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
似乎有千斤重壓在手上,他艱難而沉重的擡起手,一根一根白‘色’塑膠管隨著他的動作而牽動,溫庭美緊張的握著他的手,擦了把眼睛,溫柔的說,“遠(yuǎn)遠(yuǎn),姐姐在這裡,姐姐幫你。”
他的目光已經(jīng)接近無神,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沒有任何言語。
溫庭美輕輕的問他,“感覺有沒有好一點?有沒有什麼想吃的?鍾教授說你遭到嚴(yán)重的撞擊,多處軟組織挫傷,幸好內(nèi)臟沒有受損,總算撿了條命回來。”
他置若罔聞,睏倦的閉上眼。
閔嫺雅提著水果,站在‘門’口,眼淚幾‘欲’奪眶而出。
他是一個多麼冷酷的人,無論多少年,離他多麼親近,她永遠(yuǎn)都無法入駐他的內(nèi)心,他就是有自信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中,這麼出‘色’的男子,被趙清雅整得啞口無言,差點命喪黃泉。
這可笑的孤單的令人不可置信的愛,她居然一直以爲(wèi)是內(nèi)疚和不安。
“還是這樣,”溫庭美雙手一攤,對閔嫺雅說,“不言不語,問他什麼也不說,徹底抑鬱了,每天除了睡覺,就是發(fā)呆。”
閔嫺雅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擱下手中的水果,勉強壓抑著眼裡的酸澀,對他深情的說,“庭遠(yuǎn),你不想說話沒關(guān)係,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面對他的靜默,閔嫺雅舉起手微微笑,“前提是,我可不可以排個隊呢,我也不怎麼貪心,就排在趙同學(xué)後面行不行,等你忘記她的那一天,我就是你身邊的NO1了,這可不可以呢?”
溫庭美被她的一席話說得紅了眼,一下子酸甜苦辣被堵在喉頭,久久不是滋味,她付出的情感,竟然比自己想象中濃烈得多。
然而溫庭遠(yuǎn)卻依然沒有說話,久久的沉默著。
閔嫺雅苦笑著,聲音愈加尖厲,“不行對嗎,排隊也不行對嗎,因爲(wèi)你根本就不會忘記她,庭遠(yuǎn),你今天躺在這裡,我一點也不同情你,因爲(wèi)這世上有一個人比你輸?shù)酶鼞K,更徹底,那個人就是我。”
“我們出去吧別再說了!”溫庭美過來拉她的手。
她掙脫她的手,忽然間淚流滿面,“你到底喜歡她什麼?你到底喜歡她什麼!告訴我!你是如此優(yōu)秀而高高在
上的男人,你怎麼可以爲(wèi)了一個結(jié)了婚的‘女’人連命都不要!我到底哪裡比不過她?我至今想不通,我哪裡不適合你的靈魂了?”
“你別這樣子,”溫庭美苦口婆心的勸她,“不是你不夠優(yōu)秀,這些年你的努力我們都看見了......”
“看見了?”她自嘲的反詰,笑得很苦澀,“是真的看見了,還是從未得到過認(rèn)可?庭遠(yuǎn)我告訴你,我狠狠的打了你心愛的‘女’人一巴掌,我還罵了她,我說了我成全她不是認(rèn)輸,是因爲(wèi)你,我之前放棄你是個錯誤,現(xiàn)在我不會了,我......”
