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向門口。
款款走來的身影逆著光，門外的陽光，遠處的雪山，彷彿瞬間淪爲襯托她的背景，做工精細的裙襬逶迤而來，偌大的宮殿因爲她的到來彷彿飄蕩出清雅的荷花香氣。
衆人怔愣的看著她一步步走來，途經之時留下陣陣餘香。
高嶺之雪一般的燕帝站起身來親自相迎，伸手去牽她：“你倒是來得巧，周皇剛剛提起你。”語氣姿態自然到彷彿夏天萌和成宣帝沒有一點關係，只是陌生人。
夏天萌微微勾脣，如同梨花湛湛綻開：“倒是不知爲何？”
與燕煥並肩坐下，拉著嬌嬌坐在身邊後才擡頭去看成宣帝。
幾乎下意識的，成宣帝猛地後退一步，用幾近貪婪的目光癡望著她，她與當初一樣，時光沒有虧待她，讓她經過時間的沉澱愈發美麗。她依舊是他曾經心愛的模樣，只是不會再用溫柔的目光看自己。
他不相信陌生的兩個人可以長得一樣，他知道燕後必定是他心心念唸的天萌。
他近二十年的思念、愧疚，亦或是莫名的釋然，都是再不會見到她的基礎，現在真的見到了他居然不知該作何反應。
沈碧涵見狀不由的沉下臉來，自她入宮受寵以來從不曾見成宣帝如此失態，心中警鈴大作，面上卻故作不解的問道：“卻是不知燕國的太子爲何與我們皇上長得如此神似？”這個太子無論是不是燕後與皇上的私生子，都不會成爲大周的儲君！大周的官員絕不會允許一個來自燕國的不潔女子成爲儲君的生母，更何況現在已經有了嫡子？
而燕帝，難道會允許私生子繼承皇位？
夏天萌淡淡瞥她一眼，臉上的笑容很淡卻十分矜貴：“不知娘娘是？”
沈碧涵挑眉，挺了挺胸脯：“本宮是沈貴妃。”只要對大周有了解的人都會知道成宣帝的盛寵沈貴妃！
夏天萌瞭然，看向成宣帝：“周皇果然好運氣，沈貴妃姿色不凡。”與她截然相反的類型，美豔妖媚。
成宣帝抿脣，如何也淡定不下來，卻著實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看夏天萌，再看看與自己年輕時十分相像的燕天佑，這是他的兒子嗎？
趙子擎卻沒有那麼多的計較，只是看著燕煥笑的意味深長：“寡人十幾年前與燕帝在大周參加國宴時便該明白的，只是忙於朝政倒是被矇蔽了雙眼。燕帝果真並非凡人，竟能有如此手段，抱得美人歸……”當初國宴過後不足一個月燕國便舉國歡慶恭賀燕帝大婚，八個月便生下儲君。當時他只當是早產，現在想來怕是瓜熟蒂落，剛剛好吧？
夏天萌聞言扭頭看向燕煥，眼裡是明晃晃的溫柔，如果當初不是燕煥給她服用了藥丸，只怕她就算是用系統保住孩子都無法解釋過去。瞞過太醫，瞞過成宣帝，瞞過了所有人，再死遁離開。
如果燕煥不是那麼愛她，怎麼會願意爲她付出那麼多。
他知道她總覺得虧欠燕天佑，所以纔在天佑出生的時候就立他爲儲君。他總是這樣，不忍見她皺眉。
成宣帝看著舉案齊眉的兩人，壓下心中的怒意與嫉妒，等待結束。
他一定要問清楚！
等到中途夏天萌離開的時候他便迫不及待的追了出去，衆人看看燕煥淡然的模樣只能故作不知，心中到底是奇怪。
“天萌！”成宣帝一出門便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本來滿腔的怒火在對上她晶亮的眼眸時便瞬間熄滅了，只能喏喏道，“你還活著……”
夏天萌站定，轉頭看他，目光澄澈：“自然。”
伺候的宮人見狀都退散開來，她們要做的只是聽從皇后的話。
“你，你這些年過得好嗎？”成宣帝看著她幾乎整顆心都軟了下來，他終究還是在意她的。
夏天萌微笑：“夫君對我自然是極好的。”給予她所以最好的一切，用心疼愛她。
成宣帝抿脣，他可以感覺到的，只是不甘心。
“太子他……”她當初明明小產了不是嗎，但是那孩子的長相實在的騙不了人！
夏天萌含笑，說出口的話卻如千里冰霜：“天佑是你的孩子，當初我並沒有小產。”對上他震驚又欣喜的目光，“但是，他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不是嗎？他是燕國的儲君，是我與夫君的孩子。”
“怎麼能？你怎麼能！他是朕的孩子！”成宣帝怒極，這麼多年無子的他一心培養長皇子，但是長皇子哪裡及得上這個和自己如此相似的孩子呢！
“爲什麼不能？南陵朗，是誰給你的自信，天佑必須跟著你？”夏天萌笑了，眼裡的冷漠能夠化作利劍，“他跟著你有什麼？一個庶子？和其他的皇子爭奪皇位？每天提心吊膽擔心被其他妃嬪毒害？還是再一次死在深宮裡，卻得不到應有的解釋？”
“南陵朗，我們的孩子在十九年前就已經死了，死在你的縱容裡。”夏天萌看著他無比受傷的樣子，笑的溫柔而又高貴。微微頷首，已經暗沉下來的天際成爲她的襯托，“本宮就不打擾周皇了，先行告退。”
成宣帝有些怔愣的看著她離開，下意識阻攔：“不！不行！”
夏天萌只是頓了一下腳步，留下一句：“過去如何我不想再提，再者，天佑根本就不認爲你的他的父親。”便離開了。
成宣帝怔怔的站在原地，他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又好像什麼都明白。
天萌終究是怪他的，怪他曾經那麼冷漠那麼絕情。
現在他何嘗不怪當初的自己？
如果，如果他當時能夠爲她爲孩子伸張正義，又怎麼會有現在這樣的結局？
直到腳都站麻了，他才腳步不穩的重新回到宮殿。
“孤已近不惑之年，太子博聞強識，多年的學習已經對解決朝務遊刃有餘。孤今日便下旨將皇位禪讓給太子，願燕國能長盛不衰。”
“相比治理國家，孤更想用餘下的時光陪皇后遊歷四海。”
成宣帝站在門口，突然就笑了出來。
他到底是不如燕煥的，哪怕現在的他可以不在意朝中的關係，他也給不了她這樣的以後。
只是……他爲什麼會覺得這樣難過？