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卻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心臟怦怦直跳,嘴裡發苦。
“你發燒了。”江一姍說著,又躺了下去,儘量縮在帆布的陰影處。
張格宇這才發現陽光很足,太陽直勾勾地曬下來,已經是正午時分了。他這一覺,居然從昨天晚上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白天酷熱,晚上極冷,不感冒發燒纔怪,他一陣苦笑。
他試著翻過身來,趴在橡皮筏上,看看能不能從海里面撈點魚什麼的。他卻被水裡面的倒影嚇了一大跳,這個頭髮亂蓬蓬、滿臉鬍子拉碴的落魄漢子是自己嗎?臉上寫著的是惶恐、焦慮、疲憊、懷疑,這哪裡還是個花花公子、少女殺手,分明是個野人。
過了好一陣子,張格宇才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把注意力轉到了捕魚上。盯著水面看了半天,他突然發現救生筏水下的陰影中,居然聚集了一羣小魚。他激動地用手一抓,卻什麼也沒抓著,反而把小魚們嚇跑了。好在過了不久,這羣小魚又聚到了陰影裡。
這一次他不敢輕易驚動它們,而是拿起了他的鞋子,悄悄地離這羣小魚遠遠伸進水裡,再慢慢地向它們撈過去,一點一點往水面上擡。眼看就要出水了,他猛地把鞋往上一提,心臟怦怦直跳。撈出水後,他發現鞋跟裡還真遊了一條小魚,只是這魚太小了,一口就能吃完。他靈機一動,又把鞋上的鞋帶解了下來,把小魚繫緊了,再把鞋帶和小魚一起放到水裡,自己拎著另一頭,看能不能釣到大魚。
不知道是不是遠離大陸,遠離人類的緣故,沒過多久,還真讓他釣到了一條不小的魚。他狂喜之下,抓起魚就往嘴邊送去。正待咬下去,他看了看躺在一邊一動不動的江一姍,右手緊緊握了個拳頭。她的嘴脣已然乾枯得不行,上面白花花的一層皮,顯然是缺水缺得厲害。張格宇一陣心軟,嘆了口氣,又把魚送到了江一姍的嘴邊。
江一姍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把臉扭到了一邊。
是因爲偷了我的水不好意思嗎?張格宇見她堅持不肯吃,也就老實不客氣地自己吃光了。
他還想如法炮製,多釣上幾條,卻再也釣不上了。
不管怎麼說,吃了一條鮮嫩多汁的海魚,他只覺得渾身舒泰,心滿意足地又躺了下去。可能是因爲吃飽了的緣故,不一會兒,被海浪一搖一搖的,他居然又睡著了。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可能是一個小時,也可能是又過了一整天,他被一陣呻吟聲吵醒了。他仔細一聽,原來是江一姍在輕輕地叫著:“水,水!”
他拿起了江一姍的軍用水壺,果然,還沉甸甸的。這個還有大半壺水的水壺放到了江一姍的嘴邊,江一姍又睜開眼看了看他,還是輕輕搖了搖頭,臉再次扭到了一邊。
這個奇怪而固執的姑娘。
本來就瘦的江一姍,現在更是瘦得都快脫形了,而且看上去,嘴脣比昨天更枯了些,連眼眶都開始往下陷。看到她這個樣子,張格宇突然想到了在密室裡見過的李勇,幾乎感覺一模一樣。他心中一陣著急,硬把水往江一姍嘴裡灌去。
這一次,江一姍再也不拒絕了,一口氣“咕嘟咕嘟”喝了好多。
喝了水後,江一姍的精神倒是好了許多,嘴裡還不停地說著什麼。張格宇把耳朵都快貼了上去,才聽見她在說:“劉晴晴,劉晴晴,是我害死你的。”
張格宇聽了心情十分鬱悶,他大聲安慰道:“好了,江一姍,這事都過去了,是我們大家的錯。其實那張照片是方文俊放進去的。”
江一姍看了他一眼,又合上了雙眼:“其實這根本不關照片的事,這不過正好爲我提供了一個藉口。因爲我知道只有投靠你或者方文俊才能繼續活下去。”
張格宇說:“這也不全是你的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們都是爲了自保而已。”
江一姍緩緩地說:“不,你不知道。劉晴晴是不可能爲了別人而背叛我的,爲了陳飛鴻更是不可能了。其實除了我,只有陳飛鴻知道她的身世,事實上,陳飛鴻當初是發現她有點不對頭才找上我們宿舍的。那個時候,陳飛鴻也像現在一樣,對心理學酷愛得不得了,他是把劉晴晴當成女病人來對待的。他希望能打開她的心結,治療好她所受的心理創傷。所以說,那天晚上我是當著大家的面睜眼說瞎話,故意冤枉她、陷害她。要不是我,她可能不會死,要是有我的支持,就算她進了地道,也不見得會死。她一定是對世界都失望極了。”
張格宇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他沉默了半晌之後,說道:“也不能完全怪你,畢竟大家都看到了,陳飛鴻經常和劉晴晴私下走在一起。儘管是做心理治療,不管是誰,經常見自己的男友與別的女人在一起,總是有點不舒服的。”
江一姍慢慢搖了搖頭:“其實,我不是陳飛鴻的女朋友,陳飛鴻他另外有女朋友,是一個在外面打工的女孩子。人挺好的,也挺溫柔的,但他父母嫌她的學歷低,身世不好,堅決反對。我不過是給他打掩護的。”
張格宇吃了一驚:“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這樣一來,全校都知道你是他的女朋友,你自己還怎麼找男朋友?”
一行眼淚卻從江一姍的眼角流了出來:“你知道嗎?從進校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上了你。可你從來不看我一眼,還大聲說什麼我是‘太平公主’,你只喜歡大胸美女,還說我是魔鬼面孔天使身材,白送給你都不要什麼的。”
張格宇只覺得口吃起來:“可……可是,我怎麼不知道啊?”
“你當然不知道,你身邊的美女跟走馬燈般地換來又換去,怎麼會注意到我呢?”
張格宇認真想了想,說:“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們未必不可能,其實我的那些所謂女朋友們,都沒有什麼深交,她們換男朋友比我還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