他冷冷的看著她,目光從呆滯到清醒再到寒冷。
他忽然悠悠開口,聲音苦澀而頹然,“那天,我強行將她拖上車,‘逼’她做選擇,是離婚,還是看著我死在她面前。”
兩個‘女’人怔住了,她們呆呆的站在原地,這是他醒來的第七天,開口說的一句話。
“她說她不能離婚,”他望著天‘花’板吐出了幾個字來,聲音異常的疲倦,“她寧可看著我死,也不願離婚。”
如此挫敗的他,如此消沉的他。
閔嫺雅怔怔的流淚,慢慢走向他,抱著他哭成淚人。
溫庭美眉頭緊蹙,‘胸’口痛得喘不過氣來,“遠(yuǎn)遠(yuǎn),算姐姐求你,接受現(xiàn)實吧,忘了她吧,重新找個喜歡的人,別再糾纏她了,現(xiàn)實已經(jīng)成了這樣,雖然我們無法改變過去,但是我們可以期望未來啊,你這樣做不會挽回什麼,只能讓自己陷入煩惱中啊遠(yuǎn)遠(yuǎn)。”
他無力的搖搖頭,睏倦的閉上眼睛,無能爲(wèi)力卻自由氾濫的感情令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溫庭美極力憋住自己的淚意,“你一意孤行,將你無處發(fā)泄的憤怒轉(zhuǎn)移到別人身上,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也沒有人會理解你支持你,因爲(wèi)在大家看來,即便她屈從與你,你們的感情終究只是婚外情,知道嗎,你們現(xiàn)在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道德的輿論,將永遠(yuǎn)譴責(zé)你們的行爲(wèi)。”
“就是啊,”閔嫺雅淚流滿面的看著他,“天涯何處無芳草,比她好的‘女’人多得是,就算你喜歡她,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
他搖頭看著她,聲音苦澀而沉穩(wěn),“被你們頂禮膜拜的那個我不是神,只是一個普通平凡的人,並非高高在上,也有
惶‘惑’不安的時候,也有想融入人羣的時候,也有痛苦到不想再堅持的時候,會累,會疲倦,會嫉妒和失控,這纔是真正的我,一個因爲(wèi)得不到她的心而痛到生無可戀的我。”
“遠(yuǎn)遠(yuǎn),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了,放手吧!”溫庭美苦口婆心的勸導(dǎo)中蘊含著心痛,“兩個人的感情就是一面鏡子,鏡子碎了,變成兩半,各自都帶著另外一半的殘跡各奔東西,隨著時間的推移,有的人選擇帶著這些殘跡生活下去,而有些人早已拔掉那些殘跡,恢復(fù)到原來的樣子,就算勉強黏好也不會再適合對方,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忘記那半已經(jīng)復(fù)原的鏡子,重新尋找真正適合你的人,閔嫺雅爲(wèi)了你已經(jīng)付出夠多,你別再視而不見了。”
他一下子沉默了,看著眼前哭得‘花’容失‘色’的‘女’子,她是多麼誠心誠意的追隨著自己。
再不放手,又能怎樣呢,自己已經(jīng)將她‘逼’到極致,她也絲毫不肯鬆口,臉上是悲慼的表情,內(nèi)心卻堅硬如冰不願融化。
她停住腳步,屏住呼吸,伸出的手彷彿僵硬,忘記了敲‘門’。
“我想我已經(jīng)清醒了,經(jīng)過這次事故之後,”他黯然半響,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會努力做到的,你別哭了。”
“庭遠(yuǎn)!”閔嫺雅彷彿看到了希望,‘激’越的說,“我會陪你一起努力的,我們一起努力忘記她,一起努力抹去她存在的時光,總要試一試,才知道你的生命不是非她不可,她只是你生命裡的一個過客,她有她的終點和方向,她會和鍾老師回到自己的國度,大洋彼岸,纔是她真正的家。”
‘門’外,趙清雅靜靜的靠在牆邊苦笑。
你可知道,這些年,我的終點和方向曾是你停泊的地方,無論我走了多遠(yuǎn),都走不出你的秋冬和‘春’夏。
鍾疑‘惑’的看著她爲(wèi)何站在‘門’邊不進(jìn)去,她無聲的搖搖頭,擦了把眼淚,轉(zhuǎn)身靜靜離開。
想說的話又咽下,她想閔嫺雅的話是對的。
溫庭遠(yuǎn),是不是再給你一點時間,一起都會好起來,是不是不必說出真相,你也會安心的離開我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