
莎莎雙眼緊閉,腦海中一幅幅畫面放電影般閃過,同時,光滑的石面上,本來張震和莎莎的身影一晃不見,和莎莎腦海中相同的畫面緩緩浮現(xiàn),淌過……
昏黃的天空,一抹殘陽垂垂的掛在遠(yuǎn)處的山頭上,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深林,高高低低的山峰,一條河,有魚兒在嬉戲,偶爾泛起點點浪花,給這方寧靜增添了無限生機(jī),河水安靜的流淌在這片如畫的景色中,蜿蜒曲折,漸行漸遠(yuǎn)消失在遠(yuǎn)處大山之間,忽然,一個黑點從遙遠(yuǎn)的天際出現(xiàn),時左時右,忽忽閃閃的飛,彷彿沒有目標(biāo),找不到一個該去的方向,就這樣漫無天際的亂飛著,越來越近,越近,直到看清楚那是一隻白色的飛鳥。從遙遠(yuǎn)的天際飛來,雪白的羽毛凌亂著,疲憊不堪,黑黑的小眼睛彷彿找不到焦距,茫然四顧。它也許是太累了,卻不肯找一個落腳的地方歇息一會,只是不停的在這片天空盤旋……畫面無聲,張震卻彷彿聽到一聲聲泣血的哀鳴,是那白色飛鳥的嘶啞,如血的天空彷彿水洗,找不到一絲雜質(zhì)。它累了,收拾好翅膀,如一個失落的遊子思念故鄉(xiāng)般急急投了下來。下面是那條小河,河裡有魚,游水嬉鬧;岸邊有樹,不知名的樹木錯落林立,白色飛鳥就這樣輕輕的落了下來,一顆低矮的樹椏接住了它,矮樹沒有葉,也沒有花,翠綠欲滴,卻不是竹,樹幹、樹枝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棘刺,長的有一尺,短的只是個凸包……飛鳥無力的趴在樹椏間,一根最長的荊棘刺正好穿了它的心臟,從後背斜斜而出,嫣紅的心血把翠綠染成妖豔的青紫色。滴答、滴答……鮮血沿著樹枝滴落到下方的河水裡,濺起圈圈漣漪,一條魚兒輕快的遊了過來,張開口歡快的吞嚥……一切都在無聲中進(jìn)行著。
畫面忽然停頓了一下,接著慢慢消散。
三生石面一片漆黑。張震靜靜注視,葛老卻忽然睜大了原本因爲(wèi)蒼老而耷拉下來半開半閉的眼睛,滿是震驚。
畫面一直持續(xù)著漆黑一片,面前的三人卻一直安靜矗立。彷彿每個人都看懂了自己想要的。
莎莎腦海中的畫面也是漆黑一片,忽然,一股詭異的感覺升上心頭,說不出道不明,想哭卻很開心,在莫名擔(dān)憂著誰又說不出來,有怒火從心頭翻滾,其中夾雜著很柔很軟的細(xì)膩呢。只是一瞬間,莎莎的嘴角就溢出一縷鮮血。
畫面還是漆黑一片,無聲。一聲淒厲的慘叫彷彿響徹在張震腦海中,久久不散,緊接著,一聲又一聲接連響起,最後連成一片,彷彿轟轟的雷鳴,卻挺起來讓人頭皮發(fā)麻,心臟炸開般淒厲,不知是持續(xù)了永恆,又彷彿只是一瞬間,淒厲戛然而止,死寂,死一般寂靜。人恐懼到極點會笑,痛苦到了極點就是沉默。
三生石面上的漆黑緩緩?fù)嗜ィ@出了張震和莎莎的身影。莎莎滿嘴都是鮮血,沾紅了一大片衣襟,滴答著落在腳底。
都說靈魂是虛幻的,三生石前,一切都